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冰冷的双手（1 / 1）
尹辰皓的腿伤一直没有好，其实伤的并不算太严重，可碍于受创面积过大，再加上天气过冷，复原起来还是一件挺麻烦的事。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直对此只字不提，甚至极力掩饰，即便明眼人一看便能发现他与正常人有着微微的不同。叶敏涵当然也知道，但是他不说，她便不会问。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他独自一人在窗前的站了很久，老相片里温婉美丽的女子依旧嘴角含笑，目光柔柔的看着他，美好如昔的白裙子，恍若穿越岁月的洪流，依旧能给他带来久违的温暖。
深棕色的写字台上随意的放着一个打开的木盒，盒子是打开的，最上面的两张纸钞还微微带着外面莹莹雪粒化成的冰水，偌大的盒子，里面的东西却委实少了些。尹辰皓看着，捏紧了口袋里那张薄薄的纸片。
他最终还是决定给那个人打电话，就像溺水时好不容易抓进手里的实物，是稻草，还是石头，是能救命，还是只能丧命，总要先抓住了才能知道。
响了两声后，电话很快被接起。
尹辰皓的腿真正好起来要等到结了痂，再脱落，那个时候，已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那时候，也已经快要过年了。
叶敏涵和尹辰皓刚刚从学校里出来，叶敏涵在后面走着，尹辰皓在前面蹦蹦跳跳左摇右摆的，从后面看起来好像一个喝醉了酒的小老头在跳迪斯科。不用说，心情一定很好。
叶敏涵慢悠悠的在后面跟着，看着他那么活跃，腿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一样很高兴，甚至三番五次的忍不住笑出声来。
尹辰皓蹦跶着蹦跶着，突然发现旁边的人不见了，便停下来等她，顺便扭着头，扬扬手里的成绩单，打趣道：“亲爱的叶敏涵同学，你这次可是又考了全校第一名哦，还甩了第二名不止一条街呢，现在有什么想说的吗，来跟观众朋友们发表一下感言吧。”
叶敏涵看着他那一脸眉飞色舞的得瑟劲儿，问道：“有那么高兴吗？”
“当然啦。”尹辰皓一脸的理所当然，“我们家敏涵拿了第一，我能不高兴吗。”
“那我以后一直都给你拿第一好了。”叶敏涵随口说道。
“一直都是第一的话，考A大应该是不成问题了呢。”尹辰皓的声音突然间沉了下去。
“怎么了？”叶敏涵不解，他不是挺喜欢自己考高分的吗？
“哦，没什么。”尹辰皓突然间又恢复了方才明媚的笑容，好像方才的一切只是不小心走神了一样，“我只是在想，等那个时候的真的到来时，我该怎么舍得送你离开。”
叶敏涵无奈的看看身边这个情绪大起大落的少年，说道：“你可真是想多了，这不还没没到那时候呢吗，再说了，我还不一定能考得上呢。”
“你说什么呢，你一定能考上的。”尹辰皓一本正经的说道，他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对，你一定能考上的。”
“好了好了，你说能考上就一定能考得上了。”叶敏涵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安慰他。
“嗯。”尹辰皓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气氛一改刚才的轻松愉悦，变得有些沉重。
两个人各怀心事的走了一程又一程，都没有说话，安静的恍若不存在。
A大意味着什么，尹辰皓知道，叶敏涵也一样知道。她甚至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自从他来到她的身边，便一直竭尽所能的对她好，倾其所有的照顾她，雨天身后的那把伞，每天按时出现在课桌上的饭盒，不管哪一次老师要交钱，自己去的时候总是无一例外的被告知已经有人代她交过了。是谁，她当然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她当然也一样知道。甚至那他一天经过后山，甘愿给人家当临演弄得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了谁，她也是知道的。
不说，从来不是因为不知道，不感谢，也不是因为他不重要，只是，感谢便代表了默认。她感谢他的陪伴，却不默认他的付出，在她看来，身边的男生是比一切都更重要的存在，她万万不愿看到他为了她而受伤。
早上的时候，起了薄雾，奶白色的一片，像云烟缭绕。以前，妈妈告诉过她，碰到起雾的天气不用怕，只要耐心的等待，中午的时候，白茫茫的雾气便会散去。而雾散去中午，会比以往的中午都更要温暖。
果然，叶敏涵微笑，太阳出来了呢。
眼见着自己的打工的小餐馆已经出现在了视线里，叶敏涵转头，对着身边的男生告别：“辰皓啊，我到了，你回去吧，晚上不用来接我了。”
