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回忆(1 / 1)
灯火辉煌的街头。
突然袭来了一阵寒流。
遥远的温柔,解不了近愁,是否在随波逐流?
……
三月初春,万物滋生复苏,细雨如丝随风成烟,严酷寒冬仅剩下了最后些许冷峭,淡淡侵染了人间大地。
从空中视角看下去,这是个宽阔的十字路口,东、西、南都是通途,北边的路旁林立着二三层的商铺建筑;红绿灯单调重复闪动着颜色提醒来往车辆和行人,树皮一样的灯杆斑驳淋漓,仿佛无声叙述岁月流逝。
梦是氢气球,向天外飞走。
一个人在梦游……不到最后不罢休。
孙楠的《拯救》,歌声从一家洗车店飘荡而出,在三月的烟雨中,声调韵律似乎也被拉成变成了细细雨丝,几乎就要散去,街道上希拉的行人步伐匆匆,没有人会刻意停留脚步欣赏。
初春的雨小而缠绵,被风一吹,四处飘洒,就是在房子的阳台下都躲不去。陆渊把外套衣襟向里拽了拽,呼出一团白气,低低的骂了声,抬起头来望着灰暗阴沉的天空,细雨飘洒落到眼睛里和脸上,点点冰凉,让他眯起眼睛,嘴角勾出一个弧度,却没有笑出声。
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就潜伏在你的伤口……
陆渊眯眼微笑,看着街道走过的行人,目光挪动到了超过十字路口南面的北蟒河桥,烟雨蒙蒙中,眼中所见的这样场景,很安静,安静到有种叫做麻木茫然的味道。
谁能把谁保佑。
心愿为,谁等待?
洗车店是这幅名叫《细雨中的木然镇》写实派画作中唯一的活泼跃动,这座小镇当然不叫“木然镇”,这是个冷笑话。孙楠的《拯救》也许是店员的喜爱,已经轮唱一天,至少,陆渊已经在这听了七八遍。
心愿为……谁等待?
当孙楠再一次唱到了这里,陆渊开始回忆今天开始到现在为止,自己的经历。
昨夜,自己惯例带着耳机看书到凌晨一点多才去床上躺下,其实并不困倦,只是第二天还得上班,总得保证六个小时的基本睡眠吧,陆渊早就厌恶这样重复、单调、枯燥的生活,但人总要生存不是?
喜欢安静,所以带着耳机听音乐,习惯孤单,所以多余时间总是看书,少许的文艺文学气息和深深宅院的性格?
忘记是谁对他的描述概况,大概是这样的吧,这样的青年睡前是不是该去眺望一下星空,以示自己依然向往无限广袤空间的博大情怀?当然,陆渊并没有这样做,现在的星空已经看不到繁星,小学课文《繁星》已经成了故事。
宇宙依然广袤无垠,星河却不再轻易展露真容,更加真实的黑暗天幕让苍穹看来更加高远而遥不可及,这才是本来面目。
陆渊心里想着这些无聊的人生,闭上眼睛开始做梦?——
五十米见方的土操场,矮平的黄草只在边缘地带辛苦生存,深秋里蚂蚱正在疯狂的降落、飞起。操场边那堵红砖墙上挂块刷了白漆木头铭牌,字迹被常年的风雨磨碎,隐约看到“铜锣团结小学”四个黑色宋体字,墙后边是几排青瓦平房,按照建筑风格来看,应该是长江以北某处村落。
夕阳光辉是金色的,遍布了这里。
没有学生,没看到老师,操场延伸出去的黄土路径没有人影,陆渊也没发现自己,自己只是空间中一个虚体的存在,客观的看着蚂蚱和时间作战,或者说无谓的挣扎。
吱呀。
学校的铁阑珊门打开了,一个青灰人影走出来,看不清细致模样,身形看来是男人,约是三十岁以上,男人对着墙内轻声说着:“回家吧。”
墙内没有人,男人又轻轻的重复一遍,陆渊认了出来,这是父亲——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可男人显然也没看到自己,陆渊愣愣的,想起来这是十多年前孩提上小学时候的记忆,男人等待了几分钟,转身沿着操场延伸的哪条黄土路离开,身形渐渐淡去了。
陆渊没有说话,他知道父亲已经离开了很多年,身处这看似清晰实则迷蒙的世界,实体都不存在的自己要想交流完全就是奢望,随男人的离去,陆渊的视线开始被迅速起来的白雾弥盖住,什么也看不见了。
……
上世纪九十年代城镇常见的沥青路,灰黑的路面笔直延伸出去,不见尽头,两旁是成排的白杨树,叶子几乎落光,颇见萧条。路边有条河随着路并行远去,应该是昨天下过雨,河水呈现浑浊的褐黄色,缓缓流动着。
场景是这样熟悉,陆渊看着自己年轻了,变成了少年郎,他记得这条路六七里再过一座桥走上三四里就是自己的家。
沙沙,沙沙。
靠边的路面没有车辆的碾压,留下了许多小石子儿,脚步声孤单寂寥。
只有自己吗?一刻钟了,没有见到其他的行人车辆。
