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2)(1 / 1)
靠山不复,南昭王府的出身更是成了丽妃身后烧得滚烫的铜柱,稍不留神便是皮开肉绽,哪里还容得下她半步行差踏错。这时候,去探望与旧主曾有牵连,且沦为众矢之的的广陵王妃,若不是菩萨心肠,那就是别有用心了。
而丽妃凌妙帘,自然不属于第一种。梓城思忖了一下,唤来满袖,准备辇轿。她对静妃说,“也提不上救不救,只是陛下最近心烦,桢姐姐素来爱哭感伤些,若是御前失态,倒是不好。静妃便与本宫同去看看吧。”
垂治殿外周弼正瞧着守卫换班,却是一阵哄闹。边上停着两座辇轿,一座是两人抬的普通仪制,而另一座却是四人所抬的妃制。这凌妙帘自己也来了,沈梓城越发狐疑。
与静妃刚进殿,便听见东暖阁里嘤嘤抽泣的声音。侯以桢跪在秦奭面前哀求,凌妙帘站在他身边劝解,后头还跟了个小丫头,端着茶盏正递与她。
“后宫遍寻丽妃不得,原是在陛下这里啊。”丽妃见是沈梓城,当下脸上便一阵白,行礼回话说,“娘娘说笑了,臣妾不过是跟着来宽慰王妃罢了。”
沈梓城只是冷笑,“知道的便明白丽妃是一片好心肠来宽慰王妃,不知道的还以为丽妃不尊本宫,不守谕令呢。”
于是,上前扶起侯以桢,佯怒道,“王妃在御前,失态了。”侯以桢也还是凄楚的模样,回望她说,“王爷是我的夫君,多年夫妻,哪怕情薄,我也不忍他死。”梓城的语气软了三分,“姐姐好糊涂,如此哭闹,叨扰圣驾就能救王爷了嘛?况且,陛下只是下旨召回,并非判死啊。”
侯以桢那双小鹿一样怯生生的眼睛滑过秦奭,凌妙帘,沈梓城,复又垂下,依旧在低低地呜咽。梓城两人向秦奭行礼,他似乎是不堪其烦,神色不悦。
见状,凌妙帘正想将手中的茶盏递给秦奭,却见沈梓城不悦地瞧着她,便转念,欠身将茶盏递给凄凄的侯以桢,“王妃确实失态了,理应向陛下告罪。这是君山银针,陛下最喜欢的。”说完,向梓城挑眉一笑,尽是得意之色。
侯以桢接过茶盏,泪还挂在睫毛上,奉茶时的怯怯之态亦是招人怜惜。秦奭长叹,接过那盏茶便要饮,却见一旁的梓城冷冷地瞧着丽妃,复又放下。
凌妙帘恨恨的神色一闪而过,转脸笑颜如花地倚在秦奭身侧,“陛下这是不愿意原谅王妃啊。”秦奭瞧跪着的侯以桢,似乎也有不忍的神色。
见凌妙帘身边的丫头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茶盏,梓城就示意鸾镜说,“陛下的一饮一食皆是要验一验的。”那丫头显见是慌神了,扯扯丽妃的衣角,却被丽妃一个狠厉的眼色吓了回去。
秦奭以为梓城介意的是君山银针,以为她妒忌澜城,也有些不悦,“贵妃,只是一杯茶罢了。”梓城仍要鸾镜去验,就听见身旁的秦奭面色一沉,声音阴冷,“你这是做什么?”
众人皆看过去,只见凌妙帘用一支寒光森森的匕首抵在秦奭的下颚。一副艳冶的容颜上,眉角眼梢全然是狠辣残忍。“陛下,你最好不要乱动。匕首上的加独可是臣妾家乡的好宝贝。”梓城欲上前,却被身后的静妃劝止,“那毒又叫见血封喉,只滇西哀牢独有,无药可医。娘娘切勿轻举妄动。”
侯以桢早已是哭都不敢哭了,愣在当地。凌妙帘眼中万道锋光直对上沈梓城与她身后的静妃,“你倒是有见识。若不是你沈梓城太碍事,我又何必出此下策?”眼中满满的憎恶犹如眼镜蛇王正嘶嘶吐信,黑色滑腻的汁液直扑梓城而来。
沈梓城像是被人钳住了心脏中最柔软的一部分,张口却出不了声音。秦奭不动,只拿眼去看丽妃,冷冷地说,“为什么?”
丽妃放肆地笑着,说,“陛下这话好笑,一点都不像是生活在群狼环饲之下的您会问的话。”梓城厉声说,“弑君罪同叛国,你以为你还有命走出这东暖阁?”凌妙帘像是在看一个笑话似的,看着沈梓城,道,“啧啧啧,玺贵妃,我若是你,倒要先担心担心自己的性命。殿外皆是我的人,你以为你还有命走出这东暖阁?”
秦奭显得有些疲惫,“孤以为只是广陵王做的手脚,原来还有你。”笑意凝在了凌妙帘的唇角。秦奭闭目复又缓缓睁开,“孤素知卫队里有他的人。还想一向谨慎的他,怎么会堂皇地将一班守卫全换成了他的人。”他轻蔑地对上凌妙帘空洞的眼,“原来是他病急乱投医,信了你这样一个废物。”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秦奭既早已察觉,现下殿外的守卫自然不会有威胁了。凌妙帘像是被人用力一记投进了海里,身体随着神思都有些飘忽了。而手上握紧匕首,却又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是死,你也活不了。”
缓过来的沈梓城嗤笑她的愚蠢,“陛下若是活不了,你的儿子也活不了,你的族人也逃不了。”凌妙帘笑得苦涩,“左右是活不成,不是么?”
秦奭平静地如同在说一句普通的话语一样,“孤在,孤的儿子就不会死。你死,你的族人就能好好活。”
丽妃一贯娇媚的脸上鲜有凄楚的颜色,她缓缓放下匕首,无可选择地扎进自己的肚腹。阁外是正殿中央金光闪闪的御座,她向御座走去,无人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