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章 原来（1 / 1）
医院里到处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味，手术室的门大开着可以看到里面手术台冰冷的样子，带着口罩的医生正站在旁边刚刚脱去手上还带有血的手套。
护士将刚刚动完手术的少年推出来，门口候着的另一个少年立刻迎了上去。
“梁非，感觉怎么样，疼吗？”
梁非的头部被纱布完全包裹，只在眼睛部位留出一道缝隙。看到易洋焦急的模样梁非眨了眨眼表示一切都好。
易洋眉头拧成一团目光紧紧地盯着梁非，一直跟随着护士回到病房。等到护士安顿好一切离开后易洋才拿了张椅子坐在梁非的病床边。
为了沟通方便梁非拿了白板写上自己想说的话：“易洋，谢谢你，这笔钱我会还你的。”
彼时他们都还是刚刚上大学的穷学生，而梁非家也只是家境一般的普通家庭，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支付这么一大笔手术费，当他开始拼命打工攒钱的时候易洋忽然拿出了一笔钱。
易洋默默摇了摇头，他一直看着梁非，目光如同一口深井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隔了许久他才低声道：“不是钱的问题。”
易洋站起来，缓缓踱步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接着道：“梁非，她对你到底有多重要以至于你为了她居然……”易洋忽然说不下去了，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哽在了喉咙间，最后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梁非愣了愣然后在白板上写下三个字，“我想他。”
可是易洋却没有回过头来看一眼，他始终背对着梁非更像是一个人在自说自话：“梁非，我知道你喜欢那个人，可是你真的确定她不是你臆想出来的？好吧，就当你告诉我的那个故事是真实发生的，但如果是那样那个叫做烟的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她已经消失了！不见了！即便如此你还是要执着于她日日盯着那张照片而不肯回头看看一直在你身边的人么？”说到最后易洋的声音都沙哑了。
“梁非，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易洋转过来，两人相对无话，压抑了这么久易洋最后选择在这样的时间与地点对梁非告白，简简单单四个字，只说喜欢不谈爱更不提未来。
梁非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震惊，三年前在两人都还是青涩的高中生的时候梁非就已经听到了这句告白。梁非知道，易洋的对自己的感情从来都没有改变，在这条世界线上他的告白只不过是推迟了三年。
烟走后的日子里，梁非唯一可以真心依靠的人就只有易洋，十六岁的梁非一定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如此依赖易洋。梁非不禁心中感叹，烟居然连这一点都能预见，如今的梁非忽然明白了那句话的意义。梁非想，既然如此，烟也一定知道自己对易洋永远都只有感激与友情。
梁非很想对着易洋笑一笑，但他现在能做到的就只有毫不躲避地凝视着易洋的眼睛，随后梁非在白板上“我想他”的下方一笔一划写下“我知道”三个字。
易洋看到后顿时愣在原地然后有些难以相信地问道：“你不讨厌我，你不嫌弃我是同性恋？”
梁非顿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易洋一喜，立刻坐回椅子上拉起梁非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梁非的手有些冰凉接触到易洋火热的手掌时他忍不住往回缩了一下。易洋手微微一松梁非就立刻将手抽了出来。
“对不起，谢谢你对我的感情，但我不能回应你，你知道的，我喜欢他。”
梁非一次性写完这么一大段话放在易洋面前，易洋看过后也没有不开心只是盯着白板上那个‘他’微微皱眉，这个时候他才恍然明白过来站。他愣了半晌，然后站起来深吸一口气道：“原来烟是‘他’，我输给了一个也许不存在的男人……”
易洋苦笑着摇头：“也好，现在我能切身体会到你的感受了。只要你不讨厌我，允许我继续留在你身边我就已经满足了。”末了易洋说：“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你。你家人那边我会帮你瞒住的，不用担心。”
一个月后，易洋提着刚买好的新鲜水果匆匆走进病房，他推开门的时候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一面镜子前呆呆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那面镜子是半个月前易洋为梁非买的，便于他术后观察。可如今镜子中映出的人易洋早已经不认识，那张脸英俊而精致，只是再也没有一点梁非的影子。
