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贰拾玖章（1 / 1）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柳月娘倒是老老实实的在屋子里待着，哪儿都没去，也没给褚晓晓添乱。
傍晚时分，褚晓晓待学生都走了之后，便和轻舟一起准备晚饭。
“我看你一个下午都不高兴，”褚晓晓手里掰着豆角，问他，“是因为你娘回来了吗？”
“她不是我娘！”赵轻舟听褚晓晓这样说，更加不高兴了。
褚晓晓勾着他的肩膀，把他搂进怀里，用手背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不管你承不承认，她是你娘这是你改变不了的事实，不过呢，你娘这么不靠谱，你也就知道她是你娘就行了，今后怎么样，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
听见褚晓晓这样说，赵轻舟心里忽然就轻松了些。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心智却比较早熟，对于柳月娘，心里是恨的，恨她这么狠心，既然生了自己，为什么不管呢？
他恨不得她在外面，永远也别回来。
可是他的心里，却又还是期盼着娘亲的。
村里的孩子们都有娘，为什么就他没有呢？
他一直渴望知道，有娘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还想着，若是哪天她能回来，便是只让自己看看，也是好的。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却是像个乞丐婆子的模样，原来，他的娘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赵轻舟说不出自己的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他探头，从厨房门口向外看去，院子里不见柳月娘的身影，院子门却打开了。
“褚姨，她到门口去了，她一定……是去等我爹了。”这也是让赵轻舟难过的地方，他的娘亲回来，好像并不是因为挂念他。
柳月娘站在院门口，看着远处田地里劳作的村民，闭着眼睛感受夕阳和微风，心中惬意非常：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一路过来差点连命都没了，现在看看还是值得的。
渔村多好，没有战乱，没有流民，祥和宁静。
“大阔回来啦！今日挺早的。”
“今日收网早，就提前回来了。”
忽然，有柳月娘熟悉的，说话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她嗖地张开了眼睛，朝着声音来源看过去。
青石小径的尽头，有个高大的身影，正朝着这边大步走来。
身影结实、挺拔，连走路的姿势，都是柳月娘熟悉的。
赵阔走的很快，三步两步就走到了她的跟前，他随意扫了一眼站在自家门前的妇人，正准备进去，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慢慢转过身来，嘴唇紧紧抿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柳月娘，一言未发。
柳月娘早已经泪流满面，“大阔……大阔……是我啊，”她哭着伸手，想要去拉赵阔的手，“我是月娘，我……回来了。”
赵阔的手向后一缩，柳月娘扑了个空。
“大阔，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柳月娘见拉手不行，立刻上前两步，想要搂上赵阔的腰，“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吧！”
赵阔立刻向后退了几步，柳月娘再一次扑空。
她也不动了，站在原地，流着眼泪，娇娇地喊了一声，“大阔……”
赵阔皱着眉头看着她，半晌过后，淡淡的问：“找我有事？”
“……”柳月娘张着嘴，眼泪也不流了，愣住了。
他的反应如此平淡，完全出乎柳月娘的意料之外。
她原本想着，自己突然离家和别的男人私奔，现在回来了，赵阔肯定很恨自己，他应该会狠狠骂自己几句，不过依着他温良的性子，自己放低身段求饶几句，也就过去了；抑或自己虽然不告而别，但是赵阔心里还一直惦念着她，毕竟从前他待自己那般好。如此更加好办了，两人再像从前那样，一起好好过日子便是。
可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像看个陌生人一般看她？
“大阔，”柳月娘怀疑他是不是还没认出自己？“是我，我是柳月娘，我回来了！”
“我知道你是谁，”赵阔的语气很明显的不耐烦，“找我什么事？”
他真的没功夫在这里和她闲扯。
今日出海，竟然在海上遇见小股倭国军队，虽然没有正面遇上，只是是远远的瞧见倭国军旗高高的飘在桅杆上，但是渔村偏安一隅一向安宁，怎么倭国军队会在这里出现？
他们今日早早的便收网返回，一会儿还要去村长家商议，只怕渔村也将不再安宁了。
本来就没功夫，更何况他根本不想再见到柳月娘。
赵阔见柳月娘只是呆呆站着，便直接转身要进去了。
柳月娘见赵阔要进院子，她便跟在他身后，也想进去。
