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四章 无相念(一)（1 / 1）
戚少商早晨起来的时候，一转头看到近在眼前的睡颜，心里忍不住痒痒的，便凑过亲了一下。顾惜朝睡梦中本能地拍开他，却仍是没醒。昨日二人尝着顾惜朝今年新酿的酒，考虑这酒到底起什么名字好，然后两个人就都喝过了，纠缠着睡过去了。他边回想着，边换了个姿势，支着头看着卷发披散在衾被间的顾惜朝的样子。那个醒着的时候总是冷清清的不好说话的人，睡着的时候却如此地孩子气。
真的是喝太多了，等顾惜朝彻底清醒并将戚少商撵去做事后，都忍不住想顿足。其实在戚少商醒后亲他的时候，他还是有感觉的，但是因为酒还没醒，而且当时那个时间并不是他起床的时间，他只是微醒了一下，后来戚少商搂着他又睡了个回笼觉，一想到自己醒来后，戚少商那种非常满足但又不好表现出来的表情，他就想要叹气。而这个临去大理寺前居然还又扶着门框回头道：“惜朝，我晚上再来。”
晚上再来！什么叫再来！不是一直就住在他这里么？看着接近傍晚的天光,顾惜朝夹杂着复杂的心情手很重地擦着新上的一批瓷器。终于一直立在屋角的微风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再那么用力擦就把那些瓶啊碗的擦裂了，会亏钱的。顾惜朝终还是叹口气，将瓷器放到架上。
转身间，他看到门边有人站住在向里面打量，那身影颇似一个旧人，他心中一惊，想再走上一步，仔细看一下，人影已经一闪而去，之后就看到一个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人影闪进店里来。
他将心中的疑虑按下，只是慢慢道：“追命，动作慢点，碰坏了东西，以你最近的紧张状况，恐怕是赔不起。”
追命已经闪到他面前，端起一边的茶碗猛灌一通后，才问：“小顾，过两天就清明了，我们去踏青吧。”
顾惜朝抬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问：“如果出了什么事，一般不是过问大理寺就是应该由金吾卫出动去管吧，你这骁卫跟着凑什么热闹？”
追命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尴尬，依旧笑着说：“因为金吾卫和大理寺都束手无策，我很想去凑个热闹啊。”
顾惜朝却想到什么，微笑了一下：“赫连大人不知何时才有空去准备他快要到来的婚礼。”
追命噗地笑出来，本来隶属北衙的赫连春水，在回来后就碰到诈尸案，陛下一时不安心，将赫连调入管城防的金吾卫中重整金吾卫的军纪。一时赫连忙进忙出，难得见他们一下，也不停地抱怨怎么他们那么忙。戚少商偶尔也会说最近出事的真多，虽然不是大命案，却也麻烦得很。
本还和追命顽笑的顾惜朝在透过支起的缕花窗看向天空时，却敛起了笑容，微微蹙起了眉峰。他转过头去看微风：“去联系到李坏，我有些事想问他一下。”微风在他话音刚落之时便展翅离开。
追命摸摸头：“联系李坏其实找我也可以啊。”
顾惜朝微点点头：“但虽然你跑得快，你也比不上微风。”追命有点不乐意，哼，和他追爷爷比速度。但顾惜朝接着说了一句：“毕竟你不会瞬间消失然后从另一个地方出来这种法术。”追命微张大嘴，这个，他确实不行。
李坏进来的时候居然跟着赫连春水和戚少商，两个人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显然是有什么二人同时碰见但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恐怕就是追命想去看热闹的事。顾惜朝无视他二人直接招呼李坏到面前，让戚少商很是不满。
有些不解地看着顾惜朝，李坏转过头去看看戚少商，这奸商不会是招呼错人了吧。顾惜朝冷淡地说：“不用看了，我就是找你。”李坏嗯了一声，就听顾惜朝说：“你最近有回‘那边’吧？”
李坏一个激灵，正视着他，而后点了点头。顾惜朝别过头，深吸口气，从这里，李坏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猜测，毕竟顾惜朝不想告诉戚少商的事情，那他们也不可能了解太多。就听着顾惜朝说了一句：“我很久不和那边联系了，但我想，最近好像有些不对。”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打听一下看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都波及到这边了？”李坏皱了下眉，这段时间无论是雄常的出现，还是顾惜朝突然又收了一个式神的原因，都让人觉得奇怪。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和顾惜朝个有关联，只是雄常这件事太令人费解，李坏也不得不敬惕。
顾惜朝点点头：“我算了一下，差不多该换了，但是这次，好象出了什么差错一样。”
李坏也看看窗外的天色，而后点点头：“我明白，如果真的波及到，其实就是打破了原来的规定和盟约，我想哪一边都不会愿意的，尽管大部分都会袖手旁观。”他说着，也露出一个冷嘲的表情。这样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很合适，但顾惜朝穿过他看向靠在窗边的戚少商，那个人，永远都不会赞同某些观点，尽管他其实一点也帮不上忙，甚至和他一点也没关系。
这个谈话就至此为止，李坏转过头看向赫连：“我说，你们那里又出了什么事啊。”
赫连很是不满地说：“东面的高氏被人动了祖坟。”
