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七十二章 幸好（1 / 1）
一个星期后，倪心轻装上路，准备前往美国，去圣约翰医院做学术交流，这次的交流是江主任推荐她去，觉得她应该跟国外的医生做些交流，别只局限于现在的学术。
倪心做干妈也是蛮拼的，轮流上他们家跟她们说拜拜，小馨馨一听说她要去国外立马厥起小嘴，说不带她去，那小模样还真让倪心想把她一起带起，可等她说把妮妮寄养在她家时，什么气都消了，这小家伙就爱小宠物。
梁粤跟李玉清叮咛她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黎佳美哪那么容易放过她，写了一张长长的清单让她买，说自己现在怀孕有段时间不能出国，用的化妆品都快用完了，其实哪是她没得用，她只不过是想让倪心去到国外多购物，散散心，要是能来段异国恋那就最好不过。
这三年她又怎么会看不出倪心眼神里流露的空虚，寂寥还有深深的倦恋……
十几个小时的飞程的确劳累，兴许是有些期待，倪心兴奋到睡不着觉，直到快下飞机前才听着歌睡了会，下机的时候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时差什么的确熬人。
圣约翰医院派了人来接机，写着扭扭曲曲的中文，倪心向那人招手走去，是个年轻的美国小伙，估计是医院里头的实习生。
‘哇，你真漂亮，是不是所有中国女孩都像你那么漂亮？’美国小伙似乎被惊艳到，为人风趣幽默，又热情开朗，抱了她一下给了个贴脸吻，‘杰克逊，你是Eva吧？’
‘嗯，你好。’倪心一下被他的热情感染，微微带笑。
‘走吧，我带你到酒店。’杰克逊扬扬手，示意她跟着，倪心拉着行李跟上，没想到杰克逊快她一把把行李打着。
杰克逊是个俄美混血儿，微卷的金发，碧蓝的眼睛，身形高挑，样貌十分出挑，就是那种在一堆人里就能一眼认出来男人。
在回酒店路上，杰克逊已经将圣约翰医院的大致情况告诉了她，说完医院的事，杰克逊又开始好奇她的事，似乎对中国女孩很感兴趣，那热情程度让倪心有点招架不住。
于是她不着边际地说了些那边的事情给他听，杰克逊很会调节气氛，就算两人只是陌生人也不会冷场。
计程车很快就抵达酒店门口，杰克逊又先她一步把她的行李拉进酒店，体贴地帮她办理入住手续。
‘等你有空记得叫上我，我带你看看这迷人城市。’倪心拿到房卡，杰克逊还不忘邀约，倪心会心一笑，‘嗯，一定，那明天见！’
‘记得。’临走前杰克逊还不忘提醒，倪心只好冲他扬扬手。
美国的洛杉矶是个充满激情又迷人的城市，尤其夜晚，带着迷雾夜景更动人心魄，倪心放好东西便打了几通电话，有报到的有报平安的，直到她不经意划开那号码，内心的那股惆怅与疼痛疯肆虐。
感觉自己不能呼吸时，她才舍得把手机放下，来到窗台前，低眸看着夜色，迷人的灯色如一条蜿蜒在山上的蛟龙，闪着金黄的灯光，也像一条归家路灯，指认着人们的回家路线。
蓦然想起那幢海滨别墅，也曾这样迷人令人沉醉。
洛杉矶的街道充满奔放，到处可见的高大人种，也有各种肤色的外国人，倪心走在街上，感受着这种异国他乡的风情，那压抑的心情似乎得到了一丝缓解。
到处可见的名牌商店，还有高楼大厦，高墙上的荧屏放着广告，倪心抬头环视着，那种被高楼包围的感觉竟没有一点压迫感，也许是这里太过于热闹，让她突然忘了自己是只身前往。
没走多久她的肚子就饿，刚下飞机就没吃过东西，眼看这里的小吃商店琳琅满目，她走到一摊档前，打算买个热狗填下肚子。
平安日子过久了警觉性就会降低，所以她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人抢钱包，就在她准备付款的时候。
那人的速度极快，还差点把倪心扯摔倒，倪心也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猛地追上去，并一路喊HELP，可是现实中哪有那么多好心人士，倪心只能一路追，并祈祷自己能追上。
但，不行，她跑不过那个人，追着那个高大黑人到巷子就不见他了，完了，她连酒店叫什么名字都没问，手机跟钱都在钱包里。
倪心停了下来拼命喘着气，双手撑着膝盖，看着那巷子尽头，绝望，悲哀！