安静的个人行程,陆渊想起自己生活了八年的慕然镇,相近的图景写照,也像是自己这些年的人生写照。
世界是神奇的,总有着难以想象的无端壮丽变化?。十七世纪西班牙五流哲学家丹格尔关于世界观的哲语在此刻忠实的体现——前方十几米处路边出现了一个穿黑尼子连帽秋大衣的女孩儿。
她约有一米六五左右身高,女孩儿连衣帽带着,被大衣覆盖的瘦小身形在空旷场景里显得柔弱堪怜,面向陆渊看着,没说话也没动作,但显然她等的人就是陆渊。
陆渊不认得她,却没来由的微微震颤,一些叫做激动的东西被心脏挤出来,让他加紧了脚步,来到女孩儿身前,距离近的只有一尺不到,女孩儿没有对陆渊冒失的距离表现出任何反感的举动,长发从帽檐垂落颈旁,她抬起脸颊看着陆渊。
女孩儿肤色非常白,甚至超过了地球另一边的西方白种人,但不是干枯的苍白色;这种白在很多年后有个单独的名词来形容:云曦,就是早晨太阳初升,阳光透过天上白云,云呈现出来颜色。更远的时代这样描述:凝素态,不艳阳,天与云,山与水,上下一白,停心停欲,和壁云曦。
眉形如柳叶,眉色深极墨,眼眸清亮蕴秋水安宁,要是这泓秋水摇曳起来会是怎样?如同西子湖水漾起涟漪扩散,层层波波敲开人的心扉,浸润在这无限温柔间。
女孩儿看着陆渊,仍然不言语,若秋水双眸如一汪清泉,淙淙流淌出却是山与海般的深情。
忽然间,陆渊看不到路,看不到白杨树,看不到河水,天地万物都消失,自己又变成了虚体存在,陆渊觉得自己掉进了一片海洋,海水摇动起来,波浪卷流推挤,溅碎了白玉堆砌,起伏间像碧秀的山峦倾轧,终去始来,无休无止;又仿佛被丢到无限巍峨的高山,仰望苍穹不知高远几许。往下看去,云霭重重虚如幻境,云际线的太阳露出半个,金光披洒云海滚动,随时可能淹没自己站立的孤峰。脚下的大山越感厚重,似乎拉着自己往下陷落,头顶星河纵贯不知亿万里,星光熠熠好似要卷起自己乘风而上,两种截然相反拉扯让陆渊栽落虚无的深渊,沉沦其中不能自拔,岁月也在此刻加快流动,一下子就走过不知道几千几万年。
“陆渊,醒醒,陆渊,醒醒”,在浩瀚虚无深渊中无尽沉沦翻滚的陆渊听到呼唤,勉强分辨声音来源,一眼望去,瞬间泪流满面,无限的时间流过了啊,永远的陷落看不到尽头,失去了一切希望,失去了自我,连意识都要被磨灭打碎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陆渊突然想起诗经里这两句,远处有个女孩儿轻声呼唤,缓步走来,她的双眸如是秋水的清泉,潺潺流动的泉水,跨越无尽深渊,淌进了自己的胸膛。
于是,云海不再怒涛翻腾,星光不再纵横贯穿,不再陷落,不再沉沦翻滚,山峦起伏如画,波浪卷流平缓。自我被找回,时间停止疯狂涌流,又看到了白杨落叶飘飘,又见到河水,又回到了沥青路。
陆渊也看着女孩儿,也没有说话,胸膛里涌动的情感被反复压榨,垂落出来的滴滴纯净晶莹,像是清晨绿叶上摇曳晃动的露珠。
如果有太上忘情,就是此刻,如果有永恒,希望就此停留永驻吧。
两两相望,很久之后,女孩儿眸光闪动,小口微微张开:“记得我,记……”。
声音戛然而止,巨变瞬间发生!
青丝如梦,愁断白头,花开花落,春秋碾转多少寒暑年?仿佛百年光阴一刹飞走,女孩儿如玉容颜瞬时枯萎,丰润脸颊塌缩变小……
“嗬嗬,你过不去,你不能过去,27,30”满脸褶皱层叠,稀疏干枯白发,几乎瘦小成骷髅的老婆婆看着陆渊干笑说,嗓音就像锈钝锯子拉扯木渣板,令人难过的揪心。
黑尼子的连帽大衣披在这鬼婆佝偻的身躯上,像是邪恶女巫的披风,她发出沙哑的喘息声,阴沉注视面前这个少年郎。
这不是刚才的女孩儿,就算光阴消逝,女孩儿老去,那一双秋水般的双眸也必然温情如玉,可眼前这鬼婆婆模样的人,眼眶突出,双目深陷,眼瞳里交织着让人心悸恨意和歇斯底里的疯狂。
这是一个梦吗。
陆渊默默的问自己,不然哪来这样突兀的事情,奇诡的场景画面呢?可如果是梦,为什么湿咸的眼泪还在脸上,女孩儿眸中深情,神态那满满的不舍和眷恋,为什么这样刻骨凄然?
应该是梦吧,陆渊攥紧手心,心被柔情填满,若这是梦,那我已经沉沦,自愿沉沦,目光和鬼婆对视,一字一句说道:“你说的不算!”。
鬼婆没有再做出任何表示,沙哑拖沓的喘息也停下,身形像是一块正在水中浸泡黑色布匹,颜色发散开来,极短时间里就淡化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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