他话一说连追命都啊了一声，动祖坟简直是对这家人极大的耻辱，而且赫连这个动的意思，恐怕不是有人盗墓。顾惜朝往煮茶的炉里添了些水，坐到一旁看了一眼戚少商，后者向他点点头：“今天去看过了，绝不是摸金，场面上，确实有点让人看不过去。”
“你那卷哥一定去看了吧。”顾惜朝看着茶炉，漫声说。戚少商嗤笑一声，顾惜朝对雷卷似乎很有偏见，每次提到他的时候总用一种漫不经心却很冷的腔调。顾惜朝听到他的笑声转过头冷瞥了他一眼，他止住笑偏开头，而后颔首。“那就是真的有问题了。”顾惜朝见他的样子，便知道戚少商也看出了些什么，所以才去找司天台。他转过头看向戚少商，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戚少商回忆了一下，也觉得当时的场面有些令人不愉快：“如果是盗墓，一般来讲，是不会从封土上动手，高氏的祖坟全部被挖开，棺椁打开后，弃尸一旁，赔葬都被翻过，但贵重的东西倒是因为被翻出后才让附近的人拿走，开墓的人却没有拿什么。”
“或者，已经拿了，其它人却不知道。”顾惜朝低着头倒茶，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
戚少商点头：“所以，才叫卷哥去看看。”他附过去低声道：“你总不方便老出现在这些场合。”
顾惜朝推开他，不屑地说：“谁稀罕去么？”
赫连耳朵一向尖，抬头接着说：“我也不想去，我要去结婚。”
追命接过顾惜朝递过的茶碗：“小妖，我们都知道你娶到息真人不容易，但请你不要这么张扬，小心那些追求息真人未果的人来找你麻烦。”
赫连却看了一眼戚少商，没好气地说：“大麻烦也早就被消灭掉了。”
戚少商挑了下眉：“那也和我无关，总不会有人那么明目张胆地找到北衙去吧。”
赫连却低笑了一声：“哦，我可记得真有人找过，事后你也被修理了。你以后小心吧。”
戚少商挥挥手：“卷哥才不会因为这种事记这么久。”
李坏抱着臂朝天翻了个白眼：“我觉得某个人会将这件事记这么久。”他说着眼睛转向某人，这些人有没有点自觉啊。
赫连捂住嘴，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戚少商，在现任情人前说和前情人的风流事，有些人就该被收拾。戚少商指指他，也不想想是谁挑起来的事。他转过头去看顾惜朝，却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啊，这下不好解释了。他刚开口叫：“惜朝……”就被顾惜朝比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
警觉地摸到佩剑，他慢慢起身向门口走去，围坐在几前的几人虽都表现得若无其事，却也都暗暗戒备。戚少商一拉开门，佩剑已经抽出，但门前却没有人，唯有门前挂得幡微微动着表示方才确实有人站在门前。转过头，顾惜朝早已不在榻上，显然刚才在他开门的时候，顾惜朝已经利落地穿窗而出，去截住来人。戚少商走到门外，果然见屋顶上有一青一白两个身影在对峙。
一跃跟着上了房顶，顾惜朝却皱眉道：“你上来做什么？小心屋顶踩坏了。”
戚少商轻轻地哼了一声，他有那么重么。对面那个穿着白色道袍的人却微微笑了一下，看上去明明是个稳重的青年，却不知为何有几分邪气，偏全身还透着忧郁。对方轻轻一礼：“顾公子，好久不见。”
李坏站在下面仰望上去，微皱了下眉：“咦，怎么是他？”
青年也看了他一眼：“哦，居然是李公子。”
顾惜朝站到戚少商身旁：“若是寻人请另寻别处，本店地方不大，请不要坏我生意。”说着就要拉着戚少商回去。
戚少商却回过头来，再看了一眼这青年，心道这人好不眼熟，却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待下了屋顶，追命抓着一把头发正在冥思苦想，李坏转过头来边招呼他进去边问：“你在想什么？”
追命苦着脸说：“这个人很眼熟，但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青年也跟着他们进了一言堂，闻言一笑，没有说话。追命去一拍掌：“啊，我想起来了，上次接那倭国使者时，你也跟着。”
听到这里戚少商立刻想到这个人是谁，一个称号脱口而出：“鬼兵将军方邪真。”
方邪真点点头：“原来是雷家的小老幺。”
追命感兴趣地问：“戚大哥，你也认识他。”
戚少商疑惑地说：“我七、八岁上下的时候，他来过雷家庄找卷哥，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十余年了，你，你不老的话，那不就……”不是人这三个字终还是没吐出口。
方真邪依旧笑而不语，只是跟着顾惜朝道：“顾公子，无事不登三宝殿。”
顾惜朝此时方抬头正色看他，眼神中全是倦意：“方邪真，我对四界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
方真邪却淡淡地说：“你道我有这种兴致，只不过这次惹到我身上而已。”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小的盒子，戚少商看去也咦了一声，这东西他还真认识，顾惜朝也有一个，还在他身上用过一次，就是那只封魂盒。
顾惜朝踏上一步，压住方邪真要开盒的手，重复一句：“我说了，我对四界的事情没有兴趣。”
方邪真却真没动，只是微微想了一下而后问：“若是同你有关，或者说，同这位公子有关呢？”他慢慢地转过头去看戚少商。
顾惜朝这次真是变了脸，但他微垂下头，让个路：“既然如此，那么，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