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日四世：桃花酿（1 / 1）
“师傅师傅，今日我酿了桃花酿，你要不要尝尝？”
昆仑山巅，粉衣女子眨巴着碧色水灵灵的眸，眉间一点朱砂妖娆，弯着嘴角，望着大殿之中的白衣男子，一脸的明媚灿烂。
“婳儿，你怎的又碰了这桃花酿？当真是不听师傅的话么？”
声音清暖，却是点点焦急布满，话音还未落定，一袭白衣便是显了身形。
眉目清冷，锦缎墨发，淡淡的仙气萦绕，衬着这一身白衣，合着这一方桃花，便是生生的入了画。
“师傅，可这桃花酿妘婳甚是喜欢啊！”
扁了嘴，抬眸望着白衣仙人，一双眸中，点点委屈流转。
她是这昆仑宫中唯一的女徒，替他养着这情蛊，一身粉衣脱俗，没有过去，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心中所怀。
他是这仙界唯一的陌白上仙，一身白衣入画，清冷淡雅，不知从何处寻了她，昆仑山巅种这十里桃花。
“婳儿，你可是极爱这桃花酿？”
声音恢复了淡漠，只是带了点点莫名的意味，不似以往的清暖，墨色流转的眸，隐隐的愠怒缠绕。
“师傅不生气，婳儿虽然喜欢，但是师傅不让碰，婳儿就不碰！”
语气微微的有些慌，急忙弯了嘴角，仰起了头，眼睑微眯，小脸上满是讨好。
她虽是爱极了这桃花酿，可是又怎及得上他的分毫？
在这昆仑山巅一百余年，他早已成了她的习惯，深入骨髓，又岂是一坛桃花酿能比得上？
“妘婳，答应师傅，这桃花酿，今后，丝毫不碰。”
“好，婳儿不碰！”
……
昆仑山巅，白雪皑皑，十里桃林上，一层淡淡的仙气萦绕，铺天盖地的红衬着连绵的白，竟是说不出的惊艳。
“仙帝有旨，陌白仙人竟私自放出情蛊，扰乱三界秩序，现下令将其打入天牢，承受三十道雷刑，明日执行！”
音落，卷起一地肃杀凛冽。
“陌白得令。”
一字一句，染了沧桑。
呵呵，到底是因着自己承受过一世爱而不得的痛，看着他们两世流离凄惨，他如何忍心？
那两只情蛊，他到底是不悔送了出去的。
……
“师傅是要去哪？可否带上妘婳？”
仍旧是眨巴着一双碧色清澈得见了底的眸望着他，眉间朱砂似血，妖娆如画。
“婳儿，师傅要出去一段时日，怕是百年内不会回来，你……乃是狐族的公主，拜了我为师，如今亦是可以归家，婳儿……只愿你今后，莫念，莫挂……莫恨。”
声音仍旧清暖，却是点点苦涩布满。
上一世，他是人间的帝皇，意气风发，野心勃勃，因着江山，伤了她。
他枯等千年，羽化成仙，却不愿去这仙界，因而守在昆仑山巅，种了她最爱的十里桃花。
他又如何能忘？
那日天寒地冻，万里的积雪中，小小的白狐蜷成了一团在他脚下睡的正香甜，若不是眉间那似血的朱砂，他怕是还没能看见它！
待得它睁开眸的一刹那，他便是笑了。
这双碧色的眸子，他念了千年，定然是不会错的。
这世，他再也不想伤她，失去了记忆也好，记不得他也罢，所有的，他一人来承担便够。
今儿往后，她还是狐族的小公主，会弯着唇角，吃着她阿爹的狐蜜糖，穿着她阿娘制的锦华裳。
他只望她今后，记起他时，莫念，莫挂……亦是莫恨。
……
仙界青丘外，同样是十里桃林开的灿烂，铺天盖地的红。
“请问这可是青丘狐族之处？”
林外，女子依旧一身粉衣，望着这片铺天盖地的红，碧色流转的眸中，满是震惊。
这处的桃林，竟是同昆仑山巅的一模一样！
“来者何人？”
声音沧桑，却是点点仙气缠绕而上。
白雾散尽，一发须皆白的老者身形终现。
刹那间，身形微微的愣。
这老者，这声音，竟是让她莫名的熟悉。
仿佛千百年前，便是听过。
“我是妘婳。”
一句话，仿若熟悉到了骨子里的语气，如此的自然，如此的习惯。
眉头轻拧。
“原来是小婳，今日回来的可比往日早多了！怎么，陌白的人间不好玩么？哈哈，跟纳伯归家，以后莫贪玩了！”
