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十七章 沸泉冰玉(1 / 1)
To 观月楼主:好久不见楼主了……呵呵,慢慢看吧,今天早上刚码完,应该就在这几天发完了。呵呵,是黑洞模拟图。不过那图画得不是太像……◇◆◇◆◇◆◇◆
于渊皱着眉头在寒潭边慢慢踱步,腰间突兀地挂着个只有一支箭的箭囊。他身后有好几个大木箱子,刑天凌天梵天都在,李冲也闷闷不乐地待在一边。那几个村民正跪对着潭水大哭,恨不能投水自杀。
眼前这潭温度几达沸点的温泉以前居然叫做“寒潭”?如果他们所说的是真的,一眼能形成瀑布那么大流量的寒泉,竟然能在那些村民离去之后温度骤然升高了这么多,按自己的理解,除非是地壳发生变动,熔岩涌了出来!但这四周根本没有火山,就连地震的遗迹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巨大的地壳变动?
从眼下的情形看,只怕这沸泉便是关键。按村民所说,尹氏祭天是送到寒瀑前,自然应该落入寒潭,而那女子在祭天之后奇怪地长大,还同时拥有了水和火的力量……
水和火?于渊心中一动,水和火加在一起不就是沸泉吗?那个女子是从这沸泉里得到了什么吗?
“刑天,想个办法到潭里看看。”
刑天点头,和凌天商量了一下,把极为不情愿的破阵子拎了出来。破阵子苦着脸,从怀中摸出一只大不盈尺的青铜面具,这面具是一古怪人像,方方正正的脸,长刀一般的眉,三角眼,长方耳,鹰钩鼻的鼻梁直达额中两眉正中。阔口,闭唇,口缝间朱砂如鲜血一般红艳。而眉心上方竟有一个方形的洞,就如这人长了三只眼睛,而第三只是向上长在了额顶上![注1]
破阵子嘟嘟囔囔,“季子刚赐给我的,还没捂热呢,你们真不够意思!”
于渊一言不发,眼光扫了过去,如若实质,把个破阵子吓得噤若寒蝉。他乖乖地把那青铜面具放到潭边地上,接着再从腰上解下那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古剑,并不抽出剑,直接围着地上的青铜面具勾画起来。
这一画就画了整整一个时辰。破阵子开始画的时候还有些犹豫,哪知一画起来就如着了魔一般,想停都停不下来,到最后阵法凸现在潭边时,他已是大汗淋漓,脸色如死人一般苍白。
从未见过梵天如此,众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凌天拿出一只通体碧绿的玉瓶,赶紧倒出几颗丹药给他。破阵子服了药,又再闭目养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气来,望着刑天苦笑,“这他妈的面具好邪气,估计不是僵尸了,得是旱魃。完了,我这面具是保不住了,旱魃哪里还有被我操纵的道理,只能捏着面具和他讲条件,多半条件之一就是必须得把这面具给他。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还有,我说大哥,你和凌天都得上,我一个人搞不定。”
刑天向来惜字如金,二话不说地和凌天走到他跟前。破阵子再闭目养了一会,突然怒目圆睁,青铜剑凌空挥过,那铜绿斑驳的连鞘剑居然其锋利无比,把凌天和刑天两人的手腕各拉开一道口子,鲜血急喷而出,刑天一声不吭,凌天却恨恨道,“梵天你个小兔崽子,下回你要是再这样不先打个招呼,小兔崽子你就没命了。”
破阵子嘿嘿笑,青铜剑一挥,鲜血全都灌入刚才青铜剑所画的阵图之中。古怪的是,那些血流进去居然一点都显不出来,众人这才惊觉破阵子画的这个阵图根本不是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听他所说,这恐怕是一个召唤阵,那么多鲜血洒进去都看不出来,这径长数尺的阵图,其召唤范围多半是早已出了蜀地。
破阵子盘腿坐在阵前,右手食指在青铜剑上一擦,直接便点上那面具的印堂正中,眼神开始变得空洞起来。
这个阵以面具为媒,鲜血为引,神识为拘,召唤蜀地及其西北沙漠中最强大的僵尸。
