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凌晨柔情(1 / 1)
她一惊,没睁开眼睛就坐了起来。此时天还没亮,窗边的帘子半遮着,怎么也看不清他是谁。半僵的舌头跟不上她的脑子,足足愣了一会儿才问他:“你是谁?”
却见他打了个呵欠,伸手拉开帘帐,终于有点光透过来,一张英气勃发的脸映入眼帘,她霎时涌出了泪水:
哪吒,是哪吒啊。
只见他赤着上身坐在她面前,伸出手抚着她的脸,用拇指拭干她的泪水:“我来晚了,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她再也忍不住,扑到他的怀里哭泣。
她触碰到他光洁的皮肤,觉得他的胸膛越发火热,不禁觉得奇怪:“你怎么会这个样子出现呢?”
他说:“我这些日子一直躲在宫里,只是谁也没有发现我。那日你去梨落宫的废墟,我就在离你不远处。可是我不敢出去见你……直到昨天,我无意间听见宫人说你不好,心急火燎地就潜进了寿仙宫,正好看见帝辛与你争吵的那一幕。我当时就在梁上,看着他对你大吼大叫,一点也不疼你,我真是想把他揍一顿才解恨……后来,屋子里只有你一个人。你烧得愈发厉害,身体不停发抖,嘴里也胡言乱语。我试着给你降温,但我的碎玉手练得不到家,掌力太寒怕你受不了。所以只能降慢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让全身冷一些靠近你。抱着你过了几个时辰,果然见你烧退了不少。”
“谢谢你……”
他不由得把她抱紧,想起数年前巫彭山的地洞里,她也是这样温软如玉在怀,把他闹得心砰砰跳。
一言一语间,他们都没觉察到外面窸窣的响动。忽然听见外面的敲门声,鲧捐的声音传来:“娘娘,你醒了么?”
就在她推门而入的前一瞬,妲己拿过毯子将她二人牢牢盖住。呆了一会儿才昵声回答:“……几时了?”
鲧捐答:“离天亮还有一会儿……我听屋子里有窸窣的响声,您是不是……”
话音未落妲己就说:“我没事。你出去睡吧。”
哪吒躲在被子下,听到她的心咚咚直跳。她的大腿不时擦在他下身,他的心跳得越发厉害,忍着没出声。鲧捐狐疑地向这边望了一眼,终于说:“您若是不舒服,哭出来会好一点……我先退下了。”说着转身出门,将门牢牢地关上了。
呼了口气,把二人脸上的被子拿开,却见哪吒的一张脸红成一个大番茄。她柔声问道:“吓着你了吧?”
他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太阳拱出来了,东方的朝霞一点点被点亮,天空逐渐变得明朗。尽管不想看见天亮,可天还是亮了。落枫斋里的二人仍旧互相依偎,此时的安静对他们弥足珍贵。
直听到屋外晨起丫鬟的声音,知道不多时就会有人进来伺候她梳洗。妲己这才不得不放开他的肩膀,轻声说:“哪吒,你我缘不该绝,日后必定相见。只是今日……”
他却突然吻住她的唇,柔情辗转过后,竟是泪流满面。他再无任何言语,穿好衣服,妲己送他来到窗边。此时晨曦微露,阳光一点点暖了起来。妲己满心离愁,在晨光中看着哪吒的脸。他还是那么英俊,充满了跃跃欲试的生气。忽然间的不舍,让她内心的酸痛一点点浮现出来。
“乖,我会再来看你的。”他温柔地擦干她的眼泪。
她抓住他的手,仿佛觉得他马上就要消失。就见他的眼神陡然一亮,然后激动地反握住她的手:“要不你跟我走吧,就现在!”
