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06章(1 / 1)
宋思未补的这一刀正好戳中冉小灿要害。冉小灿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低着头搅着手指没再接话,她真想咬舌自尽,早知道活络气氛会落得如此下场,就让她在沉默中到家好了。
此后两人之间再无半句话,只有发动机和雨滴的声音。
车缓缓地停在C大法学院前,冉小灿如释重负,笑着对宋思未说:“谢谢宋老师送我回来。”
宋思未微微颔首,从前中储物箱找出一把折叠伞递给她,惜字如金地说:“雨很大。”
她抿了抿嘴,脸颊便立刻现出一个酒窝,犹豫片刻接了过来,将电脑斜跨在肩上,腋下夹着书撑着伞站在雨幕中,关门时问:“伞怎么还给你?”
他的视线落在后视镜中,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不用还了。”
“那……谢谢了。”
冉小灿转身朝法学院里走去,朦胧烟雨中屹立着一栋教授楼,随着距离拉近能看清它脱落的墙体和□□的红砖,无一不彰显着它悠久的历史。
冉小灿走到楼道口收了伞,轻轻咳了一声昏暗的灯光立刻照亮了楼道,她爬到四楼向左转,拿出钥匙开了门,屋子里的灯是亮着的。
五十五平方的一居室,一进门就能看到客厅中放置的长沙发,老旧电视机对面是学生宿舍里常见的上下铺的铁床,上铺散乱地放着很多俄语书,下铺铺着天蓝色的床单,同色系的空调被委屈的挤成了一坨,充当枕头的是一个蓝色的海豚。沙发和铁床间的空档放着一个淘宝网里最廉价的简易衣柜。
冉小灿将伞撑开晾在阳台上,一屁股坐在床上,身子一歪蜷着腿窝在床上。
“姐,你回来啦!”冉小尘听到声响从房里出来,见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关心道,“不开心吗?”
她没有回答,猛地捶床,怒气冲冲地问:“你知不知道‘一场秋雨一场寒’的科学依据?”
“知道啊!”冉小尘虽然惊讶于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也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是小学《科学》书里的吗?”她不死心,穷追不舍地问。
冉小尘茫然地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姐问这个干嘛?”
冉小尘怒:“还不是你那宋老师,害得我颜面扫地,我以后在他面前都要矮人一截了。”
“我没懂。”她的一席话让冉小尘更加糊涂了。
“就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的科学依据他知道我不知道,我就顺口夸了他一句,结果他说这依据是小学四年级课本里的,这不就是变相的说我连小学生都不如么,你说我郁闷不郁闷?”
冉小尘敛眉思考很久,才说:“以我对宋老师的理解,他应该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旋即笑着说,“姐姐本来就比宋老师矮一个头。”或许还要矮更多呢。
她怒目圆瞪,哼哼两声:“你到底是不是我弟弟?”
他笑着转移了话题:“姐,我睡客厅吧!”
她脑袋要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我就喜欢睡客厅。”她想到了陈维冰的话,从床上下来在地上蹦跶两下,高兴道,“小尘,陈爷爷答应帮忙找□□了。”
冉小尘咧着嘴露出漂亮的虎牙,“嗯,是啊。”
冉小灿说:“我明天就把房子挂在中介那里卖出去,把手术费握在手里就只差合适的肾了。”她想,有陈维冰帮忙,找肾一定会很顺利的。
他脸上的笑倏忽隐没,良久后刻意拢着笑说:“等找到合适的肾了再卖也不迟,不然我们得搬家,我身体可吃不消。”
他这身体也拖了四年,在这四年里他失去了很多,近乎一切,只剩下冉小灿这唯一的亲人和妈妈留下的房子了。找到相匹配肾的几乎是微乎其微,他是学医的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不能让冉小灿空欢喜一场后还失去这房子。
冉小灿抬手敲了下脑门,嘿嘿笑着说:“你看我这脑袋,我皮糙肉厚经得住折腾,没考虑到你的情况。”
