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三十五节(1 / 1)
我以生病为由,在家休息了两天,周五去上班的时候,发现桌子上多了一个打好包装的小礼品盒。听魏姐她们说,小吴已经收拾好东西,回局里了。
看着那包装精美的盒子,我竟连打开它的勇气都没有了。短短的八个月的时间,小吴带给我的一切,就如同这只盒子一样,看似鲜艳夺目,贵气逼人,但当我满心欢喜地打开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空空如野。
我已经不再难过了,就像是错穿了别人的玻璃鞋,现在鞋的主人已经将它拿走了,失落是一定会有的,但生活还要继续。倒是铃子,一直处在自责之中,无论我怎么解释,她却总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其实,她不明白,无论有没有她的那封信,我和小吴之间都会是一个无言的结局,这结局在早已在他的心里埋藏多时,并经过了绝对的深思熟虑。而我,又何尝不明白呢?不过是为一时的妄念所迷罢了。我应当感谢铃子,是她的信,让我有机会亲耳听到小吴的拒绝,从而一无返顾地放下了这一切。作为回报,我将这小吴临别的礼物转送给了她。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经八月中旬了。北方盛夏的暑热在几场淅淅沥沥的秋雨过后,渐渐丧失了威力。小吴的离去,让隔壁屋也冷清了许多。虽然还是那四五个人,但大家的话明显少了。偶尔有人提起个话题,说着说着便转到了小吴身上,颇有些“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的味道。
下午上班的时候,又下起了小雨。在我印象里,这座小城的初秋,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像这样多雨了。“雨恨云愁,难不成连老天也可怜我?”这样想着,一抹苦涩的笑意便浮上嘴角。撑着伞踽踽独行,眼前的一切笼罩在这绵绵细雨之中,仿佛都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
因为下雨的缘故,一下午屋里也没进来两个人。五点多的时候,铃子出现了。
一进门,就嚷嚷道:“这破雨怎么没完没的,烦死了,前两天刚下过,今天又下,都快赶上南方了……”
“下着雨呢,你不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跑出来干吗?”我接着她的话,问道。
“喏,还不是为了这个!”说着把手伸向肩上的挎包,从里面拿出两盒磁带。
我接过来一看,一盒是张惠妹的《听海》,另一盒是许如芸的《日光机场》。
“我跟你说,这两张专辑里的歌超好听……”还没等我看仔细,她就又把手收了回去,“我这有随身听,我放给你听。”说着,把包从肩头卸了下来,开始往出翻她的随身听。
“……听,海哭的声音,为何你明明动了心,却又不靠近……听,海哭的声音,叹息着谁又被伤了心却还不清醒……”当听到这句歌词的时候,我一下子明白了铃子所说的“超好听”,只这一句,便赤裸裸地戳中了她的心事。而我却不想再听下去了。
“你和程玮到底怎么了,行就行,不行就算了,你这样累不累呀?”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烦躁起来,随手拔掉耳机,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你怎么了,丁宁?”她原本一脸的兴致勃勃,被我的一句话问的不知所措。
我没有吭声,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是不是……小吴的事……还让你难过呢?”她有些怯怯地问道。
“不要再跟我提那个人,我问的是你和程玮!”我压低了嗓门,喑哑地说道。
“他去上海了。”她一脸委屈,“走的时候都没跟我说。还是田原告诉我的。”
“干嘛去了?”
“好像是带他父亲去看病了。听说他父亲年轻的时候在一次事故中受了重伤,一条腿被截肢了,每过几年就要去上海换一次义肢。他母亲没有工作,全家就靠他父亲的伤残津贴过活,因为这个缘故,他的大哥和二哥很早就参加工作了。所以……”
“那又怎么样,家庭条件不好,我们不都长大了吗……”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他可能是太自卑了,所以才不肯主动的……”
“你想多了吧,我虽然跟他打的交道并不多,但在我的印象里,好像他从来就没有自卑这个概念……”
“如果他不介意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要去上海?不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吗?”铃子反驳道。
我不再说话,因为意识到自己低落的情绪和尖刻的话语有可能伤害到她。可她又怎么会知道,我只是不忍心看着她步我的后尘。
“其实,不管他的家庭条件怎么样,我都不会介意。大不了,结礼办的简单一点,结完婚,我再找一份兼职的工作,努力赚钱就是了,我们都这么年轻,慢慢来呗,我相信一切都会有的,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铃子一下子又高兴起来,信心满满的。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想着要结婚,小心心急吃不上热豆腐!”我又些无奈地耶揄道。
“嘿嘿!”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咧着嘴傻笑起来,“丁宁,我跟你说,那天他骑着自行车捎着我,我坐在他身后,揽着他的腰,我真的觉得我就是他的女朋友,你都不知道当时我的心跳的有多厉害,我用手使劲地压着,才没让她跳出来了。我想这就是爱情吧!”她一边说一边做陶醉状。
“其实,我跟鲁东也经常单独出去。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去体育场,坐在看台上,他给我讲他小的时候的事。说他上小学的时候,每天上下学都要路过医院的太平间。他说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但又没办法跟别人去说,慢慢地就出现了心理障碍,以至于后来,性格变得很内向,都不知道怎么跟人交流。丁宁,你知道吗?我坐在他的身边听他讲着自己的故事,想象着他小时候的样子,分享着他的欢喜与忧伤,那个时候,我的心很宁静很舒服,就好像他是一个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那么自然,那么亲近,没有一点距离,也不需要一丝一毫的防备……我也知道鲁东对我很好,但我就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只要程玮一出现,一切都不存在了,我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铃子说着,眼睛闪烁起星光点点。
“能理解呢!”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情不知所以起,一往而深。”说的也许这是这样的感情吧!我在心里轻叹。
自从程玮走后,铃子越来越焦灼,因为不知道具体的归期,这场等待变得漫长而残忍。铃子用“度日如年”来形容自己的状态。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了大家的邀约,多数时间不是躲在家里翻来覆去的听那两盘磁带;就是跑到我面前,要死要活的闹着要去上海找他,在我苦口婆心的劝阻之下,才稍稍平静;偶尔也会给鲁东打个电话,不讲道理地非拉着人家陪她去散步。我不知道鲁东是怎样一种心情,也许每个人对自己爱的人都是没有抵抗力吧,也或许,他对她的爱里,原本就有那么一份怜惜,一份纵容,一份心甘情愿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