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三十四）（1 / 1）

骤降的气温让每个人都清楚的意识到，s城的冬季来临了。

校园里除了少数像张苒这样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都换下了往日的短裙短裤。尤其是杨珞，偏寒的体质让她即便穿了厚重的棉裤，也还是四肢冰冷。

在接触到杨珞手指的那一刻，陈翎几乎是触电般的收回，“怎么那么凉。”

陈翎并不是说自己手凉的第一人，杨珞淡淡的说，“天生的，没办法。”

陈翎这才想起，貌似认识杨珞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与她的肢体接触。

杨珞手中的笔并没有停下，却也未错过陈翎若有所思的神情。“怎么了？”

“怪不得你不喜欢跟人有身体接触。”

杨珞莞尔一笑，“也不全是。”

宿舍门口，杨柳正在跟好友打电话，左手拿着的正是此次校园英语风采大赛的奖杯。张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奖杯就朝宿舍跑去，杨柳哭笑不得的跟电话里的人解释自己刚刚的失态。

杨柳拿的是二等奖，奖金1000元。张苒虽然舞蹈表演的奖杯拿到手软，但见识到英语大赛如此厚重的奖杯和奖金，还是忍不住小小的羡慕了一把。

“请客呗。”羡慕之后马上又是一副吃货嘴脸。

杨柳本来就打算宴请四方好好庆祝，便一口应允下来。

倒是煞风景的杨珞再次发挥了自己异于常人的思维，“那一等奖呢，都有谁？”

杨柳瞬间从被张苒奉承的高楼摔落至负一层B座，“还能有谁，你小学同学刘娅呗。”

会觉得特别的不公平。一个张苒，艺术系的舞蹈天才，面容精致身材火辣，在舞台上连空气都能一并吸走的存在。一个杨珞，基础数学专业的万年第一，瘦小而精干，令众男生都望而生畏的角色。恰好这两人还都是自己的室友。所以即便是英语风采大赛二等奖，在与她们俩并肩而行时，也争夺不了旁人只落在两人身上的焦点。

所以即便只是小学同学，也会小小的觉得还是跟杨珞有关。

饭店里，一群人胡吃海喝。

张苒的兴奋劲让杨珞很快意识到，这家伙八成是感冒了。一般人感冒的时候都是变得奄奄一息，张苒这个以天才冠名的人却总在额头发热的时候一并脑袋也发热起来。意识到自己的手并不能试出张苒是否感冒的结果，杨珞轻声提醒旁边的刘晟，“去看看张苒是不是感冒了。”

果真如此。不顾张苒的反抗，杨柳和杨珞合力把张苒扔上了出租车。

看着坐着刘晟和张苒远去的的士，杨珞居然听见心里蠢蠢欲动的台词，“为什么四肢冰冷的体质，却总是不感冒？”

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对刘晟有好感，会依赖，却没有爱上。

因为，你不只对我一个人好。

饭局散场之后，杨柳在好友的簇拥下打算在步行街多逛逛再回去。杨珞还有老头交待下来的几道题未完成，只得一个人在站台等公交车。

没有熟人在身边的时候，人往往更容易触动脆弱的思绪。比如此刻，她想的就是，如果是平时，她就能打电话给刘晨曦，即便不能到场来接，也能保证下车时有人捧着冰淇淋等候。下一个候选人是刘晟，可他已经陪张苒去了医院。

无论怎么挣扎也只是一个人。

因为是步行街最近的站台，人群拥挤而嘈杂。旁边一家服装店抓了一个小偷，一群人在围着看热闹，即便是焦急等车的大部分人也禁不住内心好奇心的驱使纷纷探出头。杨珞对于围观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感兴趣，即便站台电子屏上显示18路距离此站还有11站距离，需17分钟，也仍旧只是低头，注意力落在脚下这片斑驳的叶影上。

杨珞想起经常做的一个梦：一个坡度并不大的斜坡，自己拼命想向前迈开脚步却使不上力。身边认识的好友同学一个个经过自己，只有自己觉得此刻的道路如此吃力。越来越急，越急越慢，怎么都快不起来。后面并没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前面也没有令自己雀跃的目标，只是一条道路上别人都轻松走过，自己却无论怎么努力也快不起来。

