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五章 一梨雪(一)(1 / 1)
推开门,房同仍是没有人,他回过头来,身后跟过来的红衣女子忍不住露出一种有些不快的神色。他有些歉意地道:“阮姑娘……”看阮明正再次向天丢了个白眼,戚少商终于犹豫地叫她的名字:“红袍,那个,惜朝一直没回来?”
阮明正心中有些懊恼地想,就知道问顾惜朝,但她很快就叹了口气,这种事,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于是她道:“跟你说你也不信,反正他是一直没回来。”
话说回来,顾惜朝还真没和她说要去那里,只是那天戚少商从宴会上回来,顾惜朝就不在了。要说回长安,应该不太可能,因为他从年前就开始布置这边的一言堂,但是不是在这里,她也不好说。顾惜朝不肯让他们说出自己的迹象,做为式神,她也不能过多地透露,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太好。
顾惜朝甚至不至一次地带着嘲笑地说:“如果你们有能力,完全可以打败我,甚至杀了,我巴不得。”
这个人不怕死,甚至很愿意去死。他在人世间记挂的人都不在了。当然,现在恐怕他是不会这样想了,谁想杀了他,那是准备好不要掉了自己的脑袋吧。
她想着,为戚少商让开道,看他脸色低沉的回到主屋。若不是为了看顾惜朝回来没有,估计戚少商连这个房子的门都不会进,他宁愿住到仗院里。阮明正无奈地笑了一下,她这个所谓的管家,还真是,名存实亡。算了,能帮他多少是多少,是她愿意。
戚少商这几日神色略有些不快,尽管他这人一向情绪控制得不错,仍是让许多人看出端倪,进尔私下猜测,到底要多大的事,才会让这个总是温和持重的人露出这种表情。而和他相近的李坏和追命,乃至他“新上任”的管家阮明正自然都知道为什么。
原因无它,前几日和他一同前至洛阳的顾惜朝,住了没几日,于一天晚上,戚少商出门参加庆功宴时,不告而别!而且,这已经过了几天,竟连封信也没捎来,戚少商心中自然十分不快。他觉得无论出于何种理由,顾惜朝也应该向他告个别,说一声。某次和李追二人一起喝酒的时候,他很不悦地说:“难道我还能不让他走?”
听到了这句话的李坏与追命,一个转过头去欣赏风景,一个低头只管喝酒,都装作没听到。让戚少商不禁哑然,原来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便是如此。
总之,戚少商非常不乐意,却又有气无处放,只得努力地工作。追命实在看不下去了,决定主动去拉了他去市集喝酒,洛阳南市也不次于长安西市。
戚少商在已经非常繁华的市集路上,走到还没有一半,却突然看见一个小小的店面,正上方挂着一个牌扁,上书“一言堂”三个字,名字如此熟悉,何况那字体更是熟悉至极,在长安时,他曾经亲自看那人提笔,看那人请雕刻匠来刻牌,然后他亲手为他挂上。看着那虚掩的门,戚少商一时呆在那里,只是盯着,却不曾向前一步,这是相似?还是他其实真的暂栖于此?
直到一个人用冷淡的,不悦的声音道:“你挡住路了。”戚少商方一惊向旁让开路,只见那熟悉的人拂下斗蓬上的兜帽,从他身前直走过去。戚少商瞪大眼睛,而此人推开门,进门后,看他还呆站在那里,才转过头皱眉看他:“你到底是进不进?不进我关门了。”
戚少商忙点头:“进,进!当然进!”然后匆匆跟上,一跃进门。
一旁的追命摸摸鼻子,虽然很馋小顾的手艺,今天还是不跟上去了吧。他回过头看向戴着个斗笠跟来的李坏:“我们自个儿找个地方吧,听说又开了新酒肆,我们去尝尝。”
李坏却哼了一声:“有什么可怕的,姓顾的还能吃了我们?”其实他对顾惜朝的身份也十分好好奇,出于一种法术的较量,他一直想搞清楚顾惜朝的来历。
而正准备去找新酒肆的追命闻言回过身,抱臂偏头一笑:“你真不怕?那要不你进去,说不定还能帮戚大哥分散一下小顾的注意力,日行一善么!”
