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 多久都愿意（1 / 1）
礼拜天剩余的时间，李远航都没有再出现，时静傍晚时分回到那个路口，松了口气。路口的水果摊已经上了灯，昏黄之下，水果都披上一层朦胧。
“老板，给我称三个苹果。”时静想了想好久没吃了，漫无边际的望着，眼睛似乎没有焦点。
“姑娘下班了啊？”老板娘是个山东老乡，时静第一次自这儿买东西时就听出了她的口音，“这三个怎么样？”
“稍微小一点的吧。”不然一次吃不完，没法放。
“好嘞，”老板娘自绑着灯的木柱子上掠下一个塑料袋，把重新拿的苹果装进去，“要不要柚子啊，刚来的，新鲜！”
时静皱眉：“柚子太酸了。”
“不酸不酸，这柚子可甜了，下火！”老板娘抱过来一只柚子，往时静手边搁，“我这儿有剥开的，来尝尝！”看来势必要把这个柚子推销出去了。
“不用了，我拿这个吧。”时静经不起别人推销，倒不是说逛商场会买那些化妆品什么的，也是看人的，摊主看上去是个辛苦人。
付过钱，时静笑着说“谢谢”，摊主心喜，多卖了一点货，拿了布一个个的擦着。
回到住处，时静看了一眼柚子，还是把它放进了冰箱，只是看着就觉得胃酸，这会儿更是不想吃。闷了一天的汗，冲了个舒服的澡，时静坐下来，慢慢地擦着头发。她开着电脑，把老友记播放着当做背景音乐，光是听台词，时静就能分辨是哪一季，说不准是第几集。Joey养的小鸡终于长成了大公鸡，大清早地打鸣，吵醒了隔壁的Rachel，斯人火冒三丈，无可奈何下晨起购物去了，Rachel的购物袋，引发了一场公寓互换风波，Monica捶胸顿足，撕心裂肺地喊着，时静每次看还是笑个不止。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李远航。时静犹豫了下，毛巾搭在半干的头发上，还是接了。
“喂。”闷闷的声音。
“回家了？”
“嗯。”时静敲了下键盘，想把视频暂停，可惜没能成，反而卡住了，电脑也是买了很久了，反应慢了好多。
“你在看老友记？”李远航听到了。
“嗯。”回复全都是一个字。
“好好休息，有事打我电话。”李远航还是不得不挂了，此时他正站在时静住处的巷子口。
“你也早点休息。”礼尚往来。
李远航倒是听得喜笑颜开，柔声道：“拜拜。”
时静挂断电话后，确定头发不再滴水，方把毛巾挂了起来，随手抓了抓，才发觉头发已经到肩膀下了。视频仍在播放着，她把法律书翻了出来，翻着一页页枯燥的书，不多会儿也打起了瞌睡。
农历月末，月牙儿细小的身板，这一夜竟然能看到月亮。
接下来的这个礼拜，时静自周一就开始忙了起来，所在部门的全球老大Brian要过来中国，通常一呆就是半年，所以这一礼拜每天都有会，Jerry更是忙得不可开交，需要各类实时报告。时静时刻打着精神，做足准备，以防突然有什么需求。
这天，Jerry需要她把每款机器的销量、机型、地域销售量以及各经销商的表现，综合起来整理成报告。时静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在纸上划来划去，只想能找出一个比较条理的表现方式。
相邻的Rebecca负责进出口业务，她也是忙了一上午，伸了个懒腰，叹口气：“唉，妆都晕了。”
时静没有答话，依旧忙碌着赶PPT，手机响了几次她都挂断了，最后直接静音了。
“Jean，”这是时静当时给自己取的英文名，入乡随俗，“下楼吃饭去吗？”Rebecca早已麻利地三下把妆补好，一身职业套装十分合体，衬得曲线毕露。
这家公司多是理工科毕业的员工，十分务实，男士西装革履，与这栋位于CBD的写字楼里的其他白领一致，女士的话倒是略显朴素，至少与楼上的金融公司相比是如此的。
“我没时间，帮我带个sandwich，金枪鱼，多谢。”时静不忘把埋在电脑里的头抬起来，并报以微笑。楼下有一家赛百味，虽然不喜欢西餐，但为了赶时间，西式快餐还是首选。
“唉，又让你改报告呢，”Rebecca也不得不同情起来，昨晚时静可是加班到10点多才走的，她需要时静的数据，所以也下班比较晚，“喝的呢？”
“热饮都可以。”时静顾不上想，自脑子里只能临时抛出这样两个概念。
Rebecca甩甩手，拿上精致的手抓包，踩着高跟鞋就出去了，办公室没有几个人，大家都在会议室，她也只能一个人去午餐。
12点过半，Jerry疾步过来。
