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归去来11(1 / 1)
李春归直接到段傥的院子,人却没在。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一个人无聊的在段傥的临时书房里翻看他的一些书籍。
书房里的书并不多,多是一些地理风貌类的书和史书,还有一些兵法。李春归不喜欢看书,不喜欢绣花,偏喜欢舞刀弄枪。她最大的梦想是能够和段傥双剑合璧,成为江湖中有名的侠侣,成就一段佳话。只是,段傥却无意快意江湖,空有一身高深的武功,在江湖上却名声不大。没事看兵书又不能拜将封侯,她都忍不住为他感到遗憾。
李春归依旧若无其事的在段傥的书房里随便翻着书。书架上的书,她翻了七七八八,也没找到喜欢的。
无意间往书桌上一瞥,咦,莫非他还会作画?
楠木长桌上,一张素白的纸张上,寥寥几笔,勾画出一副庭院图。画卷一角是一排青瓦。廊前几株桃花,开的鲜艳而茂盛,树下大片留白,不知道作画人欲将填上何种事物。
李春归不懂作画,但是这幅画中陈旧的屋檐青瓦额盛开的桃花鲜明的对比,冲击着她的视觉,那未完成的部分更引人遐思。她是个急性子,恨不得立刻问一问段傥,这画中的桃花树下,到底是什么?
段傥开门就看见李春归半趴在桌边,双手拄着下巴,正看着桌上的画卷发呆。头上简单的少女发式,嫩黄色的绢花插在发髻中间,下面缀着几个小辫子。
这样的发式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似的,皱着眉瞪李春归。
“找我什么事?”
态度算不上好,但比起从前至少此刻他愿意和她说话了,李春归立刻给了段傥一个大笑脸。
“每天都找你,也不是每天都有事,反正你也知道的,我有事没事就喜欢找你。”
段傥有些不耐烦,却还是让那大大的笑脸感染了,脸色渐渐缓和。他最不喜欢这样缠人的姑娘,每日里嘻嘻哈哈,在他面前,若是他不阻止,能说上一天都不带嫌累的。
见段傥不说话,李春归也不生气。站起身来,等段傥过来。见段傥直接到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坐到一边去了。
咬了下唇,嘟着嘴走过去。
“喂,段傥。你怎么这样无趣呢。和我说说话。”伸手将段傥手中的书抢过来,丢在地上。拉着段傥的衣袖就将他拽起来。
段傥眉头皱的更深,伸手将她扯住他衣袖的手挥开。
李春归气恼的不理他,直接走到桌前。回头看着他,满脸委屈,像是要哭了一样。
这是她常见的小动作,据说只要见到李春归这幅模样,就是块石头都能化了。段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石头,反正他一见到李春归这模样,就想转身离开。
“你这人怎么这样?怪不得人家不喜欢你。”最后一句说的声音极小,生怕段傥听见似的,心虚的偷看段傥一眼,见他面色无异,心里稍稍放下。随即又有些难过。
段傥当然听到李春归的话,只是当做没听见罢了。
她不喜欢他,这件事似乎是人人都知道的,只有他还傻傻的以为她其实也有一点喜欢他。
“有事你便说,没事你赶快从这里离开。”段傥有些烦躁,现在这个时候真的不适合见这个“未婚妻”。
不知道是习惯了段傥的冷言冷语,李春归当做没听见段傥的话一样,直接指着桌山的画。
“这画是你画的吗?真好看。我看这桃花树下面有好大的空白,那是什么?你去过这地方吗?给我讲讲呗。”
画卷上明显是一个种满了桃树的庭院,但是这样的庭院她没见过,也没听说断雪山庄的院子有桃树。李春归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觉得如果这幅画是段傥画的,那么这个地方一定对段傥有什么特殊意义,或许和那个伤了他的女人有点关系。所以一定要问问,即使段傥不说也能提醒他那个女人伤害了他,到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好了。李春归心里美美的想着。
段傥看了眼自己上午做的半幅画,伸手将画从桌上扯下来,连带着色盘画笔哗啦啦落了一地。
李春归没想到段傥会忽然恼怒,被这一动作吓了一跳。
段傥想也没想直接将画丢在地上,看着那粉色鲜艳的花朵被掉落的色盘喷染上点点杂色,看着那留白处一片墨色污渍,只觉得心里更加堵得慌。抬头看了眼李春归,转身走了出去。
“喂,你干嘛走了呀?”
