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十日四世:成殇(1 / 1)
她是狐族之中最小的公主,一点朱砂,姿色倾城,样貌无双。
他是人间的帝皇,剑眉星目,一身龙袍,气宇轩昂。
因着替她赶走一只灰狼,她倾慕他,便饮了桃花酿,现了原型,小小的一团银白色绒毛蜷着,睡得香甜,衬着身旁开的铺天盖地的紫藤,如画如卷,刹那间便入了他的眼。
他拾了它。
近日来,他睡得不大安稳。
梦中他一身红袍打马而过,十里桃花正开的灿烂,马蹄铮然间,林子深处总有那么一两声抚琴之音悠扬,撩人心魄。
他自然是好奇的,翻了身,下了马,挑了眉,跟着这曲调便入了林。
终归是愣住了。
一袭白衣翩然素纱扬,一对眉眼精致胜海棠,一头青丝及腰墨色繁,素手轻弹,佳人眉间朱砂艳如血,碧色流转的眸子,举世无双。
“你是何人?”
声音暗哑低沉,望着女子碧色的眼,一丝逼迫之意乍现。
他是皇,这个尘世都是他的,这个女人,自然,他的。
女子顿了身形,抬眸浅笑,碧色的眸中刹那间光华流转,艳得惊人。
“等我十日,便好。”
淡淡的暖意,淡淡的妖娆,淡淡的魅惑,无一不在拨着他心底的弦。
他执着了,梦中那双女子碧色的眼,他莫名心动。
十日,为何是十日?绕是聪明如他,却也是被困了牢笼。
小狐狸不知是困极了亦或是本就嗜睡,眉间那缕淡红色的毛颜色亦是渐深,可自他拾了它那日起,它就从未睁开过眼,粉色的眼睑轻轻的合着,浅浅的呼吸悠长,均匀又香甜。
他上了心。
时间点点的过,梦中的女子仍旧爱着白衣,每日都会同他交谈,内容不多,却是令他不由自主的暖心,末了,不变的是每日都会提醒他所剩的日子,总会弯了唇角。
眨眼,最后一日。
“皇上,臣妾近日准备缝制一件上等的狐绒衣裳,正缺了一条白色的围领,不知皇上能否将那只捡回的狐狸交于臣妾处置?它的狐皮,臣妾瞧着甚是喜欢。”
这是他的妃,举国上下有谁不知她的父乃是他最大的威胁。
皱了眉,转头望向仍旧睡得酣甜的小白狐,眸间一抹复杂闪过。
他毕竟是犹豫了。
这只狐,说来也怪,明明没一点入得了他的眼,怎会莫名觉得不舍?
该是它眉间那抹艳的夺目的红吧,竟是同梦中的那名女子像了个彻底。
摇了摇头,想法一出,他却都是觉得荒唐,一人一狐,何来相像?
罢了罢了,如今朝堂还得靠这妃子的父撑着,一只狐狸,再不舍,也终归是比不得他这万里江山。
他应了,那一刹那,心中却是莫名的颤了一颤,有些钝疼。
时间尚早,他忽的想起了那只狐,心中的恐慌铺天盖地的涌来,竟是隐隐的有些害怕。
他终究是去晚了。
推开门的瞬间,只见寒光凛冽,还来不及制止,青色的石台上,便开出大片大片刺眼的血花,红的惊人。
小白狐,却是醒了。
本是紧闭着的眼睑蓦的睁了开来,刹那间,一片碧色流转,琉璃璀璨。
他的脚下,陡然一个踉跄。今夜,他仍旧见到了那名另他执着不已的女子。
换了一身红衣,红到仿佛要扎进他的眼,碧色的眸中一片暗淡,嘴角的弧度,说不出的嘲讽。
他心疼了。
“为何不愿等?还有这最后一日了啊!呵呵……桃花酿,三饮肝肠寸断,果真是……肝肠寸断……罢了,我疼的厉害,没有力气再怨你,此生永不见吧,我该是错的。”
她生生的被剥了皮,她疼的厉害,她想回青丘,她想她阿爹的狐蜜糖,她念她阿娘的锦华裳。
她笑的凄惨,最后的一支舞,她舞尽了这尘世繁华,舞尽了这浮生沧桑。
他的面色,刹那苍白。
她再无留恋。
自那日起,他再也没有梦见过她。
他翻了古书记载,桃花酿乃是青丘狐族特制之酒,饮一口,能增十年功力,饮两口,能飞天遁地,饮三口,昏睡十日,换了人形,脱离妖道。
他终于明白。
脱去了龙袍,他找到了当初拾它之地,那日开的灿烂的紫藤早就枯萎,他却不愿再离开半步。
他等,哪怕长白雪化,黄河断流,他都不会再走。
她会回来的,对吧,那个眉间朱砂的女子,那只碧眸璀璨的小白狐,早就入了他的骨,他心甘情愿。
——陌上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