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09章(1 / 1)
冉小灿一个晃神的空档,一楼的小飞机前早已没了那个高大的身影。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办公室的门发出咯吱的声音,不多不少,刚好二十分钟。
宋思未掩了门,径直拿起笔记本看翻译,目光闪过一丝惊讶,从办公室抽屉翻出一本书递给她,声音温和清澈:“这是需要翻译的书,求质不求量。”
冉小灿接过书,迟疑道:“我可能翻译的不是那么精准。”
他声音低缓中带着沙哑,“这版俄语的《航空材料学》是《先进复合材料技术研究与发展》翻译过去的,而你这次翻译的,和原文一字不差。”
冉小灿狂汗,这原理好像不是在探讨翻译,而是在研究中译俄的可逆性。
她低头看手中的《飞机结构强度设计》,翻开查看目录,贝齿轻咬红唇,良久后抬头注视着宋思未,说:“全书共四章,我分章交稿。”
“这个随你。”
“但是……薪资我要求千字四百元。”她说完后面色沉静的望着他,心脏却突突地跳个不停,良久后见他没有反应,这才补充道,“这些资料的专业度很强,所用的时间是我翻译其他材料的两倍多,倘若遇到其他更为专业的词汇,时间肯定在三倍以上。”
宋思未点头,没有任何犹豫:“行。”
冉小灿松了一口气,目光仍紧随着他,他虽然很轻易地答应了千字四百的要求,但她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他……是怎么看待她的呢?
是不是觉得她是那种唯利是图、嗜钱如命的人?她不是金刚,做不到刀枪不入,自然也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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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小灿伸了个懒腰,看着天蓝色背景的电脑屏幕,有些失神。
她上次拿着书从宋思未办公室出来时实验室里的一群研究生正围成一圈八卦,中间的两人甚至在争执,那叫一个唾沫横飞,争得脸红脖子粗。她怀揣着八卦的心悄悄走近,站在人墙的外围竖起耳朵仔细听。
“我说那伤是家暴来的。”
“怎么可能?宋教授虽然在实验上对我们严苛,也是航院的四大名补之一,但也不是会家暴的小人好蛮……”
“家暴”二字清晰地传到冉小灿耳朵里,她微微一愣,啧啧两声,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宋思未那模样说他是强、奸犯都没人相信,竟然还家暴!
“谁说我们宋教授家暴了,我说的是那女的……”
“她自己手上不是也有伤么?”
“先家暴,再自残。”
“不对不对,按照你这说法应该是先挠破宋教授的脸,让他毁容,再挠自己手背,装无辜。”
另一个声音传来:“你们说的都不对,刚才他俩还在这里深情对望来着,应该是不小心弄伤了的。”
冉小灿眨巴了下眼睛,怎么觉得这话题好像跟她有那么一点关系啊!她摆摆头,应该没有,绝对是想多了。
“什么那女的,她叫冉小灿。”
冉小灿被这一闷棍打得晕头转向,这感觉就像她在家门口捡到五百元,手舞足蹈地开门后发现这钱是冉小尘掉的一样。她兴奋的八卦了半天,结果主角是自己,能不郁闷吗?
她耳畔还是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声,经大脑提炼后争论点其实就两个:一是他们的伤是怎么来的;二是他们的关系。
一阵咳嗽声传来,众人顺着声源将注意力从八卦转移到站在冉小灿身后不远处的宋思未身上,然后学生瞬间如鸟兽散,剩她一人呆愣愣地望着宋思未。
他缓缓走近,与她保持一定距离,从她手中拿过那本书,翻开封面麻利的第一页留了一串数字,声音清晰干净:“这是我的手机号,要是资料翻译完成了给我电话。”
她接过书,红着脸点点头。宋思未何等聪明,只用一个手机号就消散了全实验室学生的猜测。倘若他们是熟识,不会连手机号都没有。
然后她抱着《飞机结构强度设计》的书说了声再见就仓皇地逃出了实验室。
冉小灿收回思绪,哀怨地轻叹两声,将翻译好的东西整理后在U盘里备份,顺手摸到手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拨通了宋思未的电话。
“宋老……宋思未,我是冉小灿,第一章翻译好了,直接发邮箱吗?”
听筒里传来一阵轻笑声,很好听,也很浑厚,但她知道,这笑声不是宋思未的。
“我是郞玮良,思未现在很忙,抽不了身。”
“噢噢,这样啊!那我晚点再给他打电话。”
郞玮良笑了笑,问:“听思未说你就住在C大?”