虽然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但叶敏涵还是加上了最后一句，自从知道她在这里打工后，尹辰皓便是既来送又来接，一天两趟，风雨无阻。即使这段时间脚上有伤，也一次都没落下。
男生好像在想些什么，按固定的频率眨着眼睛，盯着某一处固定的地方一直看一直看。
叶敏涵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尹辰皓抬头看她，微笑着说，“我知道，你先走吧，我看你进去了我就走。”
又是这样，就这么喜欢看人家的背影吗？叶敏涵没再和他理论，抬腿便往小餐馆的位置走，走到门边，要推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心理作用吗？为什么会觉得冬日里的阳光那么温柔？柔和的微光照在他的身上，男生柔软乌黑的头发乖乖的贴在额上，双手随意的插在厚厚的毛衣口袋里，静静的看着她，乖巧的像谁家可爱的小猫咪。
叶敏涵就这样看着他，久久的，竟有些呆了。是从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这么好看了。她伸手捂了捂微微发烫的脸颊，赶忙转过身去，推门进了店里。
可能是快要过年了的缘故，小餐馆里的客人比以往要少很多，家家户户应该都在忙着准备各式各样美味的食物吧，在外务工的人们，这时候，应该也在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赶吧，赶着和亲人团聚，赶着能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年夜饭。叶敏涵这样想着，不禁黯然，她的家，她的亲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下午，老板娘家的小姑娘又来了，抱着一本一本的寒假作业来请教叶敏涵。不用说了，带这么多的作业来，一看就是想偷懒。
叶敏涵也不急着拆穿她，或者说她也根本不想拆穿，除了她这个无亲无故的人之外，谁不想欢欢喜喜的过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年呢？
“我们可说好了，我可以和你说思路，但题目还是要自己做的哦。”叶敏涵故作严肃的说。
“嗯嗯。”女孩乐呵呵的连连答应。
连说了几道题目的思路后，女孩便开始埋头做题，叶敏涵则在一旁默默地看她。记得当初对对面人的印象便只有老板娘那一句“我家姑娘和你差不多大咧”，她不知道老板娘是怎么能得出这个答案的，究竟是自己太显小，还是人家姑娘太显大，究竟是何等眼力才能把一个初三的小女生说的和高三的女生差不多大，关于这个问题，叶敏涵一直没能搞懂。
也许是下午客人太少，实在太闲了，没多久，老板娘也跑过来坐着唠嗑了。唠了一会磕，她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说：“敏涵啊，你是不是该回家了，后天就过年了，你家里人一定在等着你吧，瞧我这记性，真是差的可以。”
“没关系的”,叶敏涵说，“我不着急。”
“怎么会不着急呢，过年前要置办的东西可多了”老板娘像寻求认同似看向女儿，“宝贝，你说是不是？”
“嗯嗯嗯。”女孩只顾埋头做题，敷衍的肯定着妈妈的话。
老板娘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站了起来，折身去了屋里，没过多久又回来了，她对叶敏涵说：“敏涵，你今天早点回去吧，快过年了，也没什么客人，我今天关店肯定也早。”
女孩一边埋头写字，一边嘟囔：“妈妈，你别老是让敏涵姐姐走嘛，我作业都还没有写完呢。”
“你你你，还好意思说，带这么的作业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女孩的心思被说穿，低着头不说话了。
叶敏涵本想说自己没关系的，但转念一想，自己没什么事儿，不代表人家没事儿，便说道：“那，我先走了。老板娘再见，妹妹再见。”
“嗯，好。”老板娘说着，往转身欲走的叶敏涵手里塞了一个红包，是她刚刚从屋里拿出来的，“过个好年啊。”
“这个......”
“拿着吧，也不多，就是图个喜庆，不是要过年了嘛。”老板娘笑的很温和。
叶敏涵没再推辞，转身出了小餐馆。外面，华灯初上，她的男孩早已在他常常站的地方等候了。
她朝他走过去，尹辰皓看见她，从怀里掏出一杯奶茶，递过去，笑的眉眼弯弯。
叶敏涵接过来，温暖的像朝阳投射下的光芒，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把奶茶放在怀里温着，手却在冷风里吹着，现在已是一片通红。
她走近他，执起那红红的双手，意料之中的冰冷，她收紧了掌心，把他的双手牢牢护在手心。
树旁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芒，那光芒把他们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