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1 / 1)
听陆家豪把医生的话复述完之后,安叶的心,又垮了一层。
“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低?”
“...”
“百分之五十有吗?”
“...”
“三十?”
“...”
“二十?”
“安叶...还是不要再问了...”
她抿抿嘴,眼底全是失落与伤痕,却仍努力地噙住眼里的泪水,颤抖着声音问道:“是不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陆家豪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坐在她身边,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没有那么悲观,即使不动手术也还是有复明的可能的...况且,我们迟早要告诉他的,动不动手术,应该由他自己做选择,无论他选择什么,有你陪在他身边,都会好起来的。”
她摇摇头,胡乱的拭去眼角的泪,说道:“我知道...只是,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伯母身体不好,伯父也是硬撑着,他的压力已经很大了,现在告诉他...我不知道,他到底能承受多少...”
“你要相信他,他虽然从小不受风吹不受雨打的像大少爷一样长大,毕竟在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没有那么脆弱...还有就是,对于家萱之前的一些行为,我代她向你道歉,她从小就好强,婶婶去世早,全家人都宠着她,久而久之养成了一身大小姐的臭毛病,有空我去训训那丫头,你别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陆家豪才想起来已经有好久没有见到陆家萱了,她竟然没有向之前一样时不时的黏着林哲居,这样也好,省得添乱。
“我没关系的,家萱其实很优秀,只是,她的眼里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的优点,而永远都是着眼于别人的生活,而其实到手的,又未必是自己最喜欢的...”她抬眸,视线转向窗外,说道:“她也许到现在也不知道,承鹤对她的感情早已不是恩情,而是爱......”
望着窗外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想起几个月前,也是这样,静静的坐在咖啡馆里,只不过,对面坐着的是熟悉又陌生的纪承鹤。
还记得他垂着眼眸,用手摩挲着精巧的咖啡杯,声音中是说不出的情绪:“人总是这样,欲求不满,站在自己的占有欲里,仰望别人的幸福,而自己身边的,就连余光都看不到......”
她勉强的笑着调侃他,呵,当年那个在感情和前途面前那么决绝果断的纪承鹤,也会有现在情愁断肠的时候。
他却只是笑笑说,对不起,欠了你这么多年的这句话,终于有机会对你说了,和她这么些年的相处,才发现,当时,他对她所谓的喜欢,说的更准确些,是钦佩,是欣赏,却不是爱。
犹记得,她听到这些话之后,只是欣慰的点点头。
却不料,他的眼底却满是伤痕。
“她就这样蛮横无理的闯进我的世界,横行霸道的逼我做出选择,然后,等我小心翼翼的将真心拿出时,她的眼里,已经没有我了......”
感情就是这样,两个人不停地兜着圈子,因为不理解,因为任性而随意转身离开,到最后,浪费了大把的青春之后,剩下的相守的时间又是少之又少......
他和她,又何尝不是。
心之何如,有似万丈迷津,遥亘千里,其中并无舟子可以渡人,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三毛说的在理,她却在自渡中只为自己留下一块浮木。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失爱于他,不过是失去唯一一块救生的浮木。
她用她所有的感情,赌他们的未来。
她闭闭眼,再睁开时,窗外,依旧喧嚣。
她的悲念,触动了他的某个神经。
他甚至没有觉察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缓缓抬眼,眼睛里的失落与阴霾已然不见,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回去吧,出来太久哲居该觉得不对劲了。”
“好...”他的思绪迅速归位,而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竟然会有一点的心慌。
两人回到病房时还是不免有点心虚,看了看床上的人,嗯,貌似是睡着了,然后才放心的各自找位置坐了下来。
没想到我们陆先生的臀部刚刚挨着沙发,还没感受到它的皮质,就被床上的人狠狠地吓了一跳。
“你们回来了?今天怎么去了这么久?”
“啊...?”陆家豪基本是条件性的弹跳了起来,看了看一边也吓了一跳的安叶说道:“是啊,我们还以为你睡着了,吓死我了!”
床上的人本就不是个吃素的,完全不会说诸如“啊,对不起啊,有没有吓坏啊?”之类的话,忽略掉一边自称吓死了的陆家豪,轻轻地问坐在床边的安叶:“今天怎么吃了这么久?”
“哦...那什么...”
被他问得有点招架不来的安叶,立刻识时务的向一边厚脸皮的陆家豪投去哀求的目光。
美女告急,怎能不帮!!
于是,我们的陆先森一咬牙,一跺脚,心想大不了就是再骗他一次呗,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有啥好害怕的,便说道:“今天吃撑了,所以吃完之后我们就散了散步才回来的,正好也可以让你多休息一会儿嘛......”
床上的人没有再追问什么,静默之下,明显的感觉到整个房间的气压在慢慢的增大,增大......
