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番外（二）（1 / 1）

柒绝食了。

趁着母亲在这里的几天，他粒米未进，以表示自己对转学一事的抗拒。然而世事难料，也许正是因为他抵抗的态度，他的母亲暴跳如雷，更加坚定了转学一事的念头。

每天对于柒来说，都是一样的。胃痛，头痛，还有心痛。

即使饿得没力气，早晨的时间他也依旧坚定扒栏杆，依旧等待那个身影的出现，然后目送他进办公室。即使头晕眼花，他也依旧在生物课上不停刷题，为的就是找到一些能与Ｋ有交集的题目。

耐心等，机会还是有的。

这天上课，他刚一翻开习题集，就瞥见了一道光合作用的题目，再仔细一看，就被吸引住了。整节课，柒都不断在与自己的矛盾思想作斗争，各种可能的答案都一一否决，然后换个角度，再次剖析此题的原理和解题思路。

当下课铃声响起时，柒已经是满头大汗。然而预留的横线上，还干干净净一字没动。

好题，就是它了！

太阳从东边逐渐西斜，月亮从东边的群山里绰约升起。这座城市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然而如果从卫星云图上看，最亮的地方应该是学校。莘莘学子在这里为梦想奔跑，一盏盏白炽灯，照亮他们梦想的方向。

一阵悠扬的钟声之后，学生们下了自习。

柒趴在栏杆上，夜风习习，吹起他的衣角。他在确定了Ｋ进入办公室之后，转身拿题下楼。

“报告。”

“进来。”

忐忑不安地，柒走近了Ｋ的座位。办公室里除了Ｋ，已经没有别的老师了。这真是上天给他的绝好机会。

Ｋ一看是他，立马转过身来，用身体把笔记本屏幕遮住。“找我，什么事吗？”

柒倒是没注意Ｋ的小动作，十分兴奋地把题目往Ｋ跟前一放，“老师，这题我不会……”

“哦，是吗？什么难题啊……我来看看。”Ｋ合住笔记本，认真看起来。

柒站得离他很近，甚至可以问出来他身上的沐浴露清香，和自己还是一个味道。连沐浴露都和从前买一样的，柒突然很开心，感觉自己又和他有了一点交集。

“这题不难啊，你再好好看看答案。”Ｋ把题目放在桌子上，看着他。

啊？

自己千挑万选的题目就这样被轻易否决，换谁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可是老师，这点在奥赛里明明不是这样的啊……”柒很认真地解释。

“怎么会，这一点就是这个样子的，是你记错了。”

原来一直所信奉的所谓真理，只不过是一时疏忽记错的废品。

Ｋ继续说道：“你现在已经不再参加奥赛了，不要把那套放在平时的训练中。按照课本走，紧扣教材。基础知识都没学好，就想往上走，只能是越来越吃力……”

柒已经完全听不清Ｋ后来还说了什么，只是模模糊糊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定义，原来是一个基础知识不牢固，却一直想钻牛角尖的学生。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什么选我？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向我指出奥赛这条路？为什么在我皮开肉绽万劫不复之时，偏偏要做那一个最后推我的人？

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你？

办公室里很寂静，柒沉浸在自己的思想漩涡中，悲伤不可自已。

Ｋ好像觉察了什么异样，不再絮叨，喝了口水，开口问道：“对了，这次摸底考试，你排名怎么样啊？”

柒冷不防他这一问，整个人都懵了。结结巴巴开口：“老师，看成绩的人太多，我还没看……”

“奥赛已经结束了，别再想那么多。你看，这么基础的题目都不会，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学过奥赛……”Ｋ仿佛不经意说道。

“已经很晚了，老师再见！”柒狠狠鞠了一躬，转身跑出办公室。

今晚月亮很圆，很亮。他颤颤巍巍掏出一支笔，在一起带下来的奥赛笔记本背面，一笔一划写下几个大字：

从此是路人。

然后手一丢，笔记本精确无误地飞进垃圾桶。

他向前磕磕绊绊走着，月光将他的眼底照亮，两行清泪，渐渐滑下。路边有几株小小的珊瑚树，他再也忍不住胃中的翻江倒海，大吐特吐起来。胃中空空，吐出的没有食物，只有极其苦涩的胃液和几缕腥甜。

思绪渐渐清晰，他发疯一样跑回刚才的垃圾桶，抓出那本笔记。终于长舒一口气，掏出手机来按下一个号码：“妈，我同意转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