冉小尘笑了笑,没再说话。
那晚冉小灿坐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雨点落在草木上的声音,混杂着风起云涌的怒吼。她在漆黑中仔细看着客厅里熟悉到入骨的老旧家具。当年医学院的教授楼紧缺,身为副教授的冉妈妈便分到了法学院的这间房子。虽然冉小灿舍不得这房子,但在冉小尘面前,它又显得那么渺小,甚至不值一提。
她想,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努力赚钱,让小尘的病情在找到合适的□□前不再恶化。
十月中下旬秋高气爽,丹桂飘香,曙光学校将秋季运动会定在周五。作为即将成为附属学校的曙光学校自然要请C大各领导前来观看,以彰显对未来合伙人的重视和尊敬。
冉小灿难得没有课程指标能偷个懒,让祝佳带班参加运动会。她简单准备了登山装备,去附近的聂拉山登山。
从有着鱼肚白的晨曦到太阳突破云层的正午,本是风和日丽正好徒步登山赏红叶的天气顷刻间就狂风大作,乌云滚滚。
冉小灿拿着登山杖眺望远处的红枫林,大风刮过似波浪般连绵起伏,摇曳生姿。
聂拉山是没有完全开发的山,只有一条盘山公路,冉小灿为了体现她的冒险精神并没有环绕公路攀登,而是另辟蹊径在枫林中任意穿梭。眼看风雨欲来,更是慌不择路,绕了半天都没找到公路。
等找到公路,搭下山的顺风车就很容易了。
她只感觉额头一凉,伸手摸了摸冰凉处,再看指腹处是泛着光的水渍。她哀嚎两声,因为出门前看天气预报显示无雨,为了少背些东西就没有带雨具。她抬头望着宛如伸手就能触及的乌云,小雨有转大的趋势,忙三步并两步的找公路。
山路崎岖道路艰险,她又是四处乱窜,一个不留神被□□在外面的树根绊倒,圆润的滚了几圈从一处矮坡上跌了下去,一声闷响后趴在地上。
她感觉心肝脾肺肾都在颤,随手将背着的登山包仍在一旁,哼了两声翻身仰面躺在,雨水无情的打在她脸上,她指着灰黑的天空愤愤道:“姐好不容易有闲情逸致徒步登山赏红枫,都是你,好好的天气下什么雨,害得我摔跤,疼死姐了。”
冉小灿边说边艰难地坐起来,想要找因为摔跤而脱手的登山杖,见对面山洞里正悠闲的坐着一个人。
他黑发理成极短的板寸,不但没影响他的帅气,反而显得很精神,高挺的鼻梁,黑如星辰的眸中波澜不惊,嘴唇微微抿着带了丝笑意,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登山装,手边是一个黑色的登山包。
她傻愣三秒,不假思索的将那么名字喊了出来:“宋思未?”
宋思未微微点头,笑着说:“是我。”冉小灿刚才从天而降的时候他着实惊讶了一把。
雨水落在脸上让她清楚地了解到自己身处的境地,顾不上尴尬,找到身旁的登山杖后忙拾起地上的登山包往山洞里跑进去,踟蹰片刻后将登山包当成板凳,坐在他对面,挠了挠短发,不解的问:“宋老师怎么在这里?”
“登山露营数星星。”
“额……露营啊……”她视线往山洞里探过去,果然看到地上有搭帐篷的支架。其实她是想说他们一起下山吧,科研工作者的方向感应该很好。
“看这天气只能算前者,露营和数星星怕不能实现了。”他语气淡淡的,唇边的笑意不深也不浅,刚刚好。
她音调猛地提高一个八度,欣喜道:“那宋老师什么时候下山?”
宋思未低头扫了眼左腕上的手表:“四点钟。”
她忙掏出手机,正是北京时间三点整,就是说一个小时后,宋思未就会动身下山。
“宋老师,你下山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上我啊……”
他抬眸看着她灰头土脸的样子,随后点点头。
话唠的冉小灿碰到不爱说话的宋思未真是要命啊,十分钟都觉得度日如年。她拿着登山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抬头问他:“曙光学校今天秋季运动会,宋老师怎么没有过去?”红底烫金的邀请帖她见到过,里面有一张就是给宋思未的。
“难得清闲,出来散散心。”
冉小灿等啊等,却没有等到下文。她不是比宋思未更应该出现在运动会上么?按照常规他不是应该回问她为什么也没有参加运动会的吗?
她把登山杖放在脚边,咬着下唇,斟酌很久还是问了。
“上次宋老师有提起过,您……是哪一年去了乌克兰,在那边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