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狼祸(1 / 1)
林绛从记事开始就并不是如何活泼的性子,几乎从来没有撒娇或是赖着别人之类的。除了小时候的林琊,也没有什么人缠着他,当然,不算是萧问苍。
他曾经以为这世上最粘人的物种便是那个姓萧的痞子,谁知道一山更有一山高,比他更可怕的东西,今天他就遇上了。
最近几年,林绛第一后悔的事情在那个痞子身上,第二后悔的是便是因为现在身后跟的这个不知名生物了。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近在咫尺的沙沙声也停了下来,林绛唰的一回头,那条蛇正飞快向一棵大树后面蹿,等他继续往前走,那家伙就又一次地出现,不紧不慢地跟在林绛身后。
这哪里是冷血动物?猎犬都没有这样的吧!自己怎么就没一把把它掐死?
这条蛇本来是跟在自己后面也攻击了几次,但有了警戒心的林绛并不是好对付的,就算他学的都是对付人的方法,对付起来这么一条小蛇没什么经验,但也没让它占到什么好处,但身心疲惫倒是真的。
第二次抓到它时,林绛本想干脆杀掉算了,但不知为何,他再一次鬼使神差地放了它,但为了不再受这东西的骚扰,他临走之前用一块大石头压住了蛇的尾巴。
本想就算它能挣扎出来也要许久以后,谁知别看这赤蛇身量不大,力气却不少。于是,它再一次跟上了林绛,不过这一次它并没有任何攻击行为,而只是默默跟着,仿佛是一个偷偷跟在爹娘身后,却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发现了的孩子。既然如此,林绛也不去管它,只是时时留心些就可以了。
染融草只生存在极其清澈的泉眼旁,清澈到没有任何生物才可以,比如说底下的冰泉。林绛沿着溪水一路向上,整整一天一夜,仍旧没有见到这片诡异丛林的边缘。他疲惫地靠在树干上,吃了些带在身上的蛇肉,为自己的伤重新包扎。
夜色已深,篝火跳跃个不停,发出噼噼剥剥的声音。林绛也许在同国甚至是在整个中原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但在这里,这深山之中,他不过只是一个身手敏捷了些的外人罢了。陌生的声音,陌生的景色,陌生的一切,虽然不说,但谁又能完全心有成竹,没有一丝不安?
林绛可不是超凡入圣的仙人,他怕了,真的怕了。
他怕死,怕死在这里,死在这渺无人烟的大山里。他曾经一心求死,只盼着有一天沙场裹尸,只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死在这里代表什么?就是说没有人会知道他是谁,为什么到了这里,做过什么,想过什么……
繁华一世,乍作飞灰。
焰王死了的话,同国怎么办?林琊怎么办?
林绛死了的话,天佑怎么办?岳丈怎么办?老师怎么办?
小红死了的话,苍,怎么办?
林绛摇摇头,将小时候牵着自己衣角的粉嫩小童甩出自己的脑海。他为了同国活了前半辈子,后半辈子总该是自己的了。
焰王,就让他死了吧。
反正他所守护的国家已经强大到没有他也会很好,反正他守护的君主已经不再需要他这个功高震主的辅王,反正他守护的弟弟已经不再叫自己哥哥,已经一刀将自己送进了万丈深渊。
林绛靠着树干,抬起头望着被枝叶遮挡着只是零星碎片的星空,一口气呼出来,就这样吧,这样也好。
等他从山里走出去,等他离开冉女谷,他就去找萧问苍。无论他在哪里,无论是什么处境,他也要救他出来,然后和他一起离开,去神降草原,他说过,想去那里的。
什么同国,什么北襄,什么降神璧。
算得了什么?
忽然一声野兽喉咙特有的咕噜声传过来,林绛一激灵跳起来,抽出腰间匕首,警惕地四面望去。
光线从面前的篝火散发出来,又在过于浓重的黑暗中被削弱,直到消失。犬牙交错的树枝映着微弱的点点星光,将单薄的影子投在地上,仿佛无数条触手从黑暗中伸出,要抓住所有的生命,将他们拖进黑暗渗出。
渐渐的,巨大的萤火虫闪着碧绿色的光芒,一对一对地靠近。林绛将毒粉抓到手里,随时准备一把撒出去,就算没有风势相助,总也能拖延些时间。
林绛的功夫以玄铁大刀为本,但最重要的就是身形轻盈。要他这么一个拖着断腿的人去和狼群对抗,几乎就是不可能的。要是豁出去性命,倒还能有一拼之力,不过他可不想将性命浪费在这些畜生身上。
狼群忌惮着篝火,不敢上前,却舍不得放开这么一个难得的猎物,几十匹狼以林绛为心围成了一个圈。呲着獠牙,却不敢上前。
林绛知道,这簇火焰根本维持不了多久,这些饿狼总会冲上来的。既然如此,不如变守为攻。他唰地撒出一把白色的粉末,野兽们吸进去了却没有什么反应。林绛敛了眸色,对人有用的□□,对野兽却不一定了,但他却没有更加烈性的药物了。他左手拿起一根着着火的树枝,右手抓稳了匕首,往树干里狠狠一插,闪身上了树枝。树干上长满了青苔,根本无从着力,林绛只能利用匕首一点点往上爬。因为腿脚不便,他有好几次都险些落下去,成了野兽的口粮。
没等他爬到最近的一根枝干,树下的火焰已经熄灭了。所有饿狼都迫不及待地向树上冲去。奈何他们没有虎豹那般的利爪,只能在树下折腾。
林绛坐在树枝上,终于舒了一口气,等到天亮,想必它们就会走了吧。如此一来,困意无法抑制地涌了上来,林绛控制不住地靠在树干上,任野兽对着他流口水,自顾自睡在了树上。
冰凉的触感从脸颊上传来,林绛以为是露水,随手摸了摸,谁知一个冰凉的东西擦过了他的手背。
林绛一个激灵,差点没栽下树去。睁眼一看,正是那条赤红色的蛇,正立着脖子,直直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