点点的欣喜，点点的宠溺，他是这处的守林者，这桃花酿，还是他手把手教的她。
音落，她却是浑身颤了一颤！脑海中，隐有东西，铺天盖地的涌来……
陌白……人间！
眸色一点点的恢复清明，通身的气势，一寸寸的变的凛冽。
她到底是想起来了！
十日！呵呵，这人间的十日，这让她生生的承受了剥皮之痛的十日！
碧色的眸中，点点的光华缓缓流转，清冷一片。
“纳伯，不要再提他，我们回家。”
再不复娇媚，冷意刺骨，决然一片。
老者微愣，却到底是点了点头，眸中不知是何意味。
“嗯，倒也提不上了，这明日，他便是会进了轮回，此生便是再无陌白这人了，当真是苦了这千年的修为。”
她的脚下一个踉跄。
……
三十三重天，雷台之上，一片电闪雷鸣。
“陌白，你为何如此不明事理，擅自扰了这三界的秩序？你可知，这是要废了修为，堕入轮回的重罪？”
高台上，玄武上君一身玄衣，眉头紧拧，望着不远处被锁了手脚的男子，眸中尽是凛冽。
“嗯，自然知道。”
声音依旧清冷，眸却未抬。
一身白衣早已污浊不堪，墨色如锦缎的发也披散了开来，衬着肌理分明如玉般的胸膛，竟是妖娆的惊人！
“那你可愿受了这罚？”
声音滚滚，天雷阵阵。
“自然也是愿意的。”
唇微勾，眼底光华璀璨，笑意布满。
他所做，自然是他的错，罚便罚，轮回便轮回，他到底是等到她了，如此，便足够。
“雷刑准备！”
……
乌云点点的开始密布，张牙舞爪的雷电开始游走，凛冽至极的杀气开始缓缓弥漫开来，铺天盖地的黑。
黑的凝重，白的张扬，不知是想到了何事，白衣男子却是微抬了眸。
“玄武上君，陌白可求一事？”
“说。”
“这三十道雷刑，陌白一并受了吧，可否不向狐族透露这个消息？我于狐族来说，只能再添动荡。”
“……允了。”
他只愿这轮回，能来的快些，如此，便算是还了她的一世，下世，他再来寻她。
“谁说情蛊是他给的！？”
一声清亮至极的声音，从天际传来，震破这方天地。
抬了眸子，他的身形，却是狠狠的一颤，她如何会来！？
……
所有人皆是抬了眸，浓黑到极致的天边，一抹红色妖娆的身影，正踏云而来，墨发飞扬，碧眸张狂，女子举世无双。
“我乃陌白唯一的女徒，情蛊是我所养，本就是我看不得这桃妖同书生总错过，因此这才帮了他们，若是不信，便去查查，这情蛊，乃是少了三只。”
一字一句，却惊了众人。
她说的，自然是实话，那日，她私自放了情蛊，被他知晓，用术法改了她的记忆，他如今，是在替她顶罪。
“三只？婳儿，婳儿你，你……”
眸中，满是震惊，三只？如何会是三只？
莫非……
“哈哈，陌白，你想如此简单便还了我么？我到底是傻了，竟是服了这情蛊！陌白，你欠我的，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
一声清笑，字字血染。
她服了情蛊，却再次动了心，往事蹉跎，她没能躲过。
……
到底是执了雷刑，她一身红衣锁在刑台上，墨发飞扬，眉眼间，却是笑的张狂。
她说，陌白，我若是入了这轮回，你便是又欠着我的了，剥皮之痛，我要你一点点的偿……陌白，昆仑山巅的桃花，我还是喜欢的。
他只是点了点头，眉间一片惨淡，一双琉璃般的眸，瞬间暗淡无光，死寂布满。
这心，疼的再也没了知觉。
他又是没能守住她呢……
……
后来，他回了昆仑山巅，十里桃林因没了他的仙气滋养，落红满地凄惨。
他便一点点的散着修为，一朵朵的养回了它们。
轮回便轮回，他是愿意等的。
她说她喜欢这十里桃林，那他便给她护着，只盼哪日再见了那双碧色的眸，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再唤了他一声师傅。
如此，便够。
——陌上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