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二十九章(1 / 1)
柏鸿从后院进来时,把言真吓了一跳:“柏鸿?!”
柏鸿挑眉看她,笑:“是我。怎么这么惊讶?奕儿呢?”
“你好啦?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奕儿知道吗?”小丫头激动地语无伦次,“奕儿他不是去八荒看你?”
“什么时候?”
“几天前。你没见着他么?”
柏鸿想起昨天庄景撤下的灵墙,道:“或许他进不去,庄景上神加了灵墙,八成跑去玩了。”
言真扒住他的袖子,低声道:“你同奕儿真的……?”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她继续忧心忡忡道,“那以后你跟我是什么关系啊……”
柏鸿啼笑皆非,只得拍拍她的脑袋:“什么关系,就是亲戚关系罢……你爹娘在不在?”
“在。”小丫头点头,见柏鸿转身要走又叫道,“你去哪?是要去见我爹娘么?”
柏鸿轻笑:“怎么?你怕你爹娘赶我出去?”
言真没敢说话,只是点头眼神诚实地表示了同意。柏鸿揉揉她的发,笑道:“我同奕儿的事情总是要说的,再说他这个人向来迟钝,若是我不说,他怕是一辈子也想不到要说。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也埋了这么多年,总算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要的是什么,再难的煎熬都在这些年里熬过来了。即便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我也是要定了他的。”
言真被他这番话唬得全身激灵,眨巴着眼睛道:“你是不是靠着这番话拿下奕儿的?”
“你何止是要拿下奕儿,怕是要拿下我们。”言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言真转身,只见那两人站在那也不知听了多久。
“柏鸿,你身体才好,来了先休息休息罢。真儿去看看你嫂嫂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凰锦面上仍是淡淡的,只是笑容不再。一旁的言域倒是略有怒意的样子,但也没发作。
柏鸿跟着两人进了内室,终是他先开了口:“我晓得你们怪我,也不想辩驳什么,奕儿我是要定了的,却也不想为此让你们难受。无论如何,我都接受。”
言域冷哼,气急笑道:“这是要恩威并施么?柏鸿,我言域从不惧怕任何威胁,我相信你也不能从我手里讨到什么好处。”
凰锦看两人言辞激烈,将言域拉到椅子坐下,缓缓道:“这事须得慢谈,柏鸿你管教了奕儿这么多年,我夫妻二人感激不尽,我们向来将你当做知己,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不说你同奕儿皆是男子身份惹人诟病,单说你们二人年纪阅历无不相差甚远,怎么走得长远?我晓得你将奕儿自小教养长大,感情深厚,却不能因为这常年的陪伴看不清自己的心,你对奕儿当真是情?”
柏鸿轻笑两声:“我从以前喜欢上他时就开始想,我对奕儿到底是什么情,至今我也没完完全全想明白。或许这份情里参杂了太多东西,但是我想看他笑看他哭想一辈子看着他拥有他,以前他刚通人事时出去风流,我晓得了恨不能咬死他,被他无赖讨好时又恨不能对他更好些,那时候我觉得自己魔怔了,却也甘之如饴。”
“我晓得你们不肯接受这么快,却也无可奈何。我这个人最是卑鄙,常常拿了别人的把柄或是人情来作一些让人为难的要求,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在乎他,在乎到可以放下很多东西。”
凰锦沉默半晌,又道:“你不觉得可能你只是习惯有一个人在身边了呢?或许你只是一个人太久了。”
“对我来说,习惯也好,依赖也罢,都很好。”柏鸿敲着扇子,眼里浅浅笑意,“现在我只想让着习惯永永远远地留着,即使疲惫,即使平淡,也不会厌倦不会分离。”
言域面色难看,却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凰锦虽是冷静善言,此刻也心乱如麻不知从何讲起。
其实爱情这东西,有什么道理可讲呢,来的时候也霸道,走的时候也决绝,在的时候也顽固。
正沉默中,言真却突然闯了进来,面色苍白道:“父君,娘亲……奕儿他……他出事了。”
凰锦心头狠狠一跳,柏鸿上去一把抓住言真问道:“怎么回事?!”
言真手上全是冷汗,僵着脸道:“不周山派了人来,说洛和前几日在昆仑山遇了天雷,被一个男人送了回去,那男人长相不俗,还说是白虎族言奕皇子救了洛和,且身上还扛着只小白虎。洛殊派了不周山的人来传报,那人还在前厅里候着……”
话音刚落,两个身影一阵风似的从身边往前头去了。
凰锦跟着进了前庭,只见那前来报信的信官战战兢兢地答道:“……那人放下公主只说了句公主是言奕上神救的便走了,他手中倒是抱着一只小白虎,约莫还是只幼兽。我家主人伤势未好,只得叫我来报信,说是各位上神自会知道……”
“那将洛和送去的人长得什么样子?”
