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鹰神降世(1 / 1)
“你说什么?”
萧问苍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绛,他万万没想到,傅说会用这种方法救自己,更没想到,文帝会同意这么做。
“就是这样。”林绛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你是怎么想的?”
回北襄?他从来就没这么想过,回去就等于再一次回到了文帝手心,回到那锅乱七八糟的粥里,他没法保证自己不会被煮烂,然后再让谁给吃下去。但是,老头子还在那里,还有傅说,估计这个让人操心的孩子以为自己死了的时候都快疯了吧。
看到对方没有说话,林绛忽然起身,转身留给萧问苍一个背影,“特使两日后启程,你去收拾收拾吧。”
“什么?!”萧问苍腾地站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你这是,赶我走?”
林绛没有回头,“‘南重氏族,北重故土’,不是吗?有家就该回去才是。”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萧问苍一股火噌的窜上来,跑过去砰地摔上门,“好好好,我走!不再碍你的眼!”
喊完之后,他忽然油然而生一种无力感,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他低头看看自己方才不小心踢到的食人花,把它扶正了,和自己相处时间最长的就是这个张牙舞爪的植物了。
“呼——”
萧问苍呼出一口气,环顾着这个住了一段时间的屋子。一开始只是一间放着可怕毒物的储藏间,连个打地铺的地方都没有,过了一段时间,秋阳一边恶声恶气地抱怨自己扫地不用心,一边指使人搬进了了一张床;然后,吴天佑把自己房间里的两把椅子搬来用来和萧问苍坐着摇骰子;接着是看门侍卫李余帮自己修好了一张报废的桌子;从厨房顺来了一个茶壶,被后厨王师傅发现后被絮叨了两个时辰,他走之前却给那个茶壶配了四个杯子……
如今,这里麻雀虽小,却五藏俱全,就像自己当年和老头子住的房子一样,除了宠物大黄变成了个能吃掉人靴子的食人花,就像一个真正的家。
“死了没有啊,老头子……”
萧问苍下意识地呢喃着,眼睛看向窗外,林绛离去的方向,许久,他忽然跳起来,跑出了屋子,一溜烟地到了林绛的房间,门锁着,他便从半掩的窗子探进头去,这个角度看不见林绛,他却下意识地认为对方就在里面,看着自己。
“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大爷我就是不走,你能拿我怎么的。”
路过的秋阳见状,忍不住噗地笑出来。
阴云障月,冷风乍起。
木制的窗吱呀一声打开,微风掠过,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侵入。
床上正酣睡着一个人,背对着窗子,还有来自窗外的人。一只手小心地伸过去。忽然,床上的人一跃而起,右手成爪,一把扣住来人的喉咙,眼睛向上挑着,发出束束精光。
“谁。”萧问苍一把抓下他的面罩,露出一张并不怎样英俊却很精神的脸,加大手上的力气,来人呼吸变得困难,脸色变得煞白,却并无慌张。
“咳咳,果,果然如殿下所言啊,将军果然,果然身手不凡。”
对方费力地说道,萧问苍眼神一动,松开了手,向后一步,紧盯着对方。对方缓了好一会才恢复了常态。
来人站起来,抱拳道,“威灵将军,在下汪相之,太子属官,此次作为特使前来同国。”
萧问苍斜睨道,“特使不是应该住在万国驿站吗,那里有军队严密保护,怎么可能半夜出来,穿着夜行衣乱逛?”
汪相之笑笑,自然地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早已凉掉了的茶,一口喝尽,“特使可还带了不少随从,那些人倒是没有什么军队保护,而且,谁知道到底哪个人是真正的汪相之?”
萧问苍过去,从他手中把茶杯一把夺过来,用两根手指拎着,轻轻一松手,在地上摔成了几片。
“想说什么,干脆点。”
“好,既然将军是爽快人,那我也就来直的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萧问苍,对方被林绛的□□弄出了心里阴影,把袖子抖了抖,隔着布料拿起了那封信,看得对方不住无奈摇头,“将军,我真不是假货,你看看。”说着他走过来,双手抓着衣领,用力一拉,露出一大片胸膛,左胸处赫然片黑色的图腾,仔细看去,似是一只半张开的翅膀。
萧问苍眼睛一眯,“食人鹫?”
“不不不,只是曾经的食人鹫,现在我只是太子殿下的属官。”汪相之连忙摇手,然后起身向后退了几步,“那将军,在下就先不打扰了,北襄见。”说罢翻身还是从那个窗子跳了出去。
萧问苍难得地像林绛常做的那样皱起了眉头,轻轻撕开信封。
“你玩真的?真的?!你个老混蛋!!!”吴天佑的声音传来,还明显带着气急败坏。
“天天啊,你说我混蛋我就忍了,可你怎么能说我老呢?人家可还是一枝花的年纪呢。”
“滚,别开玩笑了,你这个骗子!”
萧问苍敛了笑意,伸手拍了拍吴天佑的肩膀,少年的身量已经蹿了不少,看样子以后个子可不会矮。吴天佑甩开他的手,跑掉了。萧问苍深吸了一口气,没等通报便进入了林绛的书房,里面林绛正坐在案前看着什么文件,旁边端端正正地摆着那把琴。
他走过去,林绛抬起头,眼神似乎在询问他想做什么,萧问苍伸出手触上对方的脸颊,却毫无悬念地被躲开了。这次他没有抗议或是耍赖,而是默默收回了手。
“小红,我想听你弹琴,给我弹一首长亭赋吧。”
林绛眼睛瞬间睁大,接着又恢复了平静,“长亭赋吗,我没学过,不会弹。”
“是吗。”萧问苍问道,却用着肯定的语气,他不明意味地笑笑,转身欲走,却听见试音的声音。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曲子叫什么。”林绛淡淡道。
琴音滑过,仍旧不是什么神乎其技,甚至略显粗糙的手法,萧问苍却如雷击般呆若木鸡。
从没有过这种音调的古琴曲,大张大合的调子安在如此温文尔雅的乐器上显得突兀无比,但,就是叫人感觉心中瞬间变得广阔无垠,天空万丈,包裹不住人的心,鹏的翅;大地无垠,包围不了人得腿,驹的蹄;海洋深渊,羁绊不了人的手,鲲的尾。
不知算是很久还是不久以前,一个青年倒骑着马,背靠一个温热的肩膀,在南面的边境行走着,却唱着北地的歌。
茫茫神降草原,宽不过人心。
一曲终了,林绛站起来,走到门前,背对着萧问苍。
“翔如鹰隼,潜如蛟龙,天高海阔,任君驰骋。待有明日,君游天览地,岂不快哉?”
说罢抬腿便走,萧问苍忽然出了声,令林绛身子一顿。
“你说错了吧,为什么不是‘与君携手游天览地’?”
林绛摇摇头,伸手推门,却又听见萧问苍说“小红,你说一句话,就一句,只要是你留我,我就不走,其他的一切,我都不管了。”
萧问苍站在原地,书房里只有他一人,门打开着,似乎有人走出去过。
“鹰神降世,这不是我唱过的长调吗?”
人笑着,像是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