“OK了吗？”一脸严肃。
“马上，我把顺序调一下，五分钟后sendemail给你”
“好，我去收一下，”Jerry稍稍松了口气，拍了拍时静肩膀，“辛苦了。”
“没事。”
PPT终于搞定之后，时静摁了“Send”键，站起身，觉得肩膀都在疼，一上午水都没喝一口，时静端着杯子去茶水间倒了一杯水回来，口干舌燥。
她现在不敢给Jerry发短信或者sametime，因为他有可能正在展示PPT，于是他在座位上待命，以防随时有任务。拿起手机，发现有未接电话，时静划开手机，她一直没有设置手机屏幕密码，主要是因为麻烦。有两通是李远航，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号码，划开后台，还有几条**，都是他。
“工作忙吗？”
中午时又有一条：“中午记得吃饭。”
时静已经习惯这几天他一直不断的**，只是电话打三次接一次，她回复：“嗯，有些忙。”
发完之后，又追了一句：“你呢？”
很长时间没有回复，时静甚至不知道李远航现在在哪里上班，不过她也没告诉他自己在哪里上班。
一点钟的时候，Rebecca手腕上挂着手抓包，一手三明治，一手热饮归来。
“等急了吧？那，赶紧吃吧。”Rebecca是个比较热心肠的人，虽然外表看上去高冷美女一个。
“谢谢。”时静笑着感谢，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咬了一口，重又放下。
这时手机进来电话，自然是李远航，时静想了一想，还是接起。
“喂。”
“我已经吃过了，你呢？”是来回复方才的**，谁知道，他收到那样一条**，竟然激动难抑，言辞中喜不自禁。
“嗯，吃了……”算是吃了吧。
“很忙？”李远航惦记她早上没接的那几通电话，知道她可能很忙，也有可能故意……
“嗯，刚忙完。”时静盯着电脑，没有sametime信息进来，表示Jerry那边还算顺利。
“所以，是刚吃饭？”李远航皱眉，其实他也是三餐不定，工作忙起来常常顾不上吃饭，只有咖啡一杯接一杯地喝。
“嗯，吃过了。”时静扫一眼被自己放在一旁的三明治，再也提不起胃口。
“晚上几点下班？”
“不知道会不会加班。”时静也想按时下班，都礼拜四了，这礼拜都没有正点下过班，说着说着不自觉嘟起了嘴。
“嗯，你是不是在C公司？”李远航心里琢磨着，还是问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时静没记得跟他提过工作的事。
“你**里分享了一篇文章，是C公司出的新产品，我猜想你大概在这家公司。”李远航笑笑，本来存了些疑问，没想到这么容易问了出来。
“嗯。”时静了然，关注了公司的公共号，作为一个员工；也作为**使用者，一直被林初骂从来不见她朋友圈更新，所以就那么更新了一次，反而招来林初更多骂声，不过她还是点了赞。
“好，下班来接你。”
“不用！”时静拒绝得干干脆脆，一来自己什么时候下班都未知，二来，这算什么事？
李远航笑笑，嘱咐她多吃点，就挂了线，他工作比时静还忙，都说进了投行前三年别指望凌晨3点前会休息，果然“不负盛名”，年轻的身体也觉得疲惫不堪。
一整个下午，时静只是处理日常的工作，Jerry在会议室整整呆了一下午没有出来，只给她发了几条sametime信息，一切顺利，不过下班的时候，时静还是保持待命状态，直到Jerry自会议室出来，一看表已经7点。
一行人浩浩荡荡，时静站起身，礼貌性地跟路过她办公桌的同事笑着点头，表示问候。Jerry眼神间透着疲惫，向时静报以一笑，就势停在了她面前。
“HeyBrian，thisiswhoItalkedabout,JeanShi,myrighthand.”Jerry绅士地指向时静，作介绍。
时静愣了一下，瞬时作出反应，伸出右手，“Nicetomeetyou,Brian.”
“Goodjobtoday!”Brian满面红光，精神奕奕，右手用力回握时静。
“Thankyou.”
“She’salwaysbeendoingagoodjob,notjusttoday,Brian.”Jerry开玩笑地调侃，不忘提携自己的下属。
“Iknow.Youhardlygavesuchhighevaluations,so,er...Jean,keepgoing,Jerryisagoodboss.”
