34 杀招(一)(1 / 1)
清晨,薄雾未散,清新的空气从窗子里吹来,吹散头脑的混沌感。
身边人呼出的气息拂在脸上,让人凭出留恋。萧十一郎抬起手,穿过两人相互交缠的发丝,按在楚留香耳后,控制着内息,缓慢的将内力从丹田处引出,汇入楚留香玉枕穴处,直到楚留香的呼吸越发沉重,才勉强坐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下床。
身上的感觉并不算舒服,但好在还算清爽。
萧十一郎看了看沉睡中的楚留香,蹲下身,用手指描绘着他俊美的脸部的廓,然后低下头,如蜻蜓点水般轻吻了下那张薄唇。最后站起身,出了屋子。
在萧十一郎刚走出屋子后,原本沉睡着的楚留香悄然睁开了双眼,他把手覆盖在唇上,那上面还有着萧十一郎未尽的气息。
楚留香叹息一声,站起身来。
他知道他要走,他也知道他要去哪里,他更知道他为何要去那里,但他却不能阻止。他非但不能阻止,甚至还得装作不知道,这岂非是件很让人无奈的事?
但好在,他可以跟在他身后。但这又岂非,本就是他离开的目的?
连家堡后花园里
两个小丫鬟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穿红衣的道:“哎!刚才来家里的就是赵无极赵大侠?”
另一个穿绿衣的听见同伴这样问,掩唇笑道:“怎么?看上赵大侠了?”
红衣丫鬟叹息道:“那赵大侠长得是不错,家世也好,就是不该娶了个母夜叉!”
绿衣丫鬟吃吃笑道:“那另一个呢?”
红衣丫鬟想了想道:“都不如咱们家公子!”
绿衣丫鬟点头道:“是呀!想咱们家公子这样的人,世上有几个?”
红衣丫鬟也跟着点头道:“也只有夫人这样天仙似的人,才配得上公子。”
她俩谈笑中,却没注意走近的沈碧君。直到沈碧君低咳一声,两人才反应过来,急忙行礼。
沈碧君挥手让两人站起身来,问道:“赵大侠来家里了?”
红衣丫鬟回道:“是,夫人!刚来不久,堡主正在前厅招待他。”
沈碧君点头,道:“没事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丫鬟行完礼,躬身退了下去。
沈碧君见两人走远了,想了想,朝前厅走去。
沈碧君进屋时,屋里的几人好像正在讨论着什么,却在看见她时,齐齐熄了声。
连城璧走上前,温声问道:“碧君,有事?”
沈碧君摇摇头,柔声笑道:“我听说赵大侠来了,特意前来见见!”一双妙目朝连城璧身后看去。
屋子里除了连城璧和赵无极外,还有海灵子、屠啸天,南七北六十三省七十二家镖局的总镖头,江湖中人称“稳如泰山”的司徒中平,和武林“六君子”中的“见色不乱真君子”的厉刚。
几人见她看过来,纷纷上前见礼。
沈碧君又举止大方的一一回了礼。
这几人,都是在江湖上又名声的人,他们齐聚连城璧,到底所为何事?沈碧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连城璧看见了她眼中的不解,主动开口解释道:“赵大侠等人,是来和我商量沈家庄被烧一事。”他知道如果他不开口,沈碧君是绝不会在外人面前问他问题,哪怕她再想知道。
沈家庄?沈碧君心里一颤,勉强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定定的看向连城璧。
连城璧拦住沈碧君的腰,把她扶到座位上,嘱咐道:“小心身体,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脸上满是初为人父的自豪。
沈碧君清丽的脸上适时的浮上一抹娇羞,低声应了。
剩下的几人也应景的称赞他们几句,举案齐眉,鹣鲽情深。
连城璧看沈碧君坐定了,才接着解释道:“赵大侠从‘雷电双神’两位大侠处得知,沈家是被大盗萧十一郎放火烧掉的,特意前来告知我,我们之前正在商量对付萧十一郎的对策。”
萧十一郎?沈碧君想起那个救过她很多次,却被她误会,甚至还因为她受伤的年轻人,心里泛起愧疚之情,摇摇头,道:“不是他。”
赵无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上前问道:“连夫人何出此言?”
沈碧君咬着唇,轻声道:“我知道,不是他。”
赵无极继续追问:“难不成,夫人见过他?不然为何语气如此肯定。”
沈碧君想起萧十一郎生死难料,不愿他死后还背着这个污名,因此道:“我......我见过他。”
一旁的连城璧眼中晦涩难明,垂着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问道:“碧君,你当真见过他?”
沈碧君虽然觉得他语气有些奇怪,却没有多想,点头道:“我失踪的那几天,就是和他在一起。准确来说,是他救了我。”
赵无极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起来,海灵子和屠啸天对视一眼,司徒中平垂下头,厉刚则毫不掩饰的看了连城璧一眼。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孤身相处,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是一个恶贯满盈的江湖大盗,若不是有私情,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费力去救一个女人?
