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chapter6(1)(1 / 1)
回到家,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我有些慌乱地立刻打开了所有的灯,迫不及待。卧室里时不时传出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我头疼地叹了口气,踢掉绷在脚上一天的高跟鞋,踩在微凉的瓷砖上,赤脚走进卧室。
手指摸向墙上的开关,将包包和外套随意往地上一扔,仰面躺倒在柔软的床上。“丁姑娘,你准备在我这儿窝到何年何月啊?”
宛婕转过椅子,拿了一片乐事塞进嘴里,咬牙“喀吱”脆响,恶狠狠的模样仿佛她活剥生吞的是某人的骨头,“你等着看,这一次,他要是不用一百二十分的诚意来哄我,休想我轻易原谅他。”
我白了宛婕一眼,对于她只会逞口舌之能的行径表示引以为耻,“拉倒吧,你哪一次不是这么信誓旦旦的,结果哪一次不是三言两语就跟人家回去了。我不管啊,这个月的水电费你全部买单。”
宛婕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哎呀,行了行了,瞧你那小气的样儿,不就是一两百块钱的事儿么,我们俩还计较什么,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又转回去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我翻了个身侧躺着,伸长脚踹向椅子,“你吃过晚饭没有?”
宛婕仰头将剩余的薯片残渣一股脑全倒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没有。不过我不饿,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出去觅食,别指望我下厨。”
“你煮的东西是人吃的么?算了,我现在腰酸背痛的,不想动,晚点煮泡面好了,你……”话说到一半,余光不经意地扫到书桌底下的垃圾桶,满满的一篓果皮碎屑。我“噌”地一下坐起,抓过一个抱枕砸向正对着电脑不亦乐乎的某人,“丁宛婕你个白眼儿狼,那是我一个月的零食啊,你也不怕体重暴增!”
宛婕偏头躲过了我的背面袭击,半转过来,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呲牙咧嘴地笑,“恭喜您!没打着,没打着!”
我无力地抚上额头再次躺倒,“没良心的家伙,每一次和顾君谦吵完就隔着国际长途祸害我,我刚回国你就大摇大摆地来我这儿表演离家出走,好事怎么都不见你惦记我。”
宛婕捞起地上的抱枕就往回砸我,“不许你在我面前提起那三个字,我还没消气呢,听到了没?再提就连你缺席我婚礼的账一块儿算!”
“知道啦知道啦,真是麻烦的小女人。”我叹了口气,沉默几秒,犹犹豫豫地问:“其实……你和顾君谦三天两头吵架,性格完全不合,干嘛为了他放弃……嗯……我是说蓝峰,毕竟你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了。宛婕,你没有后悔过么?”
宛婕的眼神瞬息黯淡,起身过来推了推我,“挪过去点儿。”然后并肩同我躺在一起。神情落落的安静了一会儿,低低道:“谈不上后不后悔。也许认识蓝峰时,我们都还年少懵懂,不确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可是,人总是要长大的,我只知道,在我最脆弱的那一天,是顾君谦帮了我,给了我莫大的支持。而蓝峰呢?”宛婕勾起自嘲的一笑,“在他眼里,或许我永远都比不上他的游戏。”
我拧着眉,想了想,说:“其实那时候你们在冷战,蓝峰他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你就那么否定了他,会不会太意气用事了?”