“Iwill,thankyou.”时静看一眼Jerry，对方含笑回应。
Brian摆摆手，继续跟其他部门的同事交流着，Jerry倒是停了下来。
“这几天辛苦了，今天的报告很不错，Brian十分满意，早点下班吧，”说完看了下表，“哦，都这个点了，明天Brian要去工厂看一下，没什么事，可以不用过来，给你放假。”Jerry笑着。
“嗯，好。”时静感激一笑，C公司不用打卡，也不会考勤，完全以业绩说话，只要完成了工作，老板给你假就可以休息。
Jerry拍拍时静肩膀，“赶紧回吧。”这姑娘看着身体单薄，脸色也不是很好，透着疲惫之色。
“你也是。”
时静收拾好东西，拿了手机就下楼了。电梯很快就到了，时静眼睛干涩，看着看着就发起呆来，直到一层的时候，电梯自动开门，她才反应过来，伸手挡了下电梯门以防自动关闭，走了出来。大厅已经暗下来了，只剩门口的几盏大灯，门外的汽车灯光不时闪进来，黑洞洞的大厅时而闪烁，像极了恐怖电影的布景。时静并不害怕，反而感觉有些兴奋。
门口那儿一个身影，时静以为是大厦的管理人员，没有在意，自侧门走出。
“终于下班了？”
安静的大厅里这个声音非常小，可是恰巧在时静耳边，她吓得轻呼出声，身体挨着门，右手一抖，看向那声音的发出源，那人早已扶了她的胳膊。
“小心！是我。”李远航本来不想吓到她，可一时望着她出神，等到她出门口时才回神，顿时懊恼不已。
“你……”时静看清是谁，心跳慢慢正常，可心有余悸，“你怎么在这儿？”不经意间，从他的手中脱出胳膊。
“今天有个客户在这边，下班早了就来这里看能不能碰到面。”闪烁的眼光下，幽清的眸子。在这儿站了两个多小时，完全是守株待兔的境况，私自婉言推掉了客户的晚餐邀约。
“哦，”时静看他也是一脸疲惫，只说，“那一起回吧。”
大厦门口的出租车不是很多，两人站在夜色里好久，才有一辆经过，李远航招手，车停了下来。他拉开后车门，闪身让时静先坐进去，时静往里坐到对侧车门处，李远航见状也一起坐在了后面。
李远航跟司机报了下时静的目的地，司机师傅也是无精打采的把“空车”标志翻下，车子便启动了。
两人相坐无言，时静望着车窗外，呆呆的看着，李远航不时看她一眼。车子驶入三环，时静被车一晃，胃里一阵恶心，缩了缩身子，脸色更加惨白。
过了一会儿，李远航看她，她弓着背，黑暗下她的脸色难辨，整个身体痛苦的颤抖着。李远航慌神，左手覆着她的背，紧声问：“怎么了？”
“胃疼……”时静痛苦地**出声，“胃疼……”竟是哭了出来，前两次胃痛的经历太过可怕，痛得打滚，胃吐得几乎翻出来，她隐隐觉得这次又要再体验一次了，不禁怕得掉泪。
“师傅，麻烦去最近的医院！”李远航往时静身边靠了靠，把她揽进怀里，有了个依靠，她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些，仍是兀自颤抖着。
“别怕，有我在！我们马上去医院！”李远航双眉皱紧，提高嗓音拜托司机，“师傅，麻烦您快点！”
搂着怀里人的双手又紧了些，喃喃安慰：“别怕，一会儿就好了，别怕……”自己的手却也禁不住发抖。
车子刚停下，李远航自右侧车门下去，到时静这边来，时静颤巍巍地佝偻着上身，好像要趴下去的感觉，李远航就把她横抱了起来，她连挣扎的力气都被疼痛抽走了，头靠在他胸前，整张脸皱得越发小了，一双眼睛闭得紧紧的仍然淌着泪。
匆匆跑进急诊室，李远航喊着医生，一个**急忙把她引进了一个隔间，稍后就去找值班医生了。
李远航把时静放到诊室的移动床上，时静蜷缩成虾米状，抖得更加厉害，脸色惨白到极点，鬓角的发丝早已被冷汗湿成一绺，双手抓着衣角。李远航握着她的手，回头大喊：“医生！”任他再沉稳，也急不可耐了，她痛在身上，却痛在他心里，这一辈子有几次这样恐慌无措，不能提心爱之人分担一丝一毫。
女医生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
“医生，我……朋友胃疼，您赶紧看一下！”
女医生脸露疲倦之色，看着眼前的男人笔挺的白衬衣，领带扯开，额角很多汗，也是咽了下口水，清了清喉咙，才看向女病人。
