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 57 章（1 / 1）
把大林的领土归入大山部落的过程不能一蹴而就，方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说到底，她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不怎么光彩，更像是一个趁火打劫者。趁着大林部落被灭族的时刻打着“正义之师”的旗帜帮助无家可归的人们报仇雪恨，最终得到大林人的尊重和信任，从而方便她实现自己的目的。
现在，方瑶带着一部分族人堂而皇之的在原本属于大林的土地上驻扎下来。这可跟之前作为大林客人的暂时留住不同，他们现在和正在试图从废墟中找寻有用物资的大林人的地位是一样的。
曾经，在外族部落范围内狩猎需要得到该部落族长同意的惯例已经行同虚设。之前为了对战赤林，不管是大山人还是大林人都是随意在大林的范围内自备食物，甚至连那个蛮族小头领的食物都来自大林的土地。
大林人已经顾不得计较这些，队伍中还有从敌人手中抢回来的女人和孩子，虽然家已经没了，可生活总要继续下去，大林之前的防御设施因为赤林和蛮族的袭击已经没多少用处，为了保护女人孩子的安全，他们必须重建自己的家园。之前有小规模战斗死去的敌人尸体没时间处理被弃尸荒野，很容易引来猛兽。他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刚赶走了敌人又要防备猛兽的袭击，简直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战斗开始之前方瑶叙述的美好局面看起来可不是那么好实现的，闲下来的风找方瑶说话：“大林人在修整房屋了，等他们安顿好，之前逃离的大林人一定会再回来，到时候他们不是又要把部落重新建起来了？”
方瑶身边的人跟她待的时间长了很容易受她思想观念的影响，尤其像风这样年纪小正是“世界观”还没定性的时候，几乎把方瑶的话当成了人生坐标。又加上芒经常在他耳边训导，风更加崇拜方瑶，一心一意想要做好方瑶吩咐的事，生怕她的事情被耽误了。
芒说过，瑶会成为大山部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族长。风可是立志成为辅佐最伟大族长的勇士之一哒，对方瑶要做的事十分热切。
方瑶笑着让风不要着急。褐走之前跟她好好研究过当前的形势，大林部落里的成年男人经过这次的动荡折损了有近一半的人数。先不管当初大林大祭司离开带走了多少人，单说现在还剩下的这些大林人，除了需要分出人手狩猎和修整房屋外，还要担起防御野兽的职责，每天的工作都是满满的。这还因为有方瑶的队伍在，也承担了一部分防御职责，分担了他们的工作。他们现在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有精力分出人手去寻找不知道躲避到哪里去的大祭司么？想想都不可能啊。
远古的消息传递有多么落后，方瑶本人深有体会，大河部落之前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到确认外部安全之前不会轻易出动，大河想要了解这边的情况恐怕也是在一两个月之后了，根本没有机会让他们提出异议，甚至大河部落在只顾自身安危不顾兄弟部落友情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提出异议的资格。
唯一能代表大林部落有话语权的大祭司没有族人的寻找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自己跑回来，剩下的这些大林人方瑶根本一点都不用担心。所以，她还有什么可着急的？
不过，她还是安慰了一下风，“别急，把他们晾一下，更容易达到目的，咱们先去把赤林的人解决了。”
方瑶口中的“解决”可不是把人给结果了，她跟海进行了一次秘密长谈。
抓获的赤林人被分别关押着，也不需要特别的对待，只要饿他们几天，手软脚软没有力气，再没有人敢随便逃跑。开玩笑，外面那么多野兽，没有力量又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傻子才想出逃跑的点子，就算成功跑出去也只会死的更快。
何况方瑶并不折磨被抓住的敌人，但如果碰上不听话意图逃跑的人也绝不姑息，一律杀无赦。两次下来，赤林人就彻底老实了。他们心中也是不想再战斗了，远离了家乡和亲人成为阶下囚，唯一希望的还是能够再见亲人一面。对当初跟随海的决定也隐隐有些后悔了。
海被单独关在一间屋子里，方瑶进去的时候，他支撑着身体靠坐在墙壁旁看着方瑶。
两人对视良久，方瑶让人搬了个树墩在海前方坐下，刚好在对方需要微微仰视她的位置。手下的人被遣退到屋外，整个屋子里只有方瑶和海。
泽口中严肃严厉的兄长因为扮作蛮族人的原因此刻已经看不出具体的模样，只有一双从杂乱无章的发丛中露出的坚毅目光，能让方瑶感觉到他的不服输。