黑暗潮湿的小黑屋里，男人坐在阴潮的地上，双手抱胸闭着眼，满脸的胡须遮住他半张脸，又长又黑的头发垂了下来，把上面的脸也遮住。
突然门被人用人推开又快速关上，顾承睁开眼，在看到那黑人后，表情微怒，“去哪了？”
“给你，去买点药。”黑人当着他的脸打开一个钱包，把里面的钱掏空后，又把手机拿在手上，嘀咕了几句又把手机跟钱包一并扔掉。
黑人自己拿了一部分钱，跟他说了声出去就不见了。
顾承忍着胸口上的痛，把那手机捡起来，居然没电，那熟悉的款式让他有那么一瞬间地失神，心尖又微微刺痛起来。
那个女人现在，应该很幸福吧！
为了不让自己想起那些事，他又捡起那粉色钱包，打开，然后，整个人都处于呆滞状态。
犹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的表情，她的话，明明一切都是他主导的，但当他真听到她说那样的话时，他突然后悔了，好想摇着她说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但不能，他不能在没有美好将来的情况下还让她嫁给自己，他不要让她守着他受苦，他要她幸福。
顾承忍着痛将那钱包攥紧放在胸口上，那处的痛正疯狂在撕扯着，想她，想得自己快疯了！
她现在在美国，也许就在他不远处。
她真大意，被人抢了钱包，一定很无助，很绝望的。
没多久，顾承抚着胸口上的痛，扭曲地脸缓了好一会，才爬起身来，走出这间黑屋，他要把钱包还给她。
倪心真的绝望到不知该怎么办，蹲在原地，不知是祈祷那贼能良心发现，还是不知自己该往哪走！
突然，一个东西砸在她身上，她怆惶抬头，居然看到自己的钱包就在她脚边，她惊慌地四周张望，却没看到人，喜出望外地捡起钱包，里面的钱少了一部分，但幸好手机跟证件都在里面。
看来这个贼还算有良心。
失而复得的心情让倪心无法形容，只想快快回到酒店，可当她转身要走时，心里的某处有些触动，总感觉是有人故意帮她，她回身凝望着某一处，一片寂静。
倪心不敢逗留太久，攥着钱包飞快地离开了。
在转角处，顾承一直注意着她，看着她的背影比那时还要单薄，心里一阵疼惜，那男人对她不好吗？
顾承隐忍着所有情绪，回头，转身，走回他的黑暗。
幸好，她没看到。
……
圣约翰医院比倪心所在的医院几乎大一倍，倪心一大早就受邀前往，美国的医疗设备相较先进，医院环境也很清幽。
倪心在医院的这段时间主要跟心肺内科做学术交流，甚至参与于他们的手术当中，这过程虽累，但却能让她学到更多，也从中了解到一些以往没注意的不足。
几乎每天都是医院酒店两头走，还有写不完的报告，有时想出去走走又怕那天的事情再次发生，而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星期，她感觉生活很挺充实，心里的荒芜似乎也因此而填上。
这天，杰克逊特意拦住要离开的她，邀请她一起跟他的同事去酒吧，倪心起被是拒绝的，因为她还没习惯美国这样的夜生活，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杰克逊拖了去。
美国的酒吧比国内的更加嚣闹，人的情绪更为高涨，杰克逊告诉她，随着生活压力加大，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来减压，尤其是医生，在经历了高强度的手术后，这样的放松才能更好地调适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只是每个医生都不敢太过于沉迷，医生的职业操守很重要。
“倪，你很少到酒吧玩？”他们几个人挑了张桌子便随意坐下，在这段时间里倪心的确很受他们照顾，尤其来自于杰克逊，对她热情地过分。
只见他喝了口酒，态度慵懒闲适，耀眼的金发在五光十色中更加绚烂，倪心睨着他，再看看周遭的一切，这样的情景蓦然让她想起那次他替她挡下的酒瓶子，眸里的光彩瞬间熄灭。
她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喝了口酒，紧崩的神经的确有点舒缓，再次抬眸，她喃喃低语，“杰克逊，你有喜欢的人吗？”
同行的人都到外面跳舞，只剩下杰克逊在深深地凝着她，蔚蓝色的眼睛全是她忧伤的倒影，这个女人总有魄人心弦的气质，就算只是沉默不语，也能让人为之倾倒，只因她的神情永远都那么地忧伤，想让人为她抚平。
