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彼此的悲伤（2）（1 / 1）
下午到医院的时候，护士告诉她们张亦晨正在做化疗，要等一阵才能出来。周佳悦看到段子羽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她一直盯着走廊的方向等着张亦晨。周佳悦不知道化疗的痛苦，也无法体会到段子羽的担心和焦急，但是她知道此刻的段子羽一定也是煎熬着的，自己爱着的人在痛苦着，而自己只能这样等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奈在煎熬着段子羽。过了很久，张亦晨才被他父母推回病房，他们很艰难地把他抬到床上让他躺下，给他擦拭身体，张亦晨就这么陷进床里，段子羽也在一边帮忙。因为做完化疗的关系，张亦晨吐了几次，段子羽就跟着张亦晨的父母忙上忙下的照顾，他们让她休息一下她也摇头拒绝，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好受些吧。如果只是在一旁看着，她可能会更难受，更痛苦。周佳悦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景象，这一切让她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她仿佛看到生命正在从张亦晨的身体里流失，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在一边看着他，看着他们。等到张亦晨累得睡着以后，段子羽才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嘴角的微笑也显得美好而安静。她偶尔给周佳悦讲讲他们的往事，声音很轻，怕吵醒他。过了很久，段子羽对周佳悦说：“周佳悦，你先回店里吧。我在这里再陪陪他。”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不要太晚，即使舍不得，也不可以让自己出事，好吗？算是为了他。”
“嗯。我明天一天的课，不一定能来看他，所以今天想多陪陪他。你先走吧！”
“好，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周佳悦说完，又看了看段子羽就离开了。
从医院出来以后，周佳悦觉得有些冷，身上不停地发抖，但是深秋的阳光又那么刺眼，她有些不适应。周佳悦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林楚的电话，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像和他说话，很想听听他的声音，那里好像有让自己安心的力量。
过了很久，久到周佳悦以为他不会接电话的时候那边才传来林楚一贯温润好听的声音：“佳悦？”
“林楚，是我。嗯......你现在在做什么？”周佳悦突然不知道说什么，胡乱找了个开头