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八月初已是秋季。一股冷风从窗缝里透了过来,静娴身上湿漉漉的,被风一吹,便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十分难受。她连打了几个喷嚏,眼泪也顺着流出来了。原本心里的恐惧渐渐变成恼怒。
“混蛋!吝啬鬼!什么都不让我知道!你以为这样就很好吗?”静娴嘟嘟囔囔,一边抽泣一边咒骂,“呜呜……我还不是被抓来了!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让我怎么想办法出去!骗他们都没法子,我对湄州一点儿也不熟……”
越骂越气,越气就越想哭,静娴干脆不顾形象的大哭起来,放开了嗓子哭喊:“尚人杰你这个混蛋!你快点来救我啊!混蛋,混蛋,混蛋……”
外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吵,头儿怎么不直接用刑?”
“头儿都说了不对女人用刑,先饿着她,若是她肯说了,就放了她。”另一个人小声道。
静娴哭闹的间隙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心中觉得有底了:他们暂时不会杀了她。若是能让他们先松开绳索,再让他们打开门,趁其不注意逃跑,兴许还有成功的可能。
这么想着,她立刻又大哭起来:“尚人杰!混蛋!大混蛋!害的我被这群混蛋抓走了!你们这群混账东西!人贩子!笨蛋!白痴!王,王八蛋!”她很少骂人,骂来骂去就这几个词,说的还有些结巴。
门外的人听着她骂尚人杰骂着骂着却骂到他们身上,竟然没有动静,静娴声嘶力竭就要放弃的时候,木门打开了。坐在门口的那个男人进来,声音带着隐怒:“够了!你要做什么?吵死了。”
“你能不能将我松绑啊……”静娴委委屈屈地说,“我也不会武功,逃不掉的。我被绑着,很难受。”然后她特意吸吸鼻子,以表示自己难受得哭了很久。
男人闻言皱了眉头,转头看向坐在门口的另一个人,像是征求意见。那男人翻了翻白眼,点点头。然后这个人便一步上前,将静娴拎到身前,拿出匕首将绳索割开,冷声道:“行了。你要是在哭闹,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静娴揉了揉自己勒疼的手腕,嘟囔道:“你要是割了我的舌头,我可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呀,你们头儿会怪罪你的……”
“你!”男人的话被噎回去,气恼地瞪着她。门口传来噗哧一声,许是门口的男人在偷笑。
“你安分点儿!”男人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出门,将门关上。
静娴轻手轻脚挪到门边,偷听两人聊天。
“哈,这小妮子有点儿意思。”先前坐在门口的人说。
进屋的那个人啐了他一口,道:“你这幸灾乐祸是啥意思啊?”
那人道:“你说啥意思就啥意思呗。”
这人道:“你小子欠揍啊!”
那人道:“是又怎样?咱们好好的兵不当,跑来做山贼。咱们不都欠揍嘛……”
这人道:“瞎说,山贼是我们这样的吗?相爷派咱们这群兄弟来探太子的底,是信任咱们。事成之后,咱们可就不用在当小兵了!”
相爷?!太子?!静娴默默蹲下来,这两人后面的对话她也没有注意了,满脑子想着这两个词。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关心过官场上的事情,不过这样一来也能推断出:这相爷和太子是两派的。相爷应当就是当朝丞相,而太子,自然没有第二个人。巧巧说尚人杰在为太子做事……那么这些人是丞相一派。丞相……上一次听说这个词,似乎是在元宵节的晚上,唔,云公子……
想到这儿,静娴突然间惆怅起来。她和婼虚,竟然要成为对立的两方了吗?她摇摇头,将这个想法放到一边,如今要紧的,应该是怎么逃出去。
她倚在门边,想着怎么跑出去的方法。一觉得逃跑有望,人便渐渐放松下来,然后居然大意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十七)
静娴在睡梦间,隐隐约约见到了尚人杰的身影,他分花拂柳,竟似仙人一般驾云而来。她十分欣喜,挣开擎着她的人,朝他伸出了手。然而还未触及,她就一个跟头栽在地上,脸直直和大地做了一番亲密接触……
静娴猛地睁开睡眼,揉了揉撞得生疼的鼻子,眼前出现的是木门的门板。正疑惑间,她听见之前审问他的男人发怒的声音:“她人呢?!跑了?”