李坏看着他挑着眉等着看好戏的表情,此时竟与顾惜朝如出一辙。心中暗喃:孩子,你学坏了!都是让那姓顾的给带坏了。但是他走过去,很哥俩好滴勾着追命的肩去寻找酒肆,心道:来,等你哥哥我把你喝倒再算帐。
这边戚少商刚十分感慨地进入一言堂,还没来得及问顾惜朝为何不辞而别,便被一团东西一头撞上来,让他一时都站不稳,低头看去,这个很有力气的小东西,却是一个圆圆的小小孩童,梳着总角发辫,着一件枣红短褂,刚过他膝,此时像是跑得过于用力一时没刹住而跌到他身上,正紧握着他的长袍下摆,看戚少商低下头来看着自己,便抬起自己非常可爱的脸,冲着他露出乖巧的笑容。
戚少商一时脸色有些千变万化,小心地指着他问顾惜朝:“这,是谁家的孩子?”
顾惜朝还没说什么,那孩童却也回过头,冲着顾惜朝笑:“爹爹。”
尽管那笑容十分的故意,戚少商却没有看到,因得这句话,险些跌倒,心中泪流:我才几日未见你,你便连孩子都有了。这从哪里跑出来的,难道你不见了就是为了处理这突然出现的儿子?
顾惜朝将斗蓬搭到架上,听了这句话,回过头看到戚少商万分精彩的脸色,心中笑了一下,面上却冷道:“我可不当这便宜爹爹,等着你爹爹回来,若知道你如此乱认爹,看他怎么收拾你。”
那孩子撇撇嘴,表示他爹才不因为这个收拾他,然后转回身来,抓住戚少商的衣摆不放:“抱,抱!”
戚少商心中终于放下一块大石,看他可爱,俯身将他抱起。
顾惜朝看见他如此,便微皱了下眉,而孩子偏还转过头来,冲他做了个鬼脸,便搂着戚少商的脖子不放。戚少商边逗他玩边笑问:“你什么时候帮人带起孩子了?”
顾惜朝走到小几边去煮茶,低头淡淡地回他:“戚大人当心了,你手中可是价值连城的人参娃娃。”
戚少商惊讶地低头看这个在他身上挂着玩手指撒娇的小娃娃,续尔坐到几边苦笑一下,就知道顾惜朝这里不应该有普通人,连个娃娃也如此。
那娃娃见顾惜朝揭了他的底,很是不乐意,撇在嘴靠着戚少商,顾惜朝则眼中一寒:“听说人参特别补……”话音刚落手中的小刀寒光乍现,便向那娃娃的头发割去,戚少商刚觉不妙,想把孩子抱起躲开,那小娃娃竟在他手中一下不见了,他呆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只不一会儿功夫,屋角的地下轻闪一小道白光,这娃娃便钻了出来。
原来人参娃娃是可以遁地而逃的传说是真的。
顾惜朝的刀堪堪停在戚少商颈边,与他对视一眼,眼中寒光如冬日的雪夜一般冰凉。戚少商看着他慢慢收手,将小刀很有威胁力地插在小几上,那娃娃有点委屈但立刻从屋中消失,想来又是遁地不知哪里玩去了。
对着这样的顾惜朝,戚少商不由有些口干舌燥,暗中直骂自己发疯,却不由在心中浮起一句话:“有杀气的美人更美!”为转移注意力,他故作方想起般问:“你怎么连个信都不留就不见了,让我很是担心。”
顾惜朝不答他却反问:“真担心?”
戚少商正色:“当然!”
顾惜朝便嗤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又不是孩子。”
戚少商便有些急:“当然担心,你……”他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你什么呢?他生气到底是因为他不肯打招呼,不是有些失落他根本不重视自己?可是人家凭什么要告诉你呢?你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呢?他想着,便又失落起来!
他这一停,顾惜朝心中不解,抬眼看他,一触及他的眼睛,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微暖,却只是低下头来拔弄煮茶小炉里的灰,两人一时沉默下来。屋里只听着火苗窜动的声音和茶汤在壶中翻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