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十三乐章(上) 一个答案(1 / 1)
It’s a feeling, kind of; you can never tell which you prefer between your both hands, since neither is dispensable.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永远说不清,你的左手与右手,你更喜欢哪一个。因为,他们缺一不可。
苏家明埋头看着手中的资料,神色严肃。办公桌前站着前来送签的女秘书。
“这算是哪门子的企划案?!”办公室里苏家明的咆哮声,吓的女秘书脸色骤时化作惨白。
“没有严谨的市场评估、企划毫无创意、更没有经过运作调查,就敢拿来让我签字,这些人的脑子是进水了么?!这个案子是谁在负责?!”苏家明把文件往地上一扔,纸张散了一地。
女秘书哪里还敢接话,甚至不敢伸手去捡文件,唯恐一丝丝动作就会触怒老板。
“给我把人力总监端木白给我叫来!”苏家明按下手边电话的快捷,呼叫门外的助理,声音里压抑不住的怒火。几位助理老早就已听到屋内的动静,此时俱是如临大敌般,匆忙联系人力总监端木白前来灭火。外间几人手匆脚忙,也是不小的混乱情形。
端木白走进苏家明的办公室的时候,那位女秘书正无所适从地立在原地。他一进来,女秘书便顿觉救星驾临,趁着空挡立即动作极轻地把地上的文件捡起来。
端木白打了个手势让那个女秘书先出去,同时从她手里接过文件,径自打开看了起来。女秘书如获特赦,忙退了出去。
端木白看着文件,那份企划案确实有一些不足的地方,但是,它能使让苏家明如此反常地动怒,着实有些诡异。
端木白还没张口说话,苏家明反到先开了口,吐字如飞:
“总部的企划部门经理近来的表现非常令我不满!要撤换。给我备选人员名单。另外,这几个部门的人员也需要整顿。”他丢给端木白一张自己写下的名单,用指背尖锐地敲敲桌子,继续发难:
“除了总公司之外,莱士顿国际所有子公司的运营状况和财务状况,也需要新一轮的评估。我决定这次由你来牵头,组建一支可靠的团队进行实地视察和评估,具体流程你来定,但结束后务必给我一个详细、可信的报告。还有别说我没通知你,今天下午3点的董事会上,我会正式宣布提升你为总公司的执行副理事,眼下我们与马里奥先生的合作由你来全权负责!”
端木白只觉得额前一冷。“Ming,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苏家明站在那里,瞪着他:“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么?!”
突然之间如此大动干戈的阵势,还把他推到一个这样的位置上来,苏家明这是想要干什么?
“Ming,我觉得,在这样的时候,这样大动干戈很容易会引起董事会的不满,而且……”端木白收起文件。
苏家明却立即打断他:“我反倒认为,眼下正是时机。我不是一个会等到问题出现才去考虑解决的人。我喜欢防患于未然,这样才会确保万无一失。还是,端木,你害怕会因此而树敌?”
端木白的脸色很是受伤,却依旧平静地道:“Ming,你冷静一下。”
端木白走近桌前,把文件放下,看着苏家明道:“Ming,一直以来,我都视你为兄弟、家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在一间学校读书,但是自从几年前我爸爸病倒之后,Helen奶奶一直对我十分照拂,待我如同亲人,而我也早已把你当做亲兄弟。她希望我能像对待亲兄弟那样的看顾你,为你保驾护航,而我也早已把你当做家人看待。这也是我之所以至今依然留在莱士顿的原因。莱士顿对我而言,不仅仅只是一家公司而已!这里有我的兄弟,我的事业,也有我多年倾注的心血!Ming,时至今日,难道你还觉得,你的事,我会袖手旁观么?哪怕单单是为了手足之义,兄弟之情,只要是你的正确决议,不管有多难,我都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又怎么会畏手畏脚,害怕树敌?”