赵阔兀地停了下来，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跟着我做什么？”
“我……大阔，我没有地方去了，我爹临终前，将我托付给你，若是你不要我，我孤身一人，我怎么办呀！”
柳月娘就站在那里，掩面小声地呜呜哭着，那模样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她想着赵阔也是个面皮薄的，自己在这门口哭上一哭，来往的人多，他还不赶紧地把自己让进去。
谁知她的算盘又打错了，赵阔铁塔一般守在门前，纹丝不动。
轻舟听见门口的动静，立刻飞奔出来，直接扑进进赵阔的怀中。
褚晓晓听见赵阔回来了，不知道他看见柳月娘会如何，她想了想，还是过去了，快要走到门口时刚好听见柳月娘说：“大阔，你就算是不可怜我，也得替孩子考虑考虑，小舟还这么小，他不能没有娘。”
赵阔皱眉看着她，认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你进来。”
柳月娘顿时心中一喜。
柳月娘跟在赵阔身后进去了，脚才刚刚踏入赵家的小院，赵阔就不让她再往前了。
他反手将院门关好，然后说：“你在这里等我。”
赵阔手上抱着轻舟，经过褚晓晓的时候，伸出一只手，将她一起拉着，三人进了屋。
屋内，赵阔将轻舟放到柜子上，他站在他面前，轻轻抚了抚轻舟的小脑袋，低声说：“那就是你的娘亲。”
说完这句话之后，赵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若是她从此留在渔村，你想见她，随时可以相见，但是爹爹，不会和她在一起生活。”
听见他如此说，轻舟的眼泪唰的就流出来了，他瞥了一眼，站在赵阔身边的褚晓晓，小小声的说：“我知道，你要和褚姨在一起。”
赵阔没有否认。
他的大手，抚上赵轻舟的小脸，替他擦干净眼泪，然后将他搂进怀中，“我会拿些银子给你娘，让她自己也能好好生活，你不用太担心。”
赵阔想了想，又对褚晓晓说：“我这两年花钱的地方不多，存了二十两，我想全部都拿给她，”他担心褚晓晓会不同意，又解释道：“柳师爷对我有恩，若不是他，当年我就活不了了。现在看她这般落魄，怕是生活的也不好，我能帮她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赵轻舟也看着她，好像生怕她会不同意似的。
“银子都是你的，想怎么花都行，不用来问我。”褚晓晓能够理解赵阔的作法，若是做的太绝情了，对轻舟是伤害。
褚晓晓想了想又说：“这是你的家务事，我不方便参与进来，你自己做决定就行了。”
说完褚晓晓便要出去。
赵阔一把拉住了她，“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褚晓晓拍拍他的手，“在和你在一起之前，我也想过也许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没想到它来的这么快。”她顿了顿，又说：“我相信你能够处理好的。时间不早了，我去做晚饭。”
听见她这样说，赵阔才放心的松了手。
褚晓晓走出屋子，见柳月娘正托腮坐在院子里，也不知想些什么。
她绕过她，径直去了厨房。
赵阔抱着赵轻舟出来，手上拿了个小包袱，里面是他所有的积蓄。
“我没什么别的本事，只会打渔，这两年，只存了这二十两银子，你都拿去吧。”
柳月娘并没有接他的银子。
她坐在小凳上没动，手中拿着帕子，柔柔地抹着泪，“大阔，你十七岁时到了我家，那时我十三岁，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你对我自是了解颇深。”
“我自幼跟着爹爹，熟读诗书，我原本想要的夫君，是能与我琴瑟和鸣的，可是大阔，你扪心自问，不管是在嫁与你之前，还是嫁与你之后，我们之间可曾有过花前月下？”
“别说是吟诗作对花前月下，便是话，你都没有与我多说！”柳月娘复又拿出帕子，抹泪，那我见犹怜的小模样，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可是大阔，即便这样，我还是给你生了个儿子。你每日出海打渔，回来也只是问问我吃了没？儿子吃了没？乖不乖，你可知道，我一人带着孩子，一整天都在家里，有多憋闷？”
“这样的我，如何受的住诱惑？”
“月娘，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多说了，”赵阔将银子递到她面前，“你拿着银子，走吧！”
“大阔，我知道错了！”她借机牢牢攀上他的手臂，“我出去后才知道，生活不只是风花雪月，我已经受到惩罚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会安心和你过日子，好好把轻舟抚养长大，大阔，我们还可以给轻舟多生几个弟弟妹妹，让老赵家人丁兴旺！”
赵阔还抱着赵轻舟，也不好大力挣脱她，他看了一眼儿子，道：“我不会和你再有任何关系，你若不要，这银子我就收起来了。”
“你尽管收起来，大阔，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柳月娘了，我这次回来，是要跟你好好过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