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1 / 1）

十四

有时候戚少商在没事的时候会常想，作为大侠，铁手是成功的，但是他的人生，却比较失败。于是他叹息，是不是男人在三十岁左右的时候，都会大失败一次。其实铁手这个人做朋友非常好，他重诺，平和，冷静，也有头脑。但也许一个成功的大侠背后的生活普遍都比较糟糕，比如苏梦枕，比如铁手，比如他自己。也许人无完人，可能很少有大侠在正义之后还有力气再安抚后院吧。

但戚少商最替铁手感到难过的是他与傅晚晴，也许那个时候他对自己与息红泪的事情，在有时候还是有些想不通。凭心而论，他觉得还是铁手与傅晚晴在一起比较般配，毕竟她与顾惜朝有些地方差别太大。更何况顾惜朝一心在庙堂，而她心在江湖。一时的差距可以让夫妻之间迁让，但有些事情不能迁让一辈子的。虽然顾惜朝当时在灵堂上说，傅晚晴才是他想要的一切，可是戚少商相信，如果傅晚晴活着，他永远不会这么想。男人对男人的理想还是最了解。

但是傅晚晴的出身是她最大的悲哀，虽然说人不能改变出身，话只是用来说的，有些事情要看说的人肯不肯这么做。像傅宗书那样的人，他不可能放过利用女儿的机会，即使他很爱自己的女儿。所以说人不死，就是再心痛，还是会这么做的。傅宗书让铁手不能娶傅晚晴，也让顾惜朝娶了她之后百般磨难。

但重要的是，铁手也有他的理念，正如顾惜朝也有自己的理念，他们谁也不能帮助傅晚晴实现那个隐居的梦想。她的梦想总是让她与她爱的男人在最后失之交臂。

男人不能放弃理想，又不理解女人在想什么的话，就讨不到趁心的老婆！这是赫连小妖在新婚时喝多了的得意之辞，不排除是醉话，但戚少商想想，确实如此。他，铁手，顾惜朝都是这种人，而小妖不是，所以，他们还在为理想而战，私下里黯然神伤，而小妖终于如愿以偿，娶到意中人。

基于这些种种原因，戚少商与铁手除了在武功与理念方面可以畅言一谈外，在某些方面也算惺惺相惜吧。所以，当铁手震惊地看着他与顾惜朝的时候，戚少商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朋友。但他只是笑笑，大大方方地拉起顾惜朝，起身对铁手打招呼：“铁手，怎么来的是你？”

铁手终于回神：“本来是找他的。”说着，看看顾惜朝，又看回戚少商：“半路收收到世叔的信，让我来帮你，昨晚刚到，清晨就收到你的信鸽。”他说着又忍不住去看顾惜朝，有些话想说。

戚少商笑：“我没送他回连云寨是我觉得有些事做得不太地道，要么杀了他，要么就当他正常人，连云寨再和人有分，也不能强行把人当疯子看，真逼疯了你也心里不痛快吧。”

铁手看他毫不顾忌顾惜朝，忍不住说：“那以后你看着，我们别管了？”

戚少商无所谓地说：“我不介意，我们搭挡办案也挺利索。”

顾惜朝任他拉着，直到此时才冷哼一声，戚少商看过去，他脸上的倦色已掩不住，却还是惯常那种冷淡的神色，便有些心疼，便对铁手说：“我把我们现在的地址写给你，证人和画了押的供词都在里面，你办完了就来找我吧，我先回去休息一会儿。”他说自己回去休息，却自然不是为了自己。顾惜朝本想说自己没问题，但看到铁手，还是张张口仍是闭紧了嘴。

铁手和他大约都有些尴尬，不知道一时要怎么和对方相处下去，戚少商也看出了这点，带了顾惜朝尽快地离开。让铁手与顾惜朝融洽相处，戚少商心是想，这是个漫长的路程。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心中已自发自觉地将许多事做了安排，尽管他理智里想的是别的事情，却完全没有考虑他的安排与理智里的事情根本发展不到一起，或者说，有众多难度。顾惜朝后来常说，戚少商这位大侠，在很多时候，凭的是直觉，而这个直觉的思考方式，是不转弯的。