除了天帝女魃之外,世间的旱魃都是由僵尸修成,越是高深的僵尸就越接近于旱魃的级数,而真正的旱魃必然是所至之处滴水不存。只是,破阵子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他虽然能认出于渊所赐的青铜面具与僵尸相关,却没想到那居然直接便是魃的面具,难怪阵图一画下去便收不住手,魃的召唤范围当然比僵尸要大多。这才必须要凌天刑天相助,否则他就是血尽而亡,这阵都启动不起来。
流进去的血终于开始有了效果,青铜面具上的朱砂渐渐晕开,放出血光。那么多的血注入阵中,刑天仍是满面漠然,就像流的不是他的血。而凌天则咬牙苦忍,他的修为远比刑天要弱,能支撑的程度自然有限,时间一长已有些支持不住。眼见着他站立不稳,血流出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一只手伸来把他拎了出去,于渊拿起破阵子的青铜剑在自己手腕上一划,血如泉涌般直冲入阵内,面具上的血光大涨。
豆大的汗珠从破阵子头上滚了下来,他突然开始低低地念诵,随着那曲舌拗口的声调,面具往上一窜,挣开破阵子点在其上的食指,就像戴在人面上一般升了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形逐渐在阵中显现,接着,那身形一步跨出血阵,血光尽灭。
站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身穿赤色长袍的男子,头戴高冠。他伸手把面具从脸上摘了下来,目光冷冷扫过在场诸人,看得各人心底生寒,就像是天威难犯一般。奇怪的是,这人似乎更像个人间帝王,哪里有魃的样子?反倒是和成都蜀廷里坐着的那个蜀王有几分相似。如果于渊他们当时在岷江上游的那个镇龙台前多等两个时辰,此刻便能认出此人,正是当时与望帝杜宇齐至的那个赤袍男子。
刑天简直就是个铁打的汉子,竟然还能先去帮那颤抖着几乎连手都抬不起来的凌天。于渊给自己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止血,紧皱眉头,上下打量着这被阵法召唤出来的赤袍男子,据古书记载,神话中的魃除了天帝的女儿魃女着青衣之外,应该都是袒身秃头,眼长在头顶,形象丑陋至极。而且不论是哪一种魃,所到之处均是无雨无水,焦土千里。但面前的这个男子除了其长袍与传说中魃的名字“赤魃”有一点颜色上的关系之外,怎么也不像是天下所有水和雨的克星。于渊向旁边的破阵子看去,梵天这糊涂东西,莫非把什么关键的地方搞错了?
破阵子也有些迷糊,自己画的是《握奇经》中记载的召魃古阵。传说中,蚩尤兵犯中原,与黄帝大战。黄帝命应龙蓄水攻打冀州,蚩尤便请来风伯和雨师,狂风暴雨骤起,与应龙相抗,僵持不下,百姓苦不堪言。黄帝心存怜悯,命大臣风后以此阵召唤旱魃。那风后功力何其沉厚,以此古阵竟能将天女魃从天上请下,魃女所到之处,风住雨止,而应龙乘胜追击,终于杀了蚩尤。[注2]
既然《握奇经》是风后所著,这召魃之阵怎么也不该会错,只是,此人实在是不像旱魃,破阵子使劲地挠着头,一点头绪都没有。
那人环视一周,最后盯着破阵子,哼了一声,“竖子敢尔!”
那眼光比于渊的可厉害多了,破阵子在他的威势下,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是我让他做的。”于渊冷冷答道。
“哼,胆子不小。说吧,想让寡人做什么?”
听到这话,破阵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阵法没出问题,毕竟是以鲜血为引,以神识相拘,轻易不会反噬。
“我们想请先生把这潭水排干。”既然那人松了口,于渊也开始变得略为客气。
那人看了看身后的沸泉,又再把众人一一打量了一番,尤其是凌天,看得这些人个个如芒刺在背。
接着,他仰天哈哈大笑,“寡人什么时候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小子,”他指了指凌天,“你身上带着什么东西?”