又等了一会，海突然开口：“这件事跟泽没有关系。”
方瑶挑眉看了海一眼，这个时候把泽推到前面说事，是想挑拨她和泽的关系还是想跟她攀亲戚呢，是想提醒她，他是泽兄长这件事么？方瑶没有接话，突然说道：“我已经派人去赤林，一同前往的还有之前被你控制的蛮族人……”
方瑶终于看到海变了眼神，原本高大的男人惊慌失措的想要爬起来，奈何没有力气又摊坐回地上，“我的族人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他们是无辜的，你不能这么做！”
男人一口气说完已是气喘吁吁，只能坐在地上缓气，却没放松紧盯方瑶的目光。
如果有目光如剑的可能，她恐怕已经被捅成筛子了。方瑶道：“赤林人侵犯大林部落是事实，还把人家灭了族，怎么就变成无辜的了？那大林的人难道不无辜么？人家好端端的又没有惹到你！”
海的心神被方瑶的话扰乱，满脑子想得都是蛮族人为了报复所遭受的压迫，会怎么样对待赤林，越想越绝望。一想到原本是想强大部落的行为有可能给部落带来巨大灾难，他会成为部落的罪人，海几乎要崩溃，“这些事根本同赤林人没有关系，他们什么不知道，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想要赤林的血脉延续下去，难道有错么？凭什么你们能在这里安然生活，而我们要忍受神的诅咒，赤林从前根本没做过违背神旨意的事，为什么要承受神的责难，我不服，我不服！”
方瑶见海的神识开始癫狂，只能沉默着等他慢慢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见自己的不甘并没有得到回应，海重新平静下来，仿佛已经心灰意冷了，无力的说道：“不要伤害我的族人，赤林侵犯大林部落的举动是我欺骗了部落族人，他们被我骗了，才会跟我一起行动。他们只是想生活的安稳一点，根本没有野心，所有的后果都由我来承担吧。”
方瑶突然有点怀疑，放过海的性命这个决定是不是做错了。也许，这个男人一开始的想法是好的，但是随着野心的加大，他自己一步一步引导着赤林部落族人做出来的事更像是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这样的一个人，凝聚力太强，还能利用形势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实在是可怕。即使不能要了他的性命，也要牢牢把他压制下去永远不能翻身。
“不管赤林是不是真的被神诅咒，你们的举动本身就是错的。赤林的土地不能生存，你们完全可以把部落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也不要说赤林人都是无辜的，他们想要过好日子，选择跟着你残害无辜的人，自然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说着说着，方瑶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还是因为对方是泽的兄长，对她产生了那么一点影响，让她耐着性子来说教，这根本不符合她以往的风格。
方瑶索性说道：“作为失败的入侵者，留给你们的结局是什么样的，相信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也明白。没有把你们交给大林人处置，已经是我最大的宽容。”被赤林抓住的大林人女人孩子被囚禁，男人被立刻处死，大林人跟赤林的仇怨结大了，这都是她以后要解决的问题。
方瑶头疼地继续说道：“可以说，他们的生死掌握在大山的手里，我可以让你们立刻就死，也能顶着大林人的仇恨让你们好好活着，甚至连你们部落的赤林人，我也能给他们一个比你的许诺更真实的好日子……”方瑶顿了一下，朝海了然的肯定道，“你别对赤林部落抱有侥幸心理了，这次前往赤林的队伍由我最得力的两个族人带领，再加上蛮族人救人心切，赤林简直不堪一击。更何况，你们部落内部族人也不是完全跟你一条心，我说的对吧？”
至少泽的另外一个兄长就没有侵略外族的野心，还有那个新任的赤林大祭司。
海终于神色大变，狠狠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想要给你们好日子过啊，我刚才不是说了么，难道你不相信？”方瑶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像个坏巫婆，“你不是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赤林么？如果我说，你只要乖乖按我说的去做，我不仅会放过抓住的赤林族人，连你们即将被迁徙过来的赤林人都会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生活，你答应么？”你不是愿意做部落的英雄么，这样一个牺牲自己成全整个部落的机会，你会答应么？方瑶深深的注视着海，仿佛要看进他的心底深处。
