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三十二）（1 / 1）

又是一年迎新晚会，这是张苒最忙碌的一段时间，至少在校园里的生活是。各个系部几乎都出动各种关系，邀请张苒上本系部的迎新晚会上。相比之下，数学系和外语系就简单多了，因为杨珞和杨柳这俩接连给张苒扔了一句话，“我们系部的迎新晚会你跳个舞。”

明知两人是受了各自系部的贿赂，张苒还是得卖她们一个面子，出于对两年多的室友情谊，以及今后的生活不会太过悲惨考虑。

当天傍晚，日落西沉，晚霞映红了半边。

杨柳在人群里穿来窜去，一会在后台帮张苒整理服装，一会又去舞台上看一群人给杨珞的伴奏调音。随后刘晟的电话如约而至，说给三人带的便当到了。杨珞还在等伴奏，给了杨柳一个ok的手势。于是，杨柳便屁颠屁颠又去了后台的小化妆间。

晚霞一点一点退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张苒，吃饭啦！”杨柳几乎是破门而入。然后就看见了极其诡异的一幕：张苒在化妆间左边的第一个位置给自己化妆，而右边的第一个位置竟然是许澈，给他涂着粉底的则是他的新女友叶紫欣。

一时间杨柳愣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这样一个诡异的空间里，张苒是怎么做到如此不动声色的？只见张苒笑容可掬的从座位上站起，随手撩了下做好的头发，“杨柳，我们吃饭去。”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舞台上的灯光七闪八烁，晚会的前奏乐燥热的响起。杨柳没来得及问张苒为什么面对那俩人都不生气，因为从化妆间到晚会舞台最后到食堂二楼的一路，张苒都在骂许澈和叶紫欣。

杨珞和刘晟早等在那里，刘晟招手给两人，“这里。”而杨珞只顾着自己猛吃水晶粉，对前来的俩人以及周遭的一切都毫不在意。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有刘晟在，杨珞就放肆的对身边的事物不管不顾。

餐桌上，张苒还在骂骂咧咧，刘晟顺口问了下缘由，杨柳便解释了在化妆间看到许澈和叶紫欣的经过。

“明知道张苒会来数学系的迎新晚会，他也来参一脚，明显是做给张苒看的。”杨柳愤恨的说。

“听说他为了数学系的迎新，把经管系的演出都推掉了呢。”杨珞突然冒出的一句惊住了在座的所有人。收到连张苒和刘晟都满是震惊和疑惑的表情时，杨珞已经在心里偷笑。杨柳还不辞不休的反复问“真的假的？”

“假的。”

杨柳一口老血喷出。“杨珞，原来有人要泼你硫酸的谣言是真的。”

“因为我现在也想这么干了。”

礼堂里人山人海，除了数学系新生，还有大量其他系部来观看演出的和热闹的人群。杨柳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潮，“你说要是大家都把头卸下来看演出，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挤了？”

刘晟光是在脑海里设想一番就感觉喉咙传来快要呕吐的不适，杨柳跳跃的逻辑他一直都跟不上。

“到许澈的节目了。”转眼杨柳又自己把注意力拉回了舞台上。

许澈的演出一如既往是武术表演，先是群体打拳，然后是个人单项展示，最后是互打。虽然都是舞台上的常客，但武术跟舞蹈的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尤其是许澈的武术和张苒的舞蹈。许澈的武术从来都是跟他的兄弟们一起，即便是单项展示飞腿踢板，也有弟兄在台上帮忙。而张苒的舞蹈，群舞的时候几乎都是张苒领舞，而独舞的时候就不需言辞了。这也许就是俩人的差别和隔阂所在吧，许澈的群体依附性和张苒的个人张扬性形成鲜明对比。

舞台切换到橘色的温和光线，杨柳想起去年秋天那个硕果累累的季节。

许澈说家里的果园橘子卖不出价，邀请张苒一行去帮忙消耗下。把自己扔进许澈家宽大舒适的银色轿车里，杨柳和杨珞这两个添头也跟着见识了一把传说中的橘园。

一眼望去，好几个山头，全是金灿灿的硕果，在阳光下喜乐盈盈。杨柳和张苒迫不及待撒开腿就往最近的果树跑去，找寻树上最大最红的。杨珞看着这满满的收获季节，比起所谓科技文明的航天机器之类，还是人类与自然一起造就的这片金色的海洋更令人感动。