凌天一愣,这话可是问得没头没脑的,我身上带的东西多了,谁知道你问的是什么?
于渊却突然灵机一动,如果此人真是旱魃的话,魃乃是雨和水的克星,很有可能与沙漠有一定关系,而沙漠是火和土合一的属性。如果说凌天身上有火和土合一的东西,那就是灌入火珠的遗天玉。
“凌天,把遗天玉给先生看看。”
“是,季子。”凌天从怀中取出一块晶莹的暖玉恭恭敬敬地递给那自称寡人的男子。那男子细细端详,只见这玉比一般的玉佩都小,上面还有一点流动的朱砂般的光芒。
“此物来历如何?”
“昔日大神女娲遍寻天下五色之石,炼石补天,那补天的地方就被后人称作五色原。后世传说,女娲当年采来的石头没有全用,尚余了一块留在五色原了。此石虽然无缘补天,但也是人间不可多得的土性神石,于渊不才,名之为遗天玉。”
那人微微点头,面上的神情开始和缓了一些,“嗯,此玉寡人见过,岷江最近的那次大水,是你们用此石代替金乌镇江吧,倒也算难为了你们。不过金乌既失,为何不将此石留于江边永镇岷江?”
于渊犹豫不答,总不能告诉他说自己舍不得吧,他根本不用想,直接答道:“于渊本想如此,但此潭据说有水神肆虐,于渊怕水神祸害无辜,不得已又将此石带来,好在此时并非汛时。先生教训的是,于渊定会将此石送回岷江。”于渊顿了一下,“或者,请先生收下遗天玉,先生此言,正说明先生比于渊更配得此石,遗天玉在先生手中,才算是明珠不曾暗投。”
那自称寡人者眼神犀利地盯着于渊,似乎想分辨他所说的是真是假,于渊则面不改色,一副坦然的爱国爱民形像。
良久,那人叹了一声,“罢了,寡人便看在你替寡人压制岷江的份上,帮你一回。此玉寡人也不要你的,此间事罢,寡人自会将它送到原先的镇龙台上,锁住岷江,再不能让它泛滥。”
说罢,那人两手合掌,把遗天玉夹在手心里,似乎想把它压成齑粉一般,等手掌再分开时,遗天玉居然已不见其踪。
那人走到潭边,仔细打量着面前这眼巨大的沸泉。一道瀑布从极高处落下,就算是温泉也该变得透凉,哪知道连溅起的水雾居然都还滚烫。他想了想,右手一挥,遗天玉便飞了起来,狠狠地向潭水流出处击去,几下起落,居然把原先的小溪开成了一道既深且宽的小河,潭水飞快地向山下涌去,潭面迅速下降。
同一时刻,蜀都正在和厉龙谈论西王貘的青泠突然一震,“不好。有人在动寒潭!”厉龙吃惊地望向青泠,二话没说,当先而动,眨眼之间,院内已空无一人。
寒潭。
潭水眼见着都降了一丈多了,居然还不见底。那男子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戒意,于渊则心中忐忑。他既希望能马上看到潭底,又希望不要,毕竟尹喜不会把像《道德经》补遗篇这样重要的天书放入谁都能见到底的水塘之中,而面前的这眼潭还真不知道水深几许。
那人眼中的凛然之色越来越重,他不断地以遗天玉开出新的泄水口,但潭面已经下降了两丈有余,潭水却仍然深不可测。
最后,那人长叹一声,遗天玉飞回手中。他对着于渊点点头,“只怕你是对的,这水深不可测,生出水神来也不为怪。好罢,就让寡人来试试那些多年不曾练过的旧玩意。”
话音一落,他仰面朝天长啸一声,惊得鸟兽四散飞窜。随着那声长啸,潭面上突如其来地起了一阵狂风,不住旋转,越来越快,最后似乎形成了一股强劲的龙卷风,这风的范围也就是潭面大小,却高不见顶,仿佛直插云端。
众人都只觉得如身入火炉之中,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就像连皮肤都在寸寸龟裂。沸泉之水被那旋风吸了上去,直入云端,却不见有半滴水落下。瀑布还在往下流,却怎么也赶不上那人似长鲸吸水一般的龙卷风,潭里水面迅速下降,堪堪跌落了近十丈。令人惊奇的是,水面到了十丈处便再不下降,下面不是水,也不是泥土或是岩石,竟然是与潭面同宽的一整块巨大的寒冰。