苏家明一时沉默。看着端木白,他终轻声道:“Sorry。”
没错。就是端木的这种目光。就是这种目光,仿佛一种无形的债,它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苏家明——她的奶奶苏张心兰在很多年前就已开始为他苦心经营布下的局,不论是人事上,还是商场上的。
奶奶苏张心兰识人无数,为了将自己唯一的孙子培养成材,可谓是苦心孤诣。多年来如同浪淘金沙,苏家明只得了爱德华和端木这么两个知心朋友,和奶奶的“关心”不无关系。当然,撇开他们三人之间真挚的兄弟感情,能够入她的法眼的这二人,势必是将来不论性情、生活还是事业都会对孙儿极具“价值”的人。每每深夜思桓,思绪皆上心头,卓智如苏家明,又岂会看不真切。
正是因为如此,比起与爱德华,苏家明后来才会与端木白有了些微的“疏离”。他其实是怕见到端木白的这种目光的。苏家明自然知道不论何时端木和爱德华都是他可信的人,然而正是这个聪明、认真、执着、几乎完美的端木,令他倍觉压力。而这种压力,又多半是因为,端木的无所求。他的太过端正和坚持,几乎令苏家明找不到任何可以表示感激或者补偿他的借口。时间久了,这因奶奶而来的债,便越积越多。而爱德华则不同,在他的面前,苏家明可以荒诞不经、狂放不羁,从不需压抑自己。
可是苏家明从不回去拿端木白和爱德华进行比较。他们是他珍视的同行者,这种感觉,就好像,你永远说不清,你的左手与右手,你更喜欢哪一个。因为,他们缺一不可。
就在苏家明略带抱歉地注视着端木白的这数秒钟,端木白却已经把能设想到的情形都为苏家明设想了一遍。苏家明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雄心勃勃,多年来三人闲谈之时,数次曾无意表露过一些进一步扩大爷爷的莱士顿版图的绝妙商业创意。如今Helen奶奶已然牵引她的孙儿走上了代理董事的位置,苏家明想要逐步坐实自己的实力和势力,这本无可厚非。
端木白拍拍苏家明的肩膀表示并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然后直接就问他:“自从Helen奶奶走后,公司内你一贯行事谨慎,路线保守,为什么这次这么激进起来?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苏家明把手□□兜里:“没有。”
“行。你不肯说。”端木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会想办法弄明白的。”
在他的眼中,苏家明这家伙,向来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必然会想办法转移发泄,素来“为避工作,纵情玩乐”,但是像这次这样完全纵情于工作、如此大动肝火还是首次。端木白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次苏家明是真的遇上“麻烦”了。
“那。我们就来谈谈工作。”端木白微微一笑。
当音量比较“正常化”的交谈声从办公室内渐渐传来之后,趴在门缝上探听的助理们这时才算是能把狂乱跳动的心脏重新放回胸腔里,收好,然后吐纳,气归丹田,重新回去工作。
端木白和苏家明谈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最后才算和他协调出一个令他稍加满意的方案。吐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端木道:“刚才我们讨论的这些人我会把他们安排到视察组里面,如果你真的想在现在这个时候对来士顿国际所有的子公司都进行深度的运作评估,那我们就开始着手。但是,我会让他们低调行事,以免太过惹人注目,给你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苏家明点头,眼神坚毅。他的情绪也受到些波动和影响,可是这些事也确实是他曾经深思熟虑,想要做的事。
“还有这次我们与马里奥议员所一起促成的秘密合作项目,我这边会盯紧的,你放心。”
可是这次,苏家明听着,却一边死死地瞪着他,然后向后一靠,抱起了胳膊。
一贯沉着的端木白这次也再无法淡定,不由眼角抽搐,最后索性两手一摊:“难道你真的要让我做那个执行副理事?会死人的!”没错,一旦到了那个位置上,不是要加班加到忙死,就是要操心操到被累死。
不错。端木难得也会开次玩笑。
苏家明笑着起身到酒柜前去倒酒:“端木,在你爸爸没病倒之前,他本来就是除了奶奶之外公司最有能力的董事会成员,你为什么不可以?我已经同意把宣布的时间推迟到一周之后,你还想要再准备多久?”走过来,递给端木一杯酒,自己的杯子与之一碰,发出一声脆响。
端木白接过杯子,幽幽地看着苏家明。权职之重,可谓信任至深。
“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已经感动的快要流泪了哦。”苏家明看着他的表情,突然间走了过来坐下,一把勾住他肩膀:“怎么办呢?我这个人,一贯都是要人有恩必报的。不然,你就以身相许吧。”
端木白刚喝进嘴里的酒立刻喷了出来。仿佛眼前的人突然变成瘟神,他放下酒杯,没命地想要从沙发上跳出来,“脱离”他的怀抱。
可是苏家明牢牢地把他摁在座位上,笑道:“是你说的,兄弟之情,手足之义!对于你这种人才,于公于私我都绝不会放手。这辈子你别想离开莱士顿国际,你当定我的人了!”说到最后,苏家明故作暧昧状,还刻意加重了“我的”二字的语气。
端木只觉额前三条黑线:“Ming,你能不能停止每次都忽然间这付德行……”
“忽然间哪付德行?”
“就……”
“@#¥5*!!”