“哪儿疼？”
时静指了指胃的部位，说不出话。
“以前疼过吗？”
时静点点头：“有过两次，”喉咙干得发皱，“去年春天，和冬天……”
“病历带了吗？”
“没有。”这是李远航说的。
“先抽血，看看血象。”
李远航稍微知道，化验单不出来，医生不会给开药。
他把时静扶起来，挽起她的袖子，当橡皮筋扎紧胳膊的时候，她别过头，往他怀里靠紧，凉凉的酒精擦在皮肤上，她另一只手更抓紧了他的手，他回握她，更加用力。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那时候每天早上一次，抽血化验，有时候情况不好了，一天几次，只是这种感觉再熟悉，也还是可怕。
李远航把试管拿到化验处，医生说快的话半个小时就好了，那时静就得至少再挨半个小时，他把她拥在怀里，希望能减轻些她的痛苦。
“时静。”他轻换她的名字。
“嗯？”虚弱的声音。
“以后都让我照顾你好不好？”说着眼眶就红了，看她这么痛苦，他就恨不得替她承受，只是，他都不能。
“不……”都说病痛中的人都是脆弱的，可时静仍然坚持着，“我不想拖累你……”
“我不管，你休想再让我离开。”像个孩子，他埋在她头发中终于流下了泪，那发丝里有淡淡的果香。
终于拿来了化验单，医生看她符合急性胃炎的指征，开了药，去输液室挂点滴。输液室都是坐着的椅子，李远航看了眼一共有五个输液袋，大的1000g,小的也有500g,这样得熬到半夜以后了，于是跟护士申请移动床，但护士说暂时没有。
时静每隔十分钟胃就开始翻涌，李远航撑开塑料袋让她吐进去，稍后再去扔掉，这样来回数十次，吐出来的连胆汁都没有了，可她仍然想吐。时静痛的再次哭起来，直恨没完没了，李远航就把她抱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听她哼哼着哭，声音越来越弱，知道应该是慢慢不那么痛了，终于放心，但不敢变换坐姿，生怕惊扰了她难得的睡眠。
输液室里的始终指向一点半，输液袋里的液体也渐渐空了，李远航向进来给其他病人换液体的护士无声地打了个招呼，指了指输液袋，护士明了，不一会儿就把时静手上的针头拔掉，时静幽幽醒转，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睡过去了，而且靠在李远航怀里。
“醒了？还疼吗？”李远航往后探身，看向她的脸，终于不那么苍白了，一动胳膊，才发觉已经麻了。
时静摇摇头，往后离他远一点，稍一动才发觉胃里像沉了铅。她不敢再动，怕又引致疼痛。
护士收拾好输液架，笑着看他俩：“你男朋友可真体贴，这个姿势都没变过。”
时静无力地看向他，眼里有感激也有些微的尴尬。
他稍稍欠身，顺势就要抱起她，被她用手推了一下：“我可以走。”扯了一个惨淡的笑。
李远航一只手拥着她的肩，一只扶着她的胳膊，她依然蜷缩着身子，确实需要他的力量。出租车到她住处的楼下时，整个院子只剩点点的灯光，走到一楼门口处，她从包里拿出钥匙，见他还不走，无力说话，她只好打开了门，转身对他说：“你早点回去，我没事了，上次这样输液以后就不疼了，睡一晚就好了。”
李远航在门外，声控灯这时暗了下去，一片漆黑，看不清他的眼睛。
时静叹了口气：“明天我休息，你还要上班，打扰你这么久，你赶紧回去睡一觉吧。”也是有些心疼，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她手扶在墙上。
李远航自黑暗中走进屋里，紧紧把她拥在怀里，曲着膝，头垂在她肩头，任她怎么都挣脱不开，然后像宣誓似的说了那番话。
“时静，你听好了，我要在你身边，保护你，无论你再怎么推我，我都不会离开，绝对不会。”你别指望了。
时静挣了半天，终于是放弃了，半天的疼痛折磨让她虚脱，脑子却清醒异常。
“那你愿意等我吗？”时静落下泪来，看着黢黑的楼道，痛楚让她脆弱。
怀中的身体一振，即刻回到：“多久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