不远处有几位老伯，许澈过去礼貌的打招呼，杨珞一行也跟着叫伯伯好。这几位便是果园的种植者。面对这漫山遍野的收成，老伯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喜悦的表情，杨珞不解，于是稍微的追问了下。从老伯口中得知，因为今年雨水和气温都相当不错，遍地的橘子都结的又多又大，数量和品质都比往年好太多。结果导致市场过度饱和，供大于求，价格一低再低，最后还是卖不出去的橘子就只能烂在地里。

“所以这一大片都是卖不出去的？”如此丰收的果实，如今只能等待腐烂，张苒一时无法接受。

老伯点了点头，脸上的酸楚不言而喻。

随后的两天，一行人都在橘园里玩，想吃的时候就摘上一两个。细算起来，许澈的父亲其实不算是果园的主人，老伯们从许澈的父亲那承租了好几个山头的橘林，橘园的经营和收入是老伯们自己负责的部分。所以，老伯们每天面对着丰厚的收成却不能支持生计，一筹莫展。

“那我们还来这里，不是更增添了他们的痛楚么？”杨柳于心不忍。

许澈白了杨柳一眼，“谁告诉你这些橘子都是免费的。我老爹说了，咱们几个这几天在林子里摘的都按市场价算。”

于是后来的时间里，几个人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摘树上的橘子，以及躺在大大的橘堆里呼吸满满的橘香。

以前只听说颗粒无收会让农民的辛勤劳作白费，没想到丰收过剩，也会导致血本无归。

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真是复杂。

除了几个刚到的年轻人，对果园的橘子欣喜若狂的还有到处飞旋觅食的鸟类。往年橘园收成不如意的时候，老伯们对每一个橘子都倍加珍惜，总是不断驱赶啄食果肉的鸟雀。如今鸟群们就得意多了，放肆选择枝丫末梢最红最甜的果实，啄开果皮，汲取里面鲜嫩多汁的果肉。过剩的丰收，对果农来说也许是上天的残忍，但对需要在秋日汲取养分准备南飞的鸟类们来说却是馈赠。

杨柳拨开一个又一个的橘子往嘴里塞，杨珞劝她“橘子是免费的，但胃是自己的”。杨柳嚷嚷着，“农民伯伯太不容易了，我能吃一个他们就挣一个的钱。”

杨珞无力的用眼神指引杨柳到许澈的方向，只见他正把采摘的橘子往竹筐里放。“不是有个成语叫‘吃不了兜着走’么？”

杨柳欲哭无泪，生气的把半个橘子直接扔进嘴里吧唧一啃，结果溅了一身。再看旁边幸灾乐祸的杨珞和张苒，杨柳拿起一个橘子就想往她俩扔过去。扔到一半，突然想起老伯说“还能怎么办，烂在地里当来年的肥料呗”的表情，于是停住了挥舞的右手。顿了顿，继续掰开了皮吃。

回来的时候，几个人把两辆车中的其中一辆直接当成了装橘子的专运车，后备箱，后排座位，总之除了司机的位置都尽量塞了装满了水果的纸壳箱。至于这么些橘子的解决方式，许澈和张苒早就打算好了，体育系每个班一箱，艺术系舞蹈班每个班一箱，许澈寝室再一箱，212寝室一箱。

可最后还是多出了两箱，张苒给出了出路，“干脆你们俩也去自己班上发一箱吧。”

杨柳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杨珞这种不太跟自己班上的人来往的性格就有些别扭了。“不是有刘晟么，让他帮你发就好了。”张苒和许澈就这样把杨珞和那箱沉甸甸的橘子扔在里基础数学1班的门口。

刘晟听说杨珞带橘子回来，屁颠屁颠就从宿舍赶了过来，并且在晚自修响铃前的五分钟跟班上解释了橘子的来龙去脉。大家都很高兴有橘子吃的同时又能帮助果农，班上同学羡慕和感激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杨珞身上。杨珞虽然心里极其不适，但还是镇定着把橘子发到每个人手里。

那时候的许澈，张苒，连同这段金灿灿的回忆一起，是那么的鲜嫩明净。

虽然出轨和小三，都跟人的好坏没关系。但终究，还是令一般人无法接受。

许澈的表演结束，掌声雷动。尤其是对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扎实出彩的武术表演的新生来说，这场表演都足够成为他们憧憬s大校园生活的又一砝码。