李春归想要追上去,却又不敢。看着地上被毁的画,咬了咬唇,转身出去了。
夜色降临,送饭的婆子拎着食篮子走了过来。
每日往妙龄这里送饭的婆子姓张,落霞山庄的人们都叫她张妈。她是自从山庄建成就被派到这里的厨房打下手的。段傥一行人到山庄的时候,她因为被山中毒蛇咬到,差点丢了性命,正巧被段傥遇见,救了她一命。山下的老爷说这山庄送给段傥的了。她和其他下人一起拜见新主子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当日救她的少年竟然是这个山庄的新主人。
后来段傥专门交待她给那围墙内的人送饭,吩咐她送饭这件事不能对别人说一个字,而且围墙内的人无论问她什么都不许答。
张妈一辈子本本分分,从来都是主子说什么听什么。如今被段傥救了一命,对他更加惟命是从。
其实给人送饭这件事,是瞒不住人的,但是因为张妈嘴紧,所以大家猜测里面的人多半是得罪了新主子的。看每天送的饭食多么差就知道了。
张妈心里自然对院子里的人好奇,但是她的好奇只是在心里想想,不敢问也不敢说。她猜测院子里的姑娘说不定和段傥有什么关系。或许是不能让山下的小姐知道,所以才这样圈禁着。
后来有一天,她拎着食篮子去送饭,半路上遇见段傥。段傥也没说话,直接掀开食篮子,看了眼里面的饭菜,从袖口里取出一颗药丸碾碎了搅拌在菜里面。
再后来,她便偶尔能送饭的时候遇见这个奇怪的新庄主。有时候是送饭的时候,有时候是回来的时候。送饭的时候,他便会将一个药丸碾碎放到菜里。若是回来遇见了,他只是掀开篮子,看一眼上一顿吃过的饭食。
一开始张妈以为段傥放在饭菜里的是□□,送了一个月的菜,发现里面的姑娘并没有如自己想象的那样死掉或者病了,她猜想,或许这药丸是什么治病的良药。于是在张妈心里,为圈禁在院子里的妙龄是个得了某种传染病的和段傥关系匪浅的人。
因为偶尔会遇见段傥,所以远远的看见段傥倚在路边一棵树下望着围墙的时候,张妈没有一丝惊讶,只是默默的走过去。走到段傥跟前的时候,不管段傥看没看见,都弯下腰轻声说一句“段公子”以示招呼。往往这个时候段傥便会过来掀她的食篮子。可是今天却没有。
她走出好远一段路,也没听见后面有人叫她,但是她却觉得后面的人一直在看着她。她却不敢回头证实。这个新主子,自从出现在山庄,就没见他笑过一次。就是山下的小姐过来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的样子,最多多说一两句话而已。
张妈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但也看得出这个年轻的新主子有无数的心事。照说正在议婚的人,应该高兴才对。
张妈自然没时间也不敢去揣测主子的想法。于是只埋头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又是一开窗,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还是那动听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在问她现在是什么月份初几了。
张妈其实是个心软的人,院子里这位很少和她说话,第一次问她话的时候,听得出她很慌张,那时候她可不敢和她多说一句。现在依然不敢,但是却有些不忍。虽说是个病人,但总该知道年月。这样糊里糊涂的活着,也可怜的很。
犹豫了一番,正要说话,忽然感觉到身后那冰冷的目光。猛地一回头,果然不知道何时段傥已经站在她身后。
赶忙从墙洞里将午饭用的碗筷收好,匆匆锁上小窗,转身对段傥点点头,快步走了。
隔着墙,依稀传来里面叫住她的声音。“喂,您别走,求求您了,能不能让我见一下段傥。”
隔得远张妈自然听不清里面的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可是她悄悄回头看去的时候,看见站在墙外的段傥那紧绷着背脊,但侧脸却柔和极了,似乎还带着笑。
“也是,他让人关了我,又怎么会见我呢。”妙龄伸手将食篮子拿在手上沮丧的自言自语着。
可是一想到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每天自欺欺人的活着,忽然烦躁不已。想也没想的将食篮子摔在墙上。将头伸向墙洞那侧的小窗。可是墙太厚,大小有限,她只能将头钻进去。
“喂,不管你是谁,你给我回来,回来……混蛋,你们这群混蛋,段傥你这个混蛋……告诉段傥,如果他不来见我,我就死在这里,让他后悔一辈子!”
冲着墙外喊了一通,正要站起身,一下子撞到墙洞顶上,“啊……”妙龄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小心的从墙洞里钻出来。就听见墙壁外传来低沉的声音。
“呵,欧阳妙龄,你死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后悔。我随便抓来一个欧阳家的人来继续折磨,你说是你那个伟大的父皇适合,还是那个正在舟山忙来忙去的太子适合呢?”
妙龄揉着头的手一顿,眼里的泪痕还未擦干。她立刻站起来,向四周张望。
“段傥?”
“欧阳妙龄,在我没想好如何处置你之前,你最好别做傻事。否则,你知道的,只要我愿意,我能让南晋的太平盛世变成一场梦。”阴冷的声音从墙外传来,妙龄身子一抖,双手扶着墙壁才不至于跌倒。
“段傥,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