那两个看守的男人急忙回道:“不可能,我们两个彻夜守在这里,寸步不离,她又不会武功,不可能跑走的。”
静娴小心翼翼从门板后探出头,四五个男人跪在他们头儿的身前,一个个做着辩解。而那个头儿正恶狠狠的盯着他的属下,满脸愤怒。
于是静娴轻轻站起身,撩起自己的裙摆,从门后慢慢挪出来,趁他们各自着急的时候,一个闪身跑了出去。
屋外有一个空荡荡的大院子,然后四周就是树林。有几个男人从隔壁的屋子里正要出来,静娴撒开腿以最大的速度冲向院子的门口。可是她饿了一天,脚有些发软,在跨院门的时候绊了一脚,停了停。于是就被人看见了。
“站住!”身后有人大喊。
静娴浑身一个激灵,急忙朝树林里跑去,也不顾荆棘满道,衣裳被划破了好几处。
身后有簌簌的风声传来,她回头一瞧,几个男人使着轻功飞驰而来,下一个瞬间,便堵在她身前。她急急停住脚步,还未来得及拐弯,便被人擒住手臂摁倒在地。
那个头儿也飞身过来,落在她眼前,嘲讽道:“果真不会武功。跑得这么慢。”他蹲下身,用手抬起静娴的下巴,冷声道:“你以为我真不敢对你用刑么?”
她看见了男人的面目。这时的男人没有蒙面,一双丹凤眼透着狠意,薄唇微张,挂着一丝嘲讽,面目苍白没有血色。她不由自主看得很细致,想要将他的模样死死刻在脑海里。
那男人站起身,吩咐道:“带回去。”然后走在前头回到院子里。
静娴被人押着回道院子里,看见院子里正有另一群人押着另一个女子。看着有些眼熟,身上穿的好像是昨日她穿的衣服。
男人瞟了一眼,甩头示意手下将巧巧押进屋里。这边众人也将静娴丢进屋里。
进了屋,静娴才认出巧巧,惊讶道:“你怎么……”
巧巧双手被人缚着,嘴里塞了布团,正唔唔着不能出声。巧巧看见她,也是满脸惊愕。
男人示意将布团拿出来,巧巧才能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静娴皱眉,赌气说道:“不都是你!他们把我当成你了!”
出乎意料,本来以为巧巧不会为她做什么,然而她却说:“我是苏巧巧,苏静娴,你们认错人了。柳姑娘她不过是随尚哥哥一同来新柳游玩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想,你们不是会伤及无辜的人吧……”
男人挑眉道:“你们二人说法倒统一得很啊。哼,不对你们用刑,你们是不会说吧?”
静娴顿时害怕起来,急忙道:“不要!你,你不是说不对女人用刑的吗?”
“八月初二,槐林客栈。”巧巧淡淡地接上话,“何公子,还不相信我吗?”
如此明显的神情差别,常人都看得出来谁是做暗线的。男人突然抿唇而笑,转而对静娴道:“如此说来我倒是真错怪你了?那将她放了吧……”
众人得令,立即将静娴连拉带拽地拎了起来,拖入了另一间屋子。
“你们不是要放了我吗?”静娴瞪大惊恐的眼,叫道。然而绑了她的人却在此刻用布堵住了她的嘴。
这些人看不出喜怒,只是冷冷地说:“你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怎么可能让你回去?”说罢狠狠将她丢入地下的地窖,道:“这样处理是最好的办法。”然后重重掩上窖门。
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静娴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没想到自己最终,仍是要命丧于此吗?
不知过了几日,起先饥饿如同海水般铺天盖地而来,漫过她的胃,引得她腹内一阵阵抽痛。渐渐地,饥饿感便不那么明显了,取而代之的是口内的干渴。她竭尽所能去咽下口水,到最后连下咽的动作都觉得疼痛。手脚皆被绳索缚住,她想尽办法挪动,最终都是栽倒在地。最后,她放弃了挣扎,保存体力。然而意识却渐渐模糊起来,而从前的一些画面,却在眼前一点一点清晰起来:放纸鸢的那日,出嫁的那日,元宵那夜……还有许许多多有关尚人杰的画面,在眼前浮现。她心中有些后悔: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尚人杰因移交军火一事在湄州府内住了几日。这样一个烫手的山芋转交出去之后,他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坐在大堂之中,看着手里碧绿的香茗,尚人杰心中有几分欣喜:从此以后,他便能带着静娴离开都城,常住湄州,经营些酿酒和玉器生意,不求做大,只要糊口便可。然后生几个孩子,教他们读书;赡养好父母,让他们乐享天伦……
正在遐想之中,随墨急急从堂外跑了进来,在他耳边轻声道:“寰羽说,夫人不见了。”
他手中的茶杯一晃,茶水氲湿了他的月白外衫:“什么?!”
此时又见栀月楼的小厮进来,焦急问道:“不知尚公子与林大人是否见过巧巧姑娘?”
“三天前见过一次,发生什么事了?”尚人杰神色凝重。
那小厮也皱着眉头,像是想不通什么似的,道:“三天前有一位姑娘求见巧巧姑娘,然后见着了便走了。那是巧巧姑娘还有客人,可是半天不见巧巧姑娘回来,小的便去找她,谁想屋里根本就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