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来历不明(1 / 1)
初次,请多指教~~考据什么的是禁不起的啦……立夏过后清河镇内柳絮沾衣,这日,柳三娘醒早了,左右是再睡不着了,楼里的姑娘们还没有动静,遂起来起来喝口水,想着大约是渴了睡不着。打着哈欠拎起茶壶,晃晃只剩一口了。“这个老五,做事越来越不上心了,老娘屋里水都没得喝也不知道伺候周到。”只是这个点上,楼里没有人听到柳三娘埋怨,她也只好自己拎着壶往堂前走。
回转阑干,绕过道道美人屏风到了堂前,下半夜的茶水早已凉透失了好茶的滋味,就像冷寂下来的繁华——空落落的。前院的门缝里洒进了阳光。柳三娘随手倒了一杯隔夜的茶水,一口饮尽,像是受不了这样的冷清,“嗒嗒”地拿了个铜盆上楼,挨个儿敲过去,“哐哐”作响,和着老鸨尖细的嗓音“哎,姑娘起床啦,起床啦,太阳都晒屁股了!”
“三娘,还让不让人睡了?”
“是,昨儿个恩客一波波儿的,三娘你得了好处,也该让人歇歇啊。”姑娘们嘟嘟嚷嚷地不愿起来又不得不起来,也不知道那三娘到底犯了什么病,别是花柳就成。
“哎哟,我的姑娘们,还埋怨上了,老娘养着你们这一群容易嘛,起来,都给我起来,一个个没精打采的,你们要个个都像千春、千月那样漂亮又懂事的,老娘省心!”这下木棍子都用上了,在栏杆上直敲。
千春、千月是红粉轩的头牌,艳名远播。犯了神经的柳三娘也只敢在前院敲敲打打,自个儿的两棵摇钱树当然宝贝十分。“老五,老五……”拖着嗓子嚎了几声,名唤老五的妇人才整着衣衫匆匆赶来。
老五却是不老的,年约三十,犹有风情,年轻时也是极惹人的,只是如今却不做这风月场上的事情了,离开也没有别的去处,索性放下做了柳三娘的内管事。
“三娘何事这么早起来?”
柳三娘默了会儿,想想的确无事,挥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了。“我渴了,房里水都没有,厨房的魏老九也不上心,灶上水都凉透了,哎,无事,只是睡不着了……”她唠唠地说了半天竟自己也不知再说什么了。
刚才还嘟嘟嚷嚷地姑娘们散得很快,偌大的厅里只剩了个老五给她,比起之前的冷清却是好了许多。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老五理好衣衫,扶着三娘坐下,“还喝茶吗?我去热。”
三娘摆摆手,一时无话。
红粉轩的后门,一名身着褐色粗衣男仆神情猥琐,小心地从马车里拖出一件物什,仔细一看,竟是名没有生气的女子!
“哐哐哐……”男仆单手拍打门板,一手拖拽着女子不让她滑到地上。“唐六哥,开门!”
不一会儿,打着哈欠的矮个儿男人打开了门,“哟!好你个姓魏的,你竟然偷人!”唐六差点跳起来。
“哎,快来搭把手,不是偷的,捡的!”魏老九扶着那没意识的女子吃力得很。
“捡的?哪有这么好事,出去采买东西,还能捡个人回来?我说你去那么久,是不是又去赌两手了,还拐了姑娘,看三娘不扒了你的皮!”唐六一看魏老九的脸就来气,但还是帮忙扶了一把。
既然看见了,又不能让那没正心的家伙坏了人家姑娘,唐六人矮力气却是有的,两人合力把人弄到前厅里去。一路上磕磕碰碰,老远柳三娘跟老五就听见动静。“哎我说,你俩不在厨房收拾准备,这都……啊,天爷!你们这是哪儿弄个人来!”
唐六跟魏老九拖了好一段路了,见了人就干脆就地放下了。“你问老九!”
“别是死了吧……“老五说着蹲下身去,颤着手探鼻息。还好,活的。
三娘一看也放下心来,顺手操起根木棍就往魏老九身上抽,”你个作死的,好好的不在厨房呆着,跑去偷个人回来,要是人家家里人报了官,看你给我惹的事儿!”
魏老九一边躲,一边告饶,“姑奶奶,我真没偷,六哥让我采买东西,我办完事手怪痒的,就小小的赌了一把,真的,就一把,出来找到马车想立马回来的,结果,马车下面就塞着个人!我左右都看遍了,也没有找人的,把人放在那里也不好,那要是坏心的,这姑娘还能好好的?”
“我呸!你个魏老九,你还把自己当好人了,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姑奶奶我这里不放来历不明的。”柳三娘操着手瞪他。
“三娘,三娘……”魏老九恬着张老脸,弓着背去探柳三娘的袖子。“三娘,你看,你就当没看到,我这也一大把年纪了,没个做伴的,楼里的姑娘我是攀不上的……就这个当是我自己的了,而且你看这姑娘穿得古怪,肯定不是本地的,人家就是要找也找不到您这儿来!”
