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 1)
锦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味的静静地聆听着萧皇素的话,不是无言而是无言以对。她低垂着眼眸,瞥了一眼萧皇素。岁月,正是如此,即使那人是如他一般的尊贵荣华,岁月也不会保留任何的情面,总归会在他身上刻下风刀霜剑的痕迹。她默然凝望着萧皇素那双微微凹陷的深邃的眸子,陷入了沉寂。
已经,不能再等了。
锦瑟紧紧攥着淡青色的衣襟,凝出了汗水。这么等下去,锦瑟害怕,怕自己没法下手,自己狠不下心下手。
“父皇,儿臣儿臣去给您煎药。”锦瑟僵持着笑着。
萧皇素合上了眼睛,微微点了点头,不再做任何言语。
锦瑟急速的走出了寝殿,刚一转身,却撞到了昭儿。
“郡主!郡主赶着去哪?”昭儿迎上前来,颦颦笑着。
锦瑟一时语塞。他不知该如何去作答。是明摆着告诉昭儿自己的打算,还是淹着心思?不好,都不好。昭儿知道还是不知道,他大约已经知道了,毕竟是萧烨锦放在自己身边看守着的人,自然要行事得当谨慎,依他看来,昭儿可惜没有在宫中当值,否则定是要在女官之中做出一番事业的,掩藏心思可以到如此地步的,这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个。红苕是刚烈的性子,也是因自己而亡命红颜;红药是纯良本性,若不是处处有人护着怕也的那个是要沦落在这偌大的皇宫;采薇谨慎得当,但却有时太过心软,终究是有些亏欠,至于昭儿,虽说认识的时日也不算长,但却隐隐能感觉到,昭儿并非只是个丫鬟那么简单,起码不会像他的名字。
“郡主,昭儿无论你心里是如何想的,昭儿只在此提醒您一句,已经没有时间了,这也是王爷让昭儿给您带的信。郡主好自为之。”昭儿轻轻的附在锦瑟耳边,呼出了一口凉气,令她不自觉地颤了颤身子。
他是知道的,昭儿是知道的。虽说心底早就有了答案,可是亲耳听来却又是另外一码事情。
昭儿轻轻勾了勾唇,微微笑了笑,挽着丝带悠然走去,单单留下锦瑟站在原地迟迟不动。
药比想象之中煎的更快。
锦瑟慌乱之余将袖口中藏掖着的白色粉末迅速倒入了泛着苦味的棕色液体中。脸颊似乎是被草药的热气熏得通红,头上也已经布满了晶莹的汗珠,柳叶眉弯了又弯。
没有一丝的迟疑,锦瑟便做了。正如萧烨锦所说,有时迟疑,不过是给予逃避更多的机会。愈发迟疑,愈发想躲藏。
当锦瑟做完一系列的动作,端着药走进了寝殿的时候,已经是夕阳余晖了。萧皇素似乎身子乏了,独自静静的躺着,靠着金丝勾勒的朱雀凤尾枕昏睡了过去。不知为何,锦瑟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像是松了些,却又不是。
她将已经烧的泛黑的药罐放到了一旁的小案上,卷了卷宽敞的袖子,额头不经意间泌出了汗。
他是一位明君,为民着想,处处周全,不铺张不暴虐,也不沉迷于色;
他是一位好夫君,一生只许一人一世,是月下良人,决不食言,纵然世上存有和她相似的女子;
他是一位好父亲,懂得重用拿捏的分寸,不娇惯纵横,也不苛刻独求。
这世间的好,他可算是全部占尽了,可纵然是圣人也有缺失,何况,他还并非圣贤?正是因他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令这粉黛妆抹的后宫黯然失色,碾碎了不知多少柔肠,毁了不知多少年轻美人的旖旎之梦,正是由于他的拿捏分寸,铸就了夺嫡的局面,注定将是手足间的腥风血雨。
锦瑟顿了一下。他是要杀了这个好君主啊!心里不住的颤抖。
“你··为何还不做?”萧皇素悠悠的叹出了一口气。
锦瑟神色是掩不住的慌张,手里拿着的玉勺也掉到了地上,呼吸开始紊乱起来。这已经不是三年前了,到底在怕什么?锦瑟质问自己道。没错,不是唐绾清,不是丽妃,而是萧锦瑟,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儿臣···”锦瑟咬了咬下唇,捡起了掉到地上的勺子。也不必解释了,既然都这么问了,那他必然是知道的,可是为何不让人··
“是,正如父皇所想。”
“朕怎么想了?”萧皇素睁开了半合着的眼睛,虽无神,却犹如一把利剑刺进了锦瑟的心,看的眼睛一阵刺痛。
“儿臣该死,任凭父皇责罚,只求父皇莫要怪罪他人,此事乃是女儿一人所为。”事到如今,只有自己承担下来,那也比推给萧烨锦好。萧烨锦那儿,不仅只有他一个,还有萧烨成,白玉默,王府的上上下下,全都捏在了这儿,怎么好,让他们去陪葬呢?
“你这一点,很像她,临死也只肯说自己。”
半晌沉默终不语。
“父皇··如何处置儿臣··”幽幽道出了一句·跪在地上的腿脚已经酸痛不堪,有些麻木,难以动弹。
“朕,没有怪你的意思。朕也知道自己的日子不长,能够活到这年头,也算是老天保佑了。”
“朕这辈子,十五岁操持国家,那时还年少,太多太多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