迎新晚会的节目安排者别有用心，因为张苒的节目在中场结束之后的第一场。这几乎直接意味着没有人会选择错过下半场的节目。杨珞的个人演唱也在下半场，所以中场时间一到，俩人就直接去了后台作演出的最后准备。

如果许澈的演出是用“出色”来形容的话，那么张苒的演出就真的只能用“完美”来诠释了。舞台上，张苒独舞，在迎新晚会的聚光灯下纵情舞蹈。音乐，现场，舞者，甚至连同空气，都仿佛融为一体。时间被音乐的节奏无情的翻动，四下散射变换的彩灯和舞台上的妖孽一起，宣告着青春和叛逆。

张苒的节目结束之后，台下的人明显少了一大部分，这对于后面出场的演员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幸好大家也都已经习惯，毕竟张苒的演出不服不行。同样是自己的室友兼好友，杨柳心里有些为杨珞不平。如果没有张苒的话，凭借杨珞令人望而生畏的成绩以及其他方面的小特长，要在s大的各大版面占有一席之地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张苒的存在就不一样了，她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s大所有人的光芒。

当杨珞作为倒数第三个节目的演出者登上舞台的时候，现场的观众已经寥寥无几。连舞台的灯光也吝啬得只剩小小的一束，泻在小小的杨珞身上。当时的杨珞身着一件纯白连衣裙，又长又直的黑发披在肩上直至腰际。

一开始人群里还有稀稀疏疏说话的声音，直到舞台上传来空灵飘渺的歌声。

“君の影星のように/朝に溶けて消えていく/行き先を失くしたまま/想いは溢れてくる……”

虽然也经常在寝室里听杨珞唱这首歌，但今天杨珞的声音，在礼堂巨大的共振和较好的音响效果下，似乎是更多了一种来自遥远天际，轻轻叩响耳廓沁入心灵的感觉。

整个礼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忍打扰这样一个来自天际的美好声音。杨柳知道，他们也跟自己一样，被这份纯净的音乐和歌唱者打动了。张苒舞蹈时，整个世界像是被人奋力拨快了时间的指针，教人瞬间激动兴奋起来。而此时的杨珞，却用自己的声音把时间缓缓的拉长。杨柳顺时想起了刘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听杨珞唱歌，会觉得世界都变得美好了。”如果还有什么能让自己更多的感触到这份美好，那便是安静的聆听了吧。只有这样，才能不错过这份美好一分一秒。

演唱接近尾声，张苒似乎是无意识的说了一句，“这家伙的声音有这么好听过吗？”随后就被自己和身边的人遗忘在美好的时光里。

最后一段伴奏在杨珞的声音结束之后独自延续着这份空灵和美好。唯一的聚光灯逐渐暗了下来。那一刻，杨柳终于明白了张苒和杨珞的区别。张苒是那个炙热耀眼的太阳，令人崇拜也让人晕眩。而杨珞更像是不知道来自多少亿光年外的一颗遥远恒星，在地球上的人看来只是小小的星光，但在那光芒最原始的地方，没有人能估量那颗恒星究竟照耀着多大的光亮，释放着怎样强大的能量。

第二天，s大传出了一个天大的新闻，一直被称作“数学妖女”的杨珞，在数学系迎新晚会的倒数第三个节目演唱的《星之所在》打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评委，获选晚会最佳演唱节目。于是，先前只看了张苒的舞蹈就早早走人的人，只得满心悔恨的听着为数不多的少数见证者到处宣扬这一新闻。

甚至在晚会结束的半个月之后，杨柳和张苒在食堂吃饭还听见对面一桌的女生在讨论杨珞当晚的演唱。

“没想到‘数学妖女’日文也这么好，真是邪了门了。”

“何止啊，听我一数学系的好友说，这个杨珞不但专业课一直稳坐第一，日文英文那也是佼佼者。”

杨柳差点一口凉皮喷出来，流言这种东西真是可怕。稍微跟杨珞接触过的人都知道杨珞虽然理科方面傲视群雄，但是英文水平确实叫人不敢恭维。

“啊，这么厉害啊！”女生一脸羡慕嫉妒恨，“这叫我们可怎么活？”

同桌的女生安慰她，“人家是‘妖女’，咱们只是普通人。”

“这个女生是叫杨珞对吧？”

“是啊。”损友一脸鄙视，“拜托，‘数学妖女’都不认识，还好意思说你s大大三了——”

“没有啊，以前的‘数学妖女’我认识。”男生微微一笑，“不过今天这个杨珞，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