她忽然就愣住了,紧接着被畏惧感包围。她不由自主地将手抽离,不住摇头:“不可……这必是不可的……”
可是哪吒的力气越发大了:“为什么不可以呢?我们逃离这里,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你不再是王妃,我不再是少爷。我们过上与世无争的生活,生养一大群儿女,就这样终老……”
她仍是摇头,可力度却减了三分……山清水秀的地方,与世无争的生活。当她独得盛宠权倾后宫的时候,她对这种生活是多么的不屑!可是此时,哪吒给她描绘的图景,给她黑暗的深宫生活打开了一扇窗。她甚至开始憧憬了:那种躺在草地上一眼看到无边蓝天的日子,真的会属于自己吗?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娘娘,可以进来吗?”
哪吒眼看来不及,悄声对她说:“我出去安排一切,最多不过两个月。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把你接出去!”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好像一旦松开,他就要消失不见。
即便万分不舍,他终归还是不见了。
脸上依稀留着他给的吻,她呆呆地坐在窗前,魂儿都跟着飞走了。鲧捐开门进来,在床上没看见她,忽然就见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窗下,脸上还挂着泪痕。
她连忙来到她面前,拿出手帕给她擦脸。妲己抬头看她,带着哭腔说道:“捐,我们搬离这里好不好,我不想再住寿仙宫了……”
鲧捐很少看见她这副样子,此时的她卸下了全身的铠甲和倒刺,脆弱得仿佛襁褓里的婴儿。鲧捐把她揽在怀里,心疼地抚摸她的后背,就感觉她的眼泪蹭在她身上,竟是沁入心底的寒。
鲧捐在妲己的央求下偷偷找了殷郊,殷郊只好帮她在百花园附近收拾出来一个厢房,条件相比寿仙宫和梨落宫差得远,可妲己还是坚持搬了出来。她搬走那日帝辛在崇吾殿处理政事,饶是姜柏辰提起来的时候无比轻描淡写,可帝辛的怒火还是恨不得要将崇吾殿顶冲出个窟窿,他猛地摔碎一盏茶壶,狠狠道:“她这一走,就再也不要想见孤。”
新搬的地方很小,一个半人高的屋檐,里面没有隔间,更是没有地方放屏风。坐东朝西的朝向,让夏天很热,冬天很冷。妲己管这个小屋叫“清斋”。殷郊说她要得急,没安排出好住处,等再过两天,再找个宽敞舒服的地儿给她。妲己却说不用,这的风景很好,无需再搬。鲧捐这样回了太子,回来的时候却也忍不住埋怨她:“你呀你,太子要是想找个好地方不比你容易?何苦回绝人家呢。”
妲己却咬着团扇一笑:“你也道他找个好地方容易,可不还是给我们安排来了这里?人家呀马上就要当爹了,隔三差五就要给夫人保胎调养身体。才不会给你上心呢。”
鲧捐一听也是这理,说着说着就到太子妃身上:“说来也怪。太子妃的身子看上去很壮,却是最养不好胎的。不知怎么回事,自从上次因为什么动了胎气,一直到这七个月的身子,总是断断续续停不了红。大王亲自命专人给她保胎,却是怎么也不见好。太子愁得不行,到大云来寺求了好几回,终于有高僧赐予一签,说什么‘缪得夜半鬼,不防正午人。’太子参悟至今也猜不透。”
妲己的扇子摇得越发慢了,渐渐陷入沉思。鲧捐知道她在猜想,不敢扰她,只是静静地烧茶。等了许久,才听她轻轻开口:“难不成胎象不稳是人祸……看样子他一直防错了地方?”
鲧捐咬着下唇,静静等她的结论。
她像想起什么似的:“东寰殿新进的那个太子娣,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鲧捐也细思一阵:“要说太子也怀疑过她,不过好像没抓住把柄就不了了之了。东寰殿的人都说那太子娣特别老实,太子爷几个月不去看她,她倒是乐得清闲。不过个中甘苦,咱们也不得而知。”
妲己像是轻哂一声,兀自喝着茶:“越是表面老实的人,越需要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