听魏老九这么一说,老五不乐意了,蹲身揭开魏老九包这姑娘的车帘布,女子这身真是穿得古怪,一身裙子胳膊和小腿都没遮住,但长相清秀,看起来也是个正经姑娘,这魏老九一脸猥琐,站都站不直还好赌,莫要误了人家。遂直起身用胳膊肘撞了下三娘,“依我看,人家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放着等人醒了再说吧。”
柳三娘也正有此意,她虽是做风月场生意的,但从不强迫楼里姑娘卖身。姑娘们都是贫苦出身的女孩,或是走投无路自愿卖身的,或是父母养不起了卖到人伢子那里去的。冲唐六摆摆手绢,“行了,就这么办,把人弄到我房里去,再烧点热水来,把陈大夫请过来给看看。”
“好嘞!”唐六一转身就找大夫去了,只那魏老九畏畏缩缩地拿眼睛瞄着那姑娘,“这,这三娘啊,那你看这人也是我弄回来的,这……”
“三娘不说了,等人醒了再说!”老五拿眼瞪他,回头叫个婆子一起把人拖抬着往柳三娘那屋里去。
半柱香时间过去,老五跟那粗使婆子合力将那姑娘打理干净了,陈大夫也到了。
这陈大夫住在对岸的小喜鹊巷子里,隔着河上是一座石桥,因着河面并不是很宽,所以来得也快。柳三娘虽是做这门子生意的,但为人仗义,只要姑娘们有个伤风头疼的都会请大夫瞧瞧,跟陈大夫也算熟识了。招呼完就直接带进去,陈大夫一看,说是这姑娘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晕过去了。
“那她什么时候醒呢?不瞒您说,这姑娘并不是我这楼里的,怕是呆久了对她名声不好。”柳三娘捏着手绢探身看看,顺便把这女子的来历大概说了一下。
陈大夫很是赞叹柳三娘的为人,用拇指在那姑娘的人中处一掐,睫毛动了一下,“哎,醒了。”老五拿了茶水进来正巧看到也不倒水了,直接放桌子上人就过来了。
那姑娘眼睛动了好些下才慢慢睁开一点,好像不怎么适应光线,一下又眯起来,等了好一会儿,眼睛才睁开些了。目光定定的,“姑娘,看得见我吗?”老五拿个绢子在空中晃两下。那姑娘先是摇头,等一会儿又点头,眼睛慢慢地转动一下,看到柳三娘,老五,陈大夫还有那婆子把自己围了一圈,愣住了。
“这是怎么了?”柳三娘问。
“没事儿,许是没缓过来。”说着陈大夫为她把把脉,又用手撑起那姑娘眼皮细细查看,“并无大碍,过一会儿就好了。”
“姑娘,姑娘。”老五轻轻唤着把人扶起来靠在床头,手在那姑娘眼前晃晃,那眼仁总算找着点了。“渴吗?”老五又问。
那姑娘点点头。
旁边的婆子极有眼色,连忙倒了一杯过来。那姑娘一口就喝完了,还眼巴巴的望着老五,像小兽似的,老五乐了,让婆子把茶壶一并拿来,连倒了几杯可算好了。
见人也醒了,几个人也不着急了,陈大夫只说让那姑娘多休息休息,有什么再找他就是了,柳三娘要给他诊金,他掉头就走。虽说那姑娘没有生病,但人家大夫到底走了一趟的,不收诊金怎么好。柳三娘随着出了内院嘱咐龟奴好生送陈大夫回去,悄悄把诊金递过去,冲陈大夫的背影指指。
那陈大夫年轻时考过秀才,是个读书勤勉的,自是有读书人的傲气,而今已到不惑之年,书生气还是在的:如柳三娘这般的风尘女子也能为个陌生人做到这般,更何况自己去了也没帮上什么,他就更不愿也不能收人家诊金了。柳三娘遣了人送他回去,一路上倒也无事,等到晚上清理药蒌的时候竟倒了些个银两出来,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却又不好再把钱给人送回去了,只得作罢。
估摸着又过去一刻钟,那姑娘人也恢复了些精神,柳三娘交待完从前院回来的时候,老五正在问那姑娘的名字。
那姑娘摇头。
又问年纪多大,家住哪里,家里有什么人,姑娘统统摇头。
老五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柳三娘。“陈大夫不是说没问题吗?怎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呀。”
柳三娘也没撤了,旁边那婆子说:“别不是脑子磕到了吧。”
“不能吧。”柳三娘上前按住那姑娘的头仔细查看,没有磕碰的痕迹,没有伤口。“是不是还没缓过来?先让她再休息一阵再说吧,可能慢慢就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