“我没有否定蓝峰。”宛婕摇了摇头,意兴阑珊地垂眸,“默默,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勇气不知年月地去等那个人某一天幡然清醒时才将我放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顾君谦虽然不像蓝峰那样总是让着我,可至少他知道把家庭放在第一位,这就够了,真的。”
“我明白。只是每次你和顾君谦闹别扭,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蓝峰。起初我以为你们只是和平常一样小吵小闹而已,谁知道半途又掺和进一个顾君谦。”我转头看了看宛婕,“而你竟然连我都瞒着。如果不是后来蓝峰打电话给我,我也不知道他和你已经失去联络一个月了。我蒙在鼓里,你又只是哭着让我什么也别问。那一阵我好像也无法面对蓝峰似的,常常不敢接他的电话。”
宛婕大概也觉得这件事上有几分愧对我,扭头避开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那时候,我心里也是乱的很。”默然收声,皱眉不语,似是陷入了某种深思熟虑。
一时寂静后,我扬起笑颜,“不想说就不说了,反正事情都过去七八年了,我也就是偶然感慨罢了。”
“我们之间不存在秘密,以前不说是因为电话里不知道怎么说。我们一南一北,你又因为叔叔和阿姨的事连放假都不愿意回家,好不容易我随他到这里来打拼了,你又申请调去新加坡,我们也没有机会好好聊聊心事。”宛婕说话时,眼角眉梢流露出了淡淡的忧愁伤感,浮光掠影般若隐若现。“默默,这些年,我们各自都发生太多事了。”
窗外月缺星稀,夜色渐浓如沉沉梦境。万家灯火次第点亮,光彩明辉,却仿佛更添了几许朦胧飘渺。时至夏日,即使是夜晚,繁华都市的空气中仍是散不去的燥热。而房间内因着空调,久了反而觉得有些冷意。我缩了缩身体,扯过枕头紧紧抱在怀中闭目养神。
快要睡着之际,忽然听见宛婕像是从遥远的沉淀中艰难地抽身而出,“那一天我才下火车就被小偷盯上,手机证件现金统统都被扒走了。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急的都哭了,周围全是冷漠旁观的路人,慌乱无助时只有顾君谦朝我走过来。他一路陪我报警,去学校报道,收拾宿舍,安置行李,无微不至地安慰照顾我。那是我从未在蓝峰身上感受过的体贴,他就那样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开始走进我心里。那天晚上他还因为我,和别人打架受伤。看着他脸上的淤青血迹,我再也压抑不住地大哭了起来,可他只是满不在乎地笑说‘男子汉大丈夫保护女生是天经地义的’。我们萍水相逢,他如此待我,默默,我做不到无动于衷啊。这些年虽然也吵也闹,可我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把我放在第一位,这就够了,真的够了。我所求的也不过就是这样一个白首不相离的良人罢了。而蓝峰,他不是,至少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他还不是。”宛婕说完这些早已是泪水涟涟。
我的眼中也是酸楚难耐,隐隐涩疼,撇过脸轻咳了一声,“好好的玩什么忧郁,完全不是丁姑娘你的风格嘛,没事不要来骗我的眼泪,讨厌。”
宛婕睁大眼睛,闪着泪光瞪我,“是谁先提起的,你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了啊,当心我灭了你。”重重地“哼”一声,又爬起来回去守着电脑追看连续剧。
“对了,过两天把你忍痛割肉买来的宝贝借我用一用。”
“什么宝贝?”宛婕脱口问道。
“就是那条镶钻的树叶形吊坠的项链啊!”我面露鄙夷,“我说丁姑娘,您确定它是您不惜血本重金买下的么?这么快就抛诸脑后,太夸张了吧?”
“哦,那条啊。不借。”宛婕毫不考虑地断然拒绝。
我挑了挑眉梢,神秘莫测地说:“不借也得借,我要戴着它一战成名,让它流芳千古,你就等着对我感激涕零吧。”
“一战成名?”宛婕一脸狐疑戒备地看着我,“就怕到时候你是一战了,可怜我的挚爱还没成名就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了。”
“丁姑娘,我是认真的。”我敛笑正色地说:“荣翔二十周年的庆祝酒会,其中一个贵宾正好是我在新加坡的一个重要客户。中午我们通过电话,他知道我调回了这边分行,邀请我作为他的女伴出席当晚的宴会,我答应了。”
宛婕听完后急忙跑过来把手伸向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困惑不解,“没发烧啊,难道是内伤?神经错乱?”
我顿时啼笑皆非,“别玩了,我和你谈正经的呢。”
“谁玩了!”宛婕小吼一句,奇怪地盯住我瞧,“你向来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场合,总是能躲则躲,实在躲不掉了也是敷衍了事走个过场。这次是怎么了?还费心思打扮,不是神经错乱是什么?”
我压抑下过多的情绪,尽量平静地开口:“这次不一样。荣翔周年庆的宴会定在了君越大酒店,君越是方氏企业的资产。而方家刚刚留学归国的三少爷方以恒,无论是作为方氏未来的继承人,或是宏信建设的新任总经理,这个宴会他都一定会而且必须要参加。他的目标是提高曝光率,我的目标,就是他。”
“停停停……”宛婕越听越混乱,“怎么又扯上了方家?为什么你的目标是方以恒?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好好给我解释清楚。”
双眸浮现精光,隐藏了恨意,我勾起一弯志在必得的冷笑,“我们很快就会认识了,而且一定要印象深刻!”
“默默,”宛婕眉宇深锁,对我的反常颇为担忧,“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暗暗握紧拳头,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淡然如常:“能有什么事,当然是为了升职加薪了!我那么多年辛苦换来的机会,凭什么因为他们争权夺利就无辜牺牲掉。等我搞定了方以恒,拿下方氏这个大客户,我就不信翻不了身!”
宛婕面色凝重,严肃地问:“你没骗我?”
“别疑神疑鬼的了,哪儿能每天有那么多事让你操心!”我边说边起身往外走,“你继续抱着你的泡沫剧吧,我饿了,还是煮点粥比较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