沈碧君一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她压欲着怒气,站起身道:“我和他之间,根本不是你们想得那样?他是个好人,你们不要冤枉他了。”
赵无极讥诮一笑,逼问道:“夫人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好人,若他是好人,只怕天下间,就没有几个坏人了。”话锋一转,又道:“夫人可认识一位叫孟三爷的人?”
沈碧君不知道他此话何意,斟酌着回道:“我认识的人一向不多。”
赵无极惋惜道:“这位孟三爷仗义疏财,不下古之孟尝,谁知十多天以前,孟家庄竟被人洗劫一空,家里大大小小一百多口人,不分男女,全都被人杀得干干净净!”
沈碧君心里一跳,低呼道:“是......”
赵无极点头道:“不错,正是萧十一郎!”
沈碧君想了想道:“你们...怎么知道是他?”
赵无极道:“萧十一郎此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极度猖狂,他每次作案后,都会留下自己的性命。”
沈碧君似乎已经无力反驳了,但她想起萧十一郎黑白分明的大眼,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是个这样的人,再加上对萧十一郎的愧疚,她咬唇道:“可是他确实救了我。”
厉刚插嘴道:“夫人涉世太浅,被人蒙骗也未可知!”
海灵子和屠啸天跟着点头,只有司徒中平没有说话。
沈碧君只觉得凉透了心,她会退一步,差点被身后的椅子绊倒,幸亏连城璧及时伸出手扶着了她。
“小心!”连城璧轻声道。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让沈碧君升起了一丝希望,她转头问向连城璧:“你呢?你也相信这事是萧十一郎所为?”
连城璧扶着她站好,安抚她道:“我相信你!”
沈碧君眼眶一热,几欲落下泪来,她看着连城璧,低声道:“谢谢你!”
连城璧掩下眼底的情绪,勾起嘴角道:“咱们是夫妻,理应如此!”
一瞬间,屋里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连城璧缓缓的开口道:“我相信内子她绝不会说谎。想来,咱们是误会了萧十一郎!”
屠啸天喃喃道:“误会了?或许吧!”
赵无极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叹道:“希望吧!”
海灵子见众人都不说话了,—揖到地,第一个走了出去。
只有司徒中平还四平八稳的站在原地,他见赵无极三人出了屋子,才出声唤道:“厉兄稍等!”
厉刚虽然没有答话,脚步却已经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司徒中平。
司徒中平道:“如果连夫人所言不虚,那萧十一郎必然是被冤枉的。你我身为江湖中人,当以‘侠义’二字为先,不可让他人蒙冤。”
厉刚道:“司徒兄的意思是?”
司徒中平道:“当面向萧十一郎问清此事,若他果真无辜,你我二人设法洗去他的污名,让他能好好做人!”
厉刚抬了下眼,点头道:“司徒兄此言有理,只是那萧十一郎来去不定,你我二人又不曾见过他,该如何当面质问?”
司徒中平看向沈碧君,握拳行礼道:“此事,该麻烦夫人了!”
沈碧君知道司徒中平原本只是镖局的一个趟子手,他能有今天的地位,才智、为人、手段缺一不可。更何况,他平日里为人低调,谨小慎微,绝不多说一句话。此时为着萧十一郎的事,主动开口询问,可见他当真是为萧十一郎着想。于是道:“他是个很奇特的人,你看见他的第一眼,就会觉得他不是个普通人。”
司徒中平沉吟片刻,道:“还有吗?”
沈碧君想了想,道:“他的眼睛看起来很亮,长相很英俊。”
司徒中平暗自记下,躬身道:“多谢夫人了!”
沈碧君起身回礼道:“总镖头不必多礼,你侠肝义胆,该是碧君谢你才是。”说着,又行了一礼。
平安镇,茶水铺。
一个佩刀的黑衣男人,一个摆铺的老头儿。
男人在喝酒,老头儿在擦桌子。
时近黄昏,天色愈暗,秋风渐起。
华灯初上,耀眼的灯光和嬉闹的笑声从一墙之隔妓院里传来,更衬得这里清冷。
男人拿起已经裂了几个口子的瓷碗,将劣质的酒水一饮而尽。
墙内的嬉闹声突然小了起来,没过多久,一阵歌声飘来。
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的声音传来,唱的正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男人端着酒碗的手一顿,低声念到:“入骨相思...知不知?”随后,把酒碗放到一边,拿起酒罐,头一仰,大口灌了起来。
恍惚间好想听见有人在耳边说:“小伙子,你喝醉了,快回家吧!”
醉了?醉了好,醉了就不用想不想想起的人,醉了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放纵自己,醉了,就能够忘记一切!
【真的醉了时,既不会想到别人,也不会想到自己,甚至连自己所做的事,也像是别人做的,和自己全无丝毫关系。
一个人真的醉了时所做的事,一定是他平时想做,却又不敢去做的。
他做这件事,一定是为了一个人,这人一定是他刻骨铭心,永难忘怀的人,就算他脑子里已成了—片空白,就算他已醉死,这人还是在他心底,还是在他骨髓里,已与他的灵魂纠缠成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