“今天天气好像不错,我想出去走走。”
“好,我陪你出去。”说着安叶便准备扶他起来,语气里也隐约有一丝喜悦。
自他身体渐渐恢复以来,除了眼睛看不到,其实整体的健康还是回复的比较好,只是他习惯性的将自己封闭在这间四面白墙的病房里,无声息的向全世界宣告着他的颓然。没有了从前痞痞的笑容,没了从前漫不经心的脚步,他像一只受伤的鸟雀,静静的伏在暂时的窝巢里,再也不肯拿出从前的光彩,因为在他心里,那已经全然破败不堪。
甚至有时候,安叶会想,这是不是才是真正的他,褪去了嬉皮笑脸和满脸不认真,剩下的,只有一颗孤寂的内心,容不得任何人靠近。
他有资本骄傲,有资本高高在上。
然而,他却给了她接近的专权,却被她践踏的一点不剩。
他却只是卑微的在原地等着她,等待她的信任。
人,本就是个矛盾体。
矛盾到有时候就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人,为什么要爱。
爱了,就没办法了。
午后的阳光,在妩媚中透露着一丝温柔,照在脸上,暖暖的。
她搀着他,静静的摸索着这份暖意。
转过脸看着身边的人,他看上去好像也很享受的样子,或许,他开始慢慢从失明的阴霾里走出来了。
三人行,必有电灯泡。陆家豪先森在意识到这点之后,便乖乖地找了个驴唇不对马嘴、借口中的借口合时宜的边边站了...
同时,还暗自给自己加冕:谁说电灯泡都是不自觉的,我就很自觉啊是不是!
陆家豪走了之后,反而陷入了一阵沉默,要不然说,有些时候,调节气氛的电灯泡也是必不可少的。
“走累了吗?累了我们就坐一会儿...”她轻声对他说。
见他点了点头,安叶便搀着他坐到不远处的长椅上。
他悠闲地靠上椅背,仰起脸,闭上双眼,慵懒而贪婪的享受着这份安逸。
她便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
像是觉察到旁边直直的目光,他转过头,坏笑着说:“我有那么好看?”
她猛地回过神,想起曾经他也总是这样,在她盯着他出神的时候,极其挑衅的蹦出一句欠扁的话,然后邪恶的笑着,等待着她的回答。
“嗯,陆家豪有和我说过的...”
“他说了什么?”其实林哲居再明白不过,像陆家豪那种德行的人,必定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说......”安叶刻意的顿了顿,看了看周围,一字一句的说道:“他说有时候看着你,就会有一种情不自禁的感觉......”
“......”
而此时,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是:陆家豪,我们旧账新账一起算!
“我打算过几天就出院,在医院耗着也是耗着,我会委托孙医生做我这一阶段的私人医生,不会耽误治疗。”他顿了顿,伸手将她揽到身边,“但是,作为我老婆,你是不是觉得搬到我那里会比较方便照顾我?”
“谁是你老婆?”
“你啊,这里有别人吗?你知道的,我现在看不见...”脸上当即映出淡淡的忧伤...
难得他有了好的转变,她不希望扫他的兴,便直接忽略“老婆”的问题,说道:“你那里?”
安叶脑子里顿时就浮现了她第一次去他家的感受可以说是印象深刻,干净利落的不像个常年有人居住的地方:简单的装潢,偏灰蓝的色调,必要的家具,冰箱里除了几瓶CHATELDON和blink,还有零散的几瓶东倒西歪着的萨奇苦味矿泉水,再无其他。
当时只是觉得,一个大活人,是如何巧妙地在这个环境下存活下来的...像他这样的人,关在密室也不用逃脱吧......
后来才慢慢意识到,是啊,这里不过是他的一处住所,于他而言,也许只是一间房子,他的大部分空闲时间也不会把自己憋在这样一个空间里,而是流连于酒吧夜店,然后享受着他习以为常的都市夜生活,也许,在这间屋子里,也曾经有过好多种不同的香水味......
想到这里,心里总不免的有些别扭,她总是不停地反问自己:是在嫉妒吗?嫉妒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粉黛?是在吃醋吗?吃那些被他玩玩之后就丢在一边的女人的醋?
所有的嫉妒与吃醋,总归是自己心里的害怕。
害怕有那么一天,他的世界里,她的名字永远埋葬在过去。
害怕有那么一天,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她的影子。
害怕有那么一天,她只能远远望着他,望着他拥着怀抱里的娇媚女子而勾唇一笑。
害怕,她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路人,他不经意间看了她一眼,对她,注定一眼万年。
而他,收回眼眸,任凭她怎样呼喊,他都不理不睬。
不敢赌,却已经将所有的筹码押上。
她站在感情的赌局上,看着不远处他的身影,微微一笑,眉目间是她特有的干练,没有一点犹豫,目光笃定的说:“我赌,一辈子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