众人面面相觑,上面是沸泉,下面是寒冰,中间竟然没有一点过渡?那些村人早在遗天玉豁开小溪时便以头抢地,痛不欲生,此时更是愤懑不平。那村长痛哭流涕地捶胸顿足,自怨自艾为何要把这些凶神恶煞一般的人带到水神这里,多亏被几个后生拉住,不然他已经跳入潭里自杀以谢水神。
不等于渊示意,刑天便向下一跳,隐约中黑色的翅膀一振,轻飘飘地落到寒冰之上。他凝神下望,却发现这冰极为透明清晰,而且其深不知几何,如梦境一般悠远,就算极目望入依然晶莹一片,看不到底。突然,刑天的目光被一点乳白色的东西吸引过去,他心中一动,赶紧上来禀报于渊。
于渊大喜,恭恭敬敬地对那人道:“多谢先生神力,不知道先生可否用遗天玉将此冰破开?”
那赤袍男子断然拒绝,“此潭太出乎寡人意料,只怕不是你们所能对付,除非能把水和火的力量都悟到极致,否则很难做到沸泉与寒冰的泾渭分明。何况,你们也看到了,下面深不见底,只怕遗天玉一击下去,这座无名大山便会地动山摇。”
赤袍男子既然这么说,于渊也没有办法。他在岸边踱来踱去,最后目光落到了那几个大木箱子上。
[注1]:小青YY了一下三星堆的青铜面具……当然,考古学家认为那个额上的开口不是第三只眼,而是古人认为灵魂会从眉心之上逸出,也会从那里回来,所以开的进出之门。在《上善》中,小青以此眼来代表注2中会提到的“目在顶上”。其实,古蜀的非信史有非常多有趣的素材,只要没事,一杯花茶在手,小青就能做出无数梦来。试举一例:李冰治水建都江堰大家都知道,恐怕知道都江堰有二王庙的也不少,那么二王除了李冰还有谁?还有他的儿子二郎。好了,有趣的事情发生了,二王庙在灌口,灌口的二郎是谁?不要告诉我他姓杨……再者,三星堆里为什么面具上多一只眼?为什么就不能是对二郎神的崇拜?汗……
[注2]:《山海经•大荒北经》
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蓄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魃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后置之赤水之北。叔均为田祖。魃时亡之,所欲逐之者,令曰 :“神北行!”先除水道,决通沟渎。
小青也不记得是何时看到那“袒身,眼长于顶”的旱魃描写,也许是江南的传说,但具体的出处小青没有看到,有人说是出自《诗经》。后来好不容易搜到了,是在《神异经》:“南方有人,长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顶上,走行如风,名曰魃。所见之国大旱,赤地千里。一名旱母。”
现在有了网络真是很方便,在一个名叫汉唐精神的博客上有如下记载,大家看看玩吧:
《诗经•云汉》有句“旱既大甚,涤涤山川。旱魃为虐,如惔如焚。”朱注云:“魃,旱神”。
宋人朱YU《萍州可谈》说:“女魃窃其家物以出,男魃窃外物以归。”好笑。
《子不语》卷一《旱魃》里描写为:“猱形披发,一足行”。与夔近。不过袁枚《续子不语》又说:“尸初变旱魃,再变即为犼。”
《阅微草堂笔记》卷七:“近世所云旱魃,则皆僵尸,掘而焚之,亦往往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