“长得倒是极好看的,剑眉星目,只是风流之气太重。对了,他还穿着狐裘,血腥味浓得很,八成不是仙界的人。”
柏鸿眯起眼:“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晓得那是谁了。”
言奕被桑倾扶着靠到墙边,听到铁链子的叮当作响,看向桑倾的手脚踝处,玄铁造就的刑器连接到黑暗之中。他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不也在这儿。”桑倾挑眉。
言奕淡笑:“我不信你有我运气这么差。”
桑倾拍拍他的头,嗯了一声:“真聪明。我来这是为了杀昊黎,可惜运气也不大好,被他抓住了。”
言奕点点头,便闭上眼睛养神去了。桑倾等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你不问问我原因。”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我也不必问。”
桑倾恨铁不成钢地戳他脑袋:“你好歹也问问来表示表示你的关心吧,真是块儿榆木脑袋。你问一问,或许就让人觉得你十分亲切就想要诉说了呢?若是别人不想说你再别问就好了。”
言奕从善如流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他?”想了想又道,“不对啊,不是我想听,是你想说吧?”
桑倾轻咳一声,半开玩笑道:“唔,利用你这么久好歹也让你知道真相。”
“嗯……说吧。”
桑倾撑着头,语气平静:“他杀了我姐姐。”
“昊黎曾经被柏鸿伤到,伤口一直没法愈合,只能靠外来的血补足,我姐姐曾经很仰慕他,可是最后因为这仰慕被他轻易地杀了。我第一次要杀他的时候失败了,所以去了不周山,偏偏碰上你,你身上有柏鸿的味道,我知道他一定会找你的,所以干脆和你共生。那时候我想可以借柏鸿的手来杀掉他,可惜我等不及了。”
“你会怪我么?”桑倾歪着头看他。
言奕闭着眼淡淡道:“这有什么,若是我只会更甚。”
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中,言奕慢慢地沉入昏睡中,浑身上下噬咬的疼痛与潮水般的倦意交缠抵抗,让他在梦醒之间沉浮。
真正让他醒来的是那阵嘈杂的铁链声和桑倾的声音。
言奕睁开眼,看着混沌中男人的轮廓,隐隐约约地透出一阵寒意。昊黎轻笑着道:“你知道么,柏鸿来找你了。若是平时他我还能同他打个平手,你爹娘被带来了我却没把握了。我也要有些筹码才好公平些,所以只得委屈你忍忍痛,要怪只怪他不多思虑。”
言奕皱眉轻声道:“你要我的皮?”
白虎一族,皮毛为灵力性命牵引所在,被扒下来也是不堪忍受之痛,何况他现下如此虚弱。
一旁的桑倾道:“他现在这么虚弱,若是痛死了,只怕你会难做。”
昊黎笑道:“若是痛死了……也好,我虽赢不了柏鸿,却也算不得输,只是他们所有人一生都会活在悔恨之中,这不是最好的礼物么?”
言奕扯了扯嘴角:“你就这么想赢柏鸿么,我死了不过让他们永远记得我,而你一辈子都被失败笼罩,还不知谁更可怜呢。”
昊黎眯了眯眼睛,揪住言奕的后颈将他提起来,暗淡的虎眸中生气不再,他笑道:“你想用激将法?”
看言奕不再回答,昊黎将他放在了地上,抚上他的眉间。一股撕裂的疼痛从额头传来,言奕头疼欲裂,在地上挣扎起来,却因为虚弱无法动作。
言奕感觉自己全身的好似被撕扯,汨汨的热流从身体里漫出,每一处都好似有生命的流逝,他从喉咙里发出撕裂的哀吼,抽搐了几下便晕了过去。
被拍醒的时候言奕脑袋里还充斥着痛感,昊黎拿着他沾染了血色的皮毛,恩赐一般道:“我怕你没了皮毛受不住,花了些灵力将你变作了人形,你乖乖在这儿呆着,不久他们就来同你团聚了。”
言奕顶着寒痛交加,死死地盯着昊黎,嘶哑的声音中满是嘲讽:“你多享受几日活着的日子吧,我怕你死了后也不得安宁。对了,你是没有魂的,死了怕也只能成为怨气在天地间游荡罢。”
此刻他不是那个柏鸿面前的孩子,不是诸仙眼中的顽劣少年,不是朋友心中意气风发的玩伴,而是继承了白虎血脉的王者。无惧无畏,不怒而威,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他的压垮,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他。
昊黎冷笑道:“你便等着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