每次在端木白以为苏家明的表现十分一本正经,非常严肃认真的时候,苏家明都会突然间撕下面具露出“狰狞”的面容,把他逼入“就是没个正经就是要你发疯抓狂”的境地,而且屡试不爽。
“好了。就这么定了。七天之后我们还有场硬仗要打。要把你放到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可不容易哦,首先我们要做好力排众议的准备……”
……
为了打发时间,夏诺不仅去医院,而且隔几天就会购买一些“物资”,来到中央公园西的公寓,塞进爱德华的冰箱。于是这个冰箱,终于开始有了些冰箱的样子。
而就在这段日子,爱德华的生活开始悄悄地发生变化。他开始慢慢习惯了回到家去开冰箱找东西吃,习惯了屋内的鲜花。还有慢慢习惯被收拾过的房间里东西摆放的位置。见识过夏诺的固执,他知道她不会停止,所以干脆由着她。
当然,他不想去打断她的行为,还出于,一点私心。
他所处的位置时常会令他痛苦不堪。他已经尽可能地克制自己,不对她表现出过多的关心。他也告诉自己,不要总是去想起她,甚至尽力减少和她相见的次数。然而每当深夜来临,当他安静下来的时候,他比谁都清楚,这些,都只是徒劳的自我欺骗。
他害怕与她失去那些细小的关联,他已无法想象不被她打扰的生活将会怎样把他困入循环往复的无数个苍白昼夜;她在他的生活里留下的那些细小的痕迹,就像是永夜里蓦然划过的一场焰火,一种温暖的符号。她唤醒了他的生活。而他,贪恋这种温暖。在这种小心翼翼的掩饰与积压的情感中,他选择默默地注视着她,陪伴着她,守护着她,以他的方式。
凭着小地毯下的秘密,夏诺不仅随意出入他的公寓,甚至还开始带着他的一些私人物品往返于医院。他的相册,他读过的书,他喜欢听的CD唱片等等。
如今的周末,他比以往更频繁地去探望伊芙琳太太。尽管他总是话不多的那个。伊芙琳太太现在的心情好了很多,虽然病情依旧在恶化。由于病痛的折磨,她依旧日渐消瘦,可她的脸上有了以往罕有笑容。而他,却是窘况愈下的那个。
比如,夏诺和伊芙琳太太一起抱着他的相册,一面看他,一面当面嘲笑着他儿时被扮成姑娘模样的“靓照”。比如,在伊芙琳太太的逼迫下,爱德华不得不为她唱起儿时他最爱听的儿歌。夏诺在看到了爱德华不为人知的一面时大笑不已。
毫无疑问,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伊芙琳太太感到了久违的真正温暖。
可是这种情形,只维持到伊芙琳太太的去世。
“什么事?Rebecca?”办公室里,爱德华正在忙,他和众人刚刚开完小组会议。用肩膀夹着电话,他一面飞快地找着桌上的图纸,一面用别针把他们分好类。
“Edward,伊芙琳太太她今天非常想念你,她想见你。”夏诺站在医院的走廊里,语气嘻嘻哈哈。
“是么。可我现在很忙。”
自从那个“最高机密”项目规划已逐步走入正轨以来,为了迎接这个项目的双方最后审核,工程部近来几乎是人人都忙得人仰马翻。身为首席工程师的他更是不能例外。
“那好吧。你只要回答我,你今天早上吃了什么?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爱德华很郁闷:“你问这些干什么?”
“你知道么Edward,现在伊芙琳太太终于肯跟我说话聊天了。她一见到我就会向我询问你的事,现在呢,她很想知道你今天早上吃了什么,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所以一定要我给你打电话。”
吃了什么?穿什么衣服?!!!
“……”
爱德华以为他的耳朵出现问题。“Rebecca,不要闹了。我真的很忙。”
旁边的数位工程师一面收拾东西,一面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或者耐人寻味的笑意。
自从上次夏诺搞出那场风波,戳穿爱德华“洁身自好”的假面之后,爱德华的花边新闻可就成了这栋大厦里众人追捧的话题。众多男工程师们也都纷纷表示很不服,爱德华仅从外表来看,至少也是“伏地魔”级别的修为,他怎么可能是一只不“偷腥”的猫嘛!!
电话那头夏诺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Edward,你明明能知道,你是伊芙琳太太最后的希冀了。而且Edward,我知道,你也是爱她的。因为她是你的家人,她也爱你。”
爱德华顿住。扶着额头他思索了一会儿,终于他吐出一口气:“告诉她我这个周末会抽时间去陪她。”
“呃。”工程师们这时纷纷起身离开了小会议室,爱德华悄悄避开人群不着痕迹地走到远处的落地窗旁,掩着额头、压低声音:“我今天早餐吃的是煎蛋卷、咖啡和起司面包……我现在穿的是……浅色衬衣。”
听着他略带窘迫的声音,夏诺笑了,笑得还很大声。
“Rebecca……”爱德华只觉得自己头很痛。可是,他却拿她无可奈何。
但是只一会儿,那头声音就又响了起来,安静了很多,带着探询的语气:“呃,Edward,Ming他近来是不是很忙?”
他已经连续几日没有回庄园了。
她和Ming的关系,令她越来越感到困惑。她也时常想起,阿南德曾说过的那句,“跟着心走”。
爱德华一怔,随即道:“是的。近来董事会宣布了几项决议,端木已经升任执行副理事。”
夏诺先是顿了顿,随即就道:“Edward,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当晚。
爱德华熄了引擎,看着副驾座上的人:“你准备好了么?”
夏诺再次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笑着点点头。
没错。如果是自己真心想要的,那就应该去努力争取。就在今晚,要一个答案。
爱德华下了车,为她打开车门。有人上前取下了她的披肩。她很自然地挽上爱德华的胳膊,两人相视一笑,向慈善酒会的入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