不知道是因为明白大势已去，还是顾及族人的安危，海最终还是答应了方瑶，他一开始不是也说“有什么结果就让他一人承担”么，只是在族人面前表这个决心跟被方瑶逼迫着答应，总是有所不同的。前者是肯为了族人安危牺牲自己的英雄，后者可就不一定了。
方瑶让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揭穿他自己。早在收复大林之前，蛮族小头领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赤林情况全同方瑶交待了。包括海怎么让蛮族人装成侵略者一次一次的侵扰赤林，从而让赤林人相信他们所处的土地受到诅咒，必须找到更合适的地方才能生存下去。
这个是事实，也是海内心深处惶恐不安的真相，他早知道方瑶的要求不会那么容易，却没想到会这样直接干脆，干脆到让他彻彻底底成为部落的罪人。不仅是他心里的害怕和担忧，而是让所有的赤林人都清楚的看到听到他的罪恶。
或许，海一开始这么做的确是从族人的利益出发，可当这一切变成了欺瞒和逼迫，即使有再好的出发点，也洗不清后来的错误。如果赤林最终取得了这场侵略的胜利，族人们有可能即使知道了真相，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当做不清楚，问题就在于他们是失败者，失败者的挫败和怨气总是要找个突破口来发泄的。方瑶给了他们这样一个突破口。
得知真相的赤林俘虏彻底沉默了，不是因为饥饿无力而沉默，而是彻底的迷茫了。他们被一个谎言诓骗着来到陌生的土地上，向往着能给族人带来更好的生活，结果告诉他们从前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一个人野心的妄想，除了沉默，他们不知道还应该怎么办？如果说，之前他们还能为自己的行为理直气壮的狡辩一番，比如他们的部落收到诅咒，他们也要活下去之类的，现在看来，统统都成了借口。
赤林并没有到生存不下去的地步，即使部落里女人数量越来越少，但是离达到灭族的地步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人不到面临最终的选择是不会相信没有退路的，有这几十年的时间，总是会有转机的，不是么？可他们的族长，为了寻找所谓的出路，勾结蛮族人伤害自己的族人，用欺骗的手段让他们信服。用方瑶的话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出悲剧。
被杯具的赤林俘虏们再也不想看到海，只想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见到亲人最后一面。
海在族人面前承认了自己欺瞒的事，又被方瑶单独关押起来。方瑶可不想海还有对族人忏悔的机会。
方瑶站到赤林俘虏面前，沉重的开口道：“我们都有阿妈，都有兄弟姐妹，都想安稳快活的过日子。可大错已经铸成，结果只能由活着的人来承担。”见赤林人垂头沉默不语，方瑶接着说道：“大林人想要找你们报仇，被我拦了下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手上沾满同类的鲜血。只是，你们得记住一点，从今往后你们不再是赤林人，大山部落保下你们的性命，你们的命从现在起只属于大山。想要以后能留下性命见到你们的亲人就好好地给我活下去，用汗水洗刷你们双手沾染的血腥。神佑我大山部落，那就用心祈祷神也会保佑你们的亲人吧。”
大棒加酸枣的结果是赤林的那些俘虏们彻底息了逃跑的心思。除了对族长彻底失望外，更因为大山部落实力的威慑。那些他们连见都没见过的武器带来的巨大杀伤力给赤林人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他们是可以不要命的逃跑，但他们逃跑以后，大山迁怒到赤林族人的头上怎么办？难道向大林部落一样被灭族么？于是乎，赤林的俘虏们彻底老实了。
方瑶把龙芽和风喊到身边，吩咐他们：“在大林的范围内，可以通达大山部落的路线上寻找可以定居的土地，要有水源，有肥沃的土地和资源，要是能有利于防御就更好了。”
龙芽虽然面冷，脑子可一点都不笨，方瑶把话说的明白，他心里已经有几分清楚方瑶的目的。他带的小队人本来就是野外穿梭游走的，对找到这样一个地方还是挺有信心的，只淡淡的问：“需要多大的地方？”
“最好比大河部落能容纳的人数更多。”
龙芽眼冒精光，又快速沉寂下去，只留下风一个人傻呼呼的看着两人打哑谜干着急。
“瑶，让我们找这样的地方干什么呀？”
“盖房子啊。”
“怎么想起来在这里盖房子了？”风奇怪道，一想又不对劲，“这里不是大林的土地吗？咱们在这里盖房子干嘛？”
“盖房子住啊。”
他当然知道盖房子是用来住的！风快被方瑶的淡定逼哭了，“谁说我们能在大林的土地上盖房子了？”盖给大林人住么？！
“我说的！”方瑶眯着眼笑，反问风：“还有，谁告诉你这里还是大林的土地了？”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