她觉得郞玮良这样的人应该不会问毫无意义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好像真的无关紧要。
“嗯,住法学院。”
“二十分钟后在法学院门前等你,一起去吃宵夜。”
她抬眼看了电脑右下角,北京时间21点23分,出门就差不多十点钟了,斟酌片刻后笑着婉拒道:“我倒是很想出去,只是……”
她还没说完电话那头是郞玮良陡然提高三个八度的声音“什么?实验出问题了?”然后对她匆匆说了句“等会儿再给你电话”,就挂断电话了。
虽然她在帮宋思未翻译相关的书籍,却至今没有明白他们一天到晚在实验室里到底在做什么,看刚才郞玮良的语气,宵夜,估计是不可能的了。
冉小灿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机,关了电脑去洗澡。
她洗完澡后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浴室,见冉小尘房前门缝里的灯光已经消失了。她放轻步子走到床边,盯着吹风机纠结很久,最后怕吵到小尘睡觉就没有吹,只随便用干发巾胡乱擦了擦,之后就在蓝色海豚下垫了一条厚厚的毛巾,拉上被子关了灯。
爸爸走的那段时间冉小尘病情恶化,她在医院整宿整宿地守着他,在精神压力和经济压力的双重折磨下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从那以后,她就成了入睡困难户,除非累极了,不然得在床上躺很久才能睡着。
手机再次响起的时候她大脑还很清晰,她拿过手机看着上面那一串数字后直接丢在一旁,这个点打来的,不是骚扰电话就是敲诈电话。她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后盯着依旧亮着的屏幕,想到郞玮良后又重新拿起手机,走到阳台后划开键盘。
“小灿,我是郎师兄。”
冉小灿撇撇嘴,刚才还自称郞玮良,现在就郎师兄了。
“嗯,猜出来了。”她顿了顿,问道,“实验忙完了?”
“我们在你楼下,一起去宵夜,实验的事慢慢谈。”
她看推脱不了,只得应了声,简单的换了衣服后下了楼。
十一月的夜晚早已是浓雾密布,置身浓雾中即使穿着呢子大衣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未干透的头发在寒冷环境下就像戴了一顶淋了水的帽子,整个人都是透心凉。
十点钟的校园正是热闹的时候,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模样的面孔,要么三五成群,要么同伴成双,也不乏情侣成对的。
她刚下楼,紧挨着楼道的一辆黑色速腾副驾驶玻璃窗就摇了下来,郞玮良露出白白圆圆的脸大声说:“小灿,在这里。”
她闻声走过去,路灯很暗,她站在车外根本就看不清车内的情况,点头笑着说:“郎师兄好。”
“甭客气,驾驶位后座是空着的,先上车。”
她应声从车后绕道驾驶位后座,打开车门滑进车内。透过后视镜她看到驾驶位上宋思未气定神闲的表情,整个人呈现一种很放松的姿态,后排坐着一男一女,熟面孔,应该是在实验室里见到过。
她拢着酒窝率先打招呼:“你们好,我叫冉小灿。”车慢慢开出了法学院。
“何馨。”何馨咧着牙指了指副驾驶后座上的男人说,“孟羽彦。”
孟羽彦偏着头和她对视,豪气地说:“幸会幸会,我是宋教授带的苦行僧,她是郎教授带的灭绝师太。”
冉小灿被孟羽彦逗乐了,三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不少,也不再觉得拘泥:“我是小学生口中万恶的冉小火山。”
何馨不乐意了,转头望着孟羽彦,大声说:“你自己愿意当苦行僧那是你的事,谁是灭绝师太了?”
“咦,你下午在实验室不就是这么说的么?”
何馨和孟羽彦争执不休。冉小灿盯着后视镜,挣扎很久说:“宋教授……近来可好?”她这一声问候送出去后整个车厢内再无声音,连何馨和孟羽彦的吵闹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心下后悔的要死,要是宋思未现在不搭理她,不就是自掘坟墓么?吃一堑后都不能长一智啊!
“你问的是实验上还是生活上?”低缓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感。
她脸颊微热,结结巴巴地说:“都有……都有……”
“都还行。”
“噢!”都一样有必要分那么细?
车经过川流不息的人潮,在时代广场的停车位上兜了三个圈都没找到停车位。郞玮良指了指广场C座前大型的玻璃幕墙说:“你们先找个地方吃饭,我去停车。”
宋思未没有推迟,将车停在路边,集体下了车。
何馨刚下车就指着广场玻璃幕上的广告屏大喊道:“原来今天是光棍节。”
“还过什么光棍节啊!先把机翼的问题解决才是王道。”
宋思未难得开口:“机翼的事情得循序渐进,急不得。”
“我就不明白了,咱们在机翼大赛中不是还得了冠军的吗?怎么现在连小型机机翼都搞不定了。”
宋思未不动声色地望着C市璀璨的夜空,说:“竞赛时的标准是机翼最大载荷与重量的比值,只是单单针对机翼的重量和承重力。而我们现在面对的是整架飞机,再出色的机翼如果不能配合机身使用,那也只是机翼而已。”
孟羽彦和何馨猛点头,于是冉小灿也跟着猛点头,其实,她真的只是一知半解。她抬头正好撞进宋思未深不可测的黑眸,他注视着她,半晌轻声说:“冉小灿。”
“嗯?”她心中咯噔一下,心虚地别过脸,难道他知道她是在滥竽充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