一回到屋里，顾惜朝发觉自己是真的累，也许是前一天想的事做的事真的太多了，而且还是一个通宵，才会让他这么累。他勉强洗了把脸，等戚少商从巷口把早点买回来的时候，发现他竟靠在床边睡着了。戚少商小心翼翼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把他那件宽大的褂脱了，让他躺好。顾惜朝半睡半醒，朦胧地抓着他袖口想说什么，但还是敌不过睡意，沉沉睡去。戚少商给他掖好被子，发现自己竟然会照顾人了。看着他睡着的样子，他在不可思议的同时，也从心底泛出一个微笑，然后慢慢转成了苦笑。

他叹口气，想到刚才看到铁手，这种情况日后还会有，遇到铁手都好说，如果对方是老八还或者是红泪，那要怎么说？算了，等他们问起来再说吧，他忍不住有点自暴自弃地想。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对自己解释。

如果没有重逢，戚少商也不会相信，自己动的什么心思，甚至在铁手没在看到他们之前，他心里都一点意识都没想，自己如此注意顾惜朝到底为了什么！

是了，他还算掩饰的很好，他坐在桌前，摸出一个胡饼，如常地吃着，同时在消化着一件事：戚少商之所以不能顾惜朝下手，是因为他惦记着、挂念着、喜欢着、不知从何时开始心里便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吃完一个饼，喝掉一杯茶后，开始发呆。他有麻烦了！是个大麻烦！

这件事如果放在八、九年前，甚至五、六年前，戚少商都敢毫不犹豫地向顾惜朝明说，但现在的戚少商，不敢！

他甚至开始怀疑他自己能不能给自己所喜欢的人幸福，他和红泪那么久，从最灼热的感情到怨恨的等待，再到无悔的帮助，最后却花落别家。人，在相处久后，曾经相信会永远的感情却会慢慢变，有的真的会变深，有的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逐渐变浅。他也是，他曾经知道红泪的选择后，觉得难过，却发现不是想象中的痛苦。那么，他现在对顾惜朝有这种感情，日后会怎么样呢？他宁愿保持知音之情，据说知音的命都比情人长久，他们现在还活着，说不定就是个证明。

他这么发着呆，最后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铁手办完案，摸到戚少商的小院，已经半下午了。敲了半天门，戚少商才睡眼惺忪地打开门。铁手叹气：“戚兄，你看上去非常累。”

戚少商笑笑没出声，办案倒是不累，是想事情过头了，才累的。

才进屋坐下，顾惜朝便打开里屋的门，比起戚少商的样子，他看起干净整齐，精神也好得多。他镇静地向铁手打招呼，仍唤他大哥，然后转过头对戚少商说：“大当家，不若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们都没吃过饭。”相信戚少商昨晚在梁府也没敢吃。

戚少商起身去洗脸，边说：“对，好主意，我也饿了，铁手，我们走吧。”

铁手却在那一声大当家中惊得瞪大眼睛，指着顾惜朝看向戚少商：“他，难道……”

戚少商直起身，脸上滴着水，一时不明，然后立刻了然，他一边擦脸，一边说：“他没想起来，我们只是觉得这样叫比较顺口，总比他叫我戚大侠好听。”顾惜朝轻哼了一声，戚少商边出门边笑着补充：“我知道你那是讽刺我。”

顾惜朝看他锁门，听到这句话时，忍不住微微抿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意。铁手看着他们，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觉得可能自己长年办案，有点习惯瞎想吧。

便这样，三个人走向附近一家小酒楼，要了屏风后的雅间，点了菜，才坐下慢慢说。铁手看着他们一声不响只是吃东西，只好将如何找顾惜朝详细地说了，并将自己对密州一案的看法说完，才等到他们二人心满意足地放下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