杰克逊没有说话，似乎感觉到她有这话要说，便等待着。
“他被我……甩了两次！”过于疼痛的心脏正一抽一抽的，倪心猛地灌下一口酒，由于太急切呛得猛咳嗽，脸也呛红，杰克逊见状替她拍背，她一手挡开摇头，继续开口，“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苍凉的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冰霜逸出，就像冰冷的冬天里没有一丝丝温暖。
“他……死了。”杰克逊迟疑出声。
倪心摇头否认，转头看向那舞动的人潮，目光渐渐涣散，“比死了……更让我难过。”
‘倪心，在你说完这句话，你已经永远……失去我。’
她是一辈子都失去他了！
难怪她的眼神更是黯然无光，发呆的时候整个魂都游离了一样，没有灵魂，没有生气，除了做手术的时刻，其它的时间她都在自我惩罚。
到底是多深的爱让她如此地痛苦！
“……”杰克逊没有说话，只是沉醉在她的悲伤里，也许她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倾听者，倾听着这么多年来她心底最深的悔意……
倪心终究还是没喝醉，带着微薰被杰克逊带回了酒店，杰克逊临走前给了她一个朋友式的亲吻。
“女孩，你值得更好的。”
之后倪心沉入梦比，梦里的她依然跟顾承生活在一起，结婚，生子……但，只是梦里。
……
这天医院里来了个特殊的病人，心脏内出血非常严重，倪心跟着杰克逊一同前往急诊室，里头已经有个医生在替病人抢救。
“病人情况危急，需要立即做手术，通知手术室准备。”
“嗯，倪，你也来。”在病人送往手术室的这段时间，医生大致已经了解到情况。
拳击赛事的致命互殴。
倪心在听到拳击这两字时，心莫名□□，当年顾承也是打拳击，那时的她没少跟他吵，就是怕有一天他被人打趴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此时看到这病人的危急情况，她很庆幸他已经远离了拳击。
把病人推到手术室后，便是长久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只是最终病人还是因抢救不及，死亡。
这是倪心来美国第一次面对病人的死亡，情绪竟比在国内更为波动，尤其他是死于另一个拳手之下。
“喝点咖啡，别太在意，生死其实上帝早已经帮我们安排好了。”杰克逊找到了阳台，没想到她真在这里。
“这世界真的有上帝吗？”倪心接过喝了一口，并不是有意冒犯，但如果真的有上帝，她很想问问为什么要夺走她妹妹的生命中，还有小雪，那个坚强又可爱的女孩……
杰克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似乎这个问题没有考究的值得，神论者之间总有着冲突偏激，但的确没有人知道，上帝是否真的存在，或者一切都是人的幻想，把过错全推到上帝身上而已。
气氛瞬间沉默，阳台上的风很猛，尤其这种阴沉沉的天，总有种欲雨山风来的感觉，倪心自知自己冷场，忙偏头看他，“这咖啡很好喝。”
“谢谢。”杰克逊点头，似乎毫不在意她的偏激。
压抑的气氛也就随风而散，倪心也知道很多事情有因有果，纠结那么多只会让自己作茧自缚，况且生死的确有命……
在经过这一小插曲后，倪心的心情渐渐平伏，来美国已经两个星期了，她突然很想念家里阳台的那棵仙人掌，还有寄养在梁粤家的妮妮，那是三年前她养的小猫，以前她总觉得养猫很麻烦，但到了最后却成了她唯一的倦恋。
是对残酷的现实失望了，还是把所有的寄望都放在猫的身上，祈祷他有天会回来，只因他说，“心，养只猫吧！要是我出差了，就让它陪你！”
她当时问，为什么不是狗。
“狗不行。”他说。
“为什么？”她问。
“臭。”
“难道猫就不臭？”
“臭，但猫不会跟我争宠。”
“为什么？”
“猫生性凉薄，但狗不同，粘人得很。”那不是醋意又是什么！
就这样的猫狗理论他们也说了半天，那时的她觉得这样的对话很傻，可如今回想起来，她宁愿一直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