原本不是很在意的一个梦，只是因为做的次数太多，便开始思考它的意义：这个梦究竟想告诉自己什么呢？

只是单纯的一个场景，所谓“认识的人”也没有具体形象。最为深切的，就是脚下如同被灌了铅块那般的沉重，再怎么使劲，脚还是无法轻松的抬起。被不知名的东西牵制着，拼尽全力，也还是赶不上他们谈笑风生的脚步。没有筋疲力尽，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

幸好18路来了。

上了车，即便没有座位。当视线里的景色切换起来，杨珞会不由而然的把精力放在变迁的事物上。于是内心的牢笼，就能把那个幻灭的自己暂时禁锢。即便在未来不可预知的某个时刻，她还是能挣脱，再次出来吞噬自己残缺的灵魂，但至少这段时间里，在行驶的笨重公交车上，杨珞的内心能得到些许的安定。

眼前的自动门咵一下打开，外面的冷空气蜂拥涌入，于是每个人都对站在门口准备下车的人报以怨念，却没有仔细思考造成这份寒冷的是天气而不是焦急下车的人。

寒冷刺骨，嗖嗖的灌进衣领。即便穿着厚重的棉靴，还是感知不到任何的温度。突然雨滴打在脸上，慌忙中一脚踩在水洼处，脚趾传来的凉意让杨珞清楚的意识到：靴子破了。

悬在半空中雨伞和自己僵硬的动作，此时此刻，杨珞已没有能在滂沱大雨中为自己撑开小小世界的人。原来在撑伞这件事情上，自己是如此的懒惰。刘晨曦为自己撑伞这可以理解，刘晟一直对自己呵护备至这也能接受，连跟张苒她们一起出去的时候，也总是习惯性的让杨柳撑着伞这是个什么情况。

果然是对撑伞这件事有种莫名的怨念，就好像很多人不喜欢洗碗或者洗衣服一样。

脚下已经感觉不到凉意，杨珞知道是因为它们已经麻木。下一个阶段就是开始从骨髓渗出的疼痛感。

雪莱说，“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这显然没有考虑到体质寒冷人的感受。杨珞总觉得，冬天是上帝为了证明自己才是世间的主宰诞生的产物。每一个冬天，尤其是像今天这样的阴冷天气，杨珞都在严寒中忍受着刺骨的疼痛，经常会有“真的不行了”的冲动，那样的无助和绝望，像是能挨过冬天期待春天的人该有的思绪吗？

“杨珞！”

比起没听到杨珞更害怕听错，于是忍着刺痛继续向前走。

“杨珞！”

分辨音质确认声音的来源是邹舟后，杨珞回头，表情瞬间定格在一个恰如其分的微笑。“邹舟，你怎么在这里？”

邹舟一脸怨念，“每天面对一个吃喝玩乐成绩却能甩你几条街的人，我不加把劲能行吗？”

杨珞切一声，“少来这一套，你是大三，又不是高三。”

一顿无聊的调侃之后，邹舟说出了实情，“听说陈翎跟他吉他社的学妹有些猫腻，我来侦查下。”

杨珞撑着睥睨的眼神维持了3秒，完全一副“你丫差不多够了”的神情。

“酷乐饮”店里，邹舟和杨珞各自喝一杯拿铁。旁边的学妹在等寿司，杨珞饶有兴致的看着老板娘手里的活儿。

邹舟被一口热拿铁烫到，中年老板友好的递上一杯温水。杨珞幸灾乐祸的吐糟，“你看老板多大方，只点了一杯，给你两杯。”

连老板也忍不住尴尬的一笑。

忽略掉杨珞的毒舌，瞥着提寿司走出“酷乐饮”的一男一女，邹舟所有所思的问，“杨珞，你觉得陈翎怎么样？”

杨珞的注意力也在那两人和他们的寿司上，“什么怎么样？”

“陈翎，作为男朋友怎么样？”

喝进去的一口拿铁猛的往上翻涌，被杨珞及时压制，终于顺利下咽。认真思考一番之后，杨珞真挚的说，“不喜欢，因为他抽烟。”

“就因为这个？”

“对啊，我不喜欢抽烟的男的。”

邹舟显然又见识了杨珞异于常人的另一方面。

邹舟心里那块大石跌落地面的声音杨珞也听到了。比起什么吉他社的学妹，自然是坐在陈翎后座的自己威胁更大。

不过也确实是讨厌烟弥漫在空气里的味道，从爷爷去世之后，关于烟的感知就从一开始的不适逐渐发展成了厌恶。

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对邹舟撒谎之后，杨珞心里那块小小的碎石也被邹舟那块大石碾成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