易洋没有去打扰梁非，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梁非慢慢靠近镜子嘴唇轻轻挨到镜面上，他闭上眼睛仿佛是在亲吻镜子中的那个人。
“烟，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梁非的眼角滑出一滴清泪，泪水顺着镜面滑落，落在易洋的心头。
梁非久久抚摸着镜子中的人，他没有注意到易洋默默地把水果放在门口便离开了，他更没想到这一分别就是四年。
易洋再一次出现在梁非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是美国某研究所的研究员，他用了四年的时间得到了本科学士学位和研究生硕士学位，在被聘请为研究员的时候他刚刚开始读博，他之所以回国不是因为其他特殊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梁非。
此时的梁非刚刚考上国内某知名高校的研究生，为他毕身的梦想踏出新的一步。但易洋此时却已经带着一个可以助他实现梦想的机会出现在了他面前。
人与人的不同就是在此体现，两人同为物理系，曾经在同一所大学，但在同样的时间里易洋就实现了梁非那个遥不可及的梦。
易洋突然出现在梁非面前并没有让梁非感到多少惊讶或者欢欣，也许是因为此刻的梁非已经内心冰冷到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心起波澜。但当易洋说出‘我成功了’的时候梁非黯淡无光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一道久违的光彩。
“梁非，这是ＴＭ的第一次人体试验，我没有把握能够成功，即便这样你还是愿意亲身一试吗？”
梁非没有说话他手中提着那把旧旧的黑伞，身上是研究所统一的白色制服，此刻他已经在研究所中三个多月了，在近一百多个日日夜夜里他不是在训练身体素质就是在熟悉ＴＭ构造与操作。无比期待这一天的梁非几乎没有犹豫便提步走上了这台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冰冷机器。
他站在舱门口回头看向易洋：“易洋，这七年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心力，七年里我没有一天不在期待这一天。在你回来之前我就已经被检查出患上了轻度抑郁……易洋，我已经等不下去了。”
易洋心中隐隐觉得此番别离极有可能成为永别，心中万般不舍，但也不知该如何挽留，不知该以何种理由挽留。他知道自己终究是留不住梁非的。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男子，易洋忽然觉得这个人已经不是自己喜欢了近十年的那个人了。
易洋释怀般地低头笑了，在舱门关上的最后一刻他扔给梁非一部类似手机的东西，手机链上挂了一把钥匙。
“它叫ＴＷＬ５０，我已经亲自试验过了，它可以改变世界线帮你在回到过去之后再找到他存在的那条世界线。”易洋接着说：“我妈名下有一处房产，我们只住过一年，你回去以后那里应该是空的，家具什么都是现成，钥匙上有地址……也不至于你过去以后露宿街头。”
梁非将ＴＷＬ５０稳稳接在手里，手机链上的钥匙还是新崭崭的。最后梁非深深地望了一眼易洋便不再犹豫，随即低头钻入仓中。
几十秒以后易洋面前这个硕大的金属机器便凭空消失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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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郁郁葱葱的绿色树叶，繁茂的树冠遮挡了头顶刺眼的阳光，但梁非还是忍不住撑开黑伞遮住身子。刚经历过时间旅行又跨越了世界线，他全身无力大脑涨晕得厉害，连走一步都觉得困难。
即便如此他也难以抑制心底深处的兴奋与激动，仿佛全身的细胞在沉寂了七年之后终于又活跃起来。梁非环视四周，他认识这个地方，这是他第一次遇见烟的地方，他看了看调整过的手表，如果没有记错，烟就要出现了。
终于要再次见到烟了。
身后忽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猛然转身，一个少年突然闯进了眼帘，少年模样清秀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眼里流露出好奇的光芒。
梁非呆立在原地，巨大的震惊让他英俊的面容有些扭曲，半晌之后梁非低下头扯了扯嘴角。
少年的面容梁非再熟悉不过，那正是七年前的自己！
真是讽刺！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七年前还青涩无知的自己，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一般从眼前掠过。忽然间，他很想抱抱那个时候的梁非。
后来，少年问梁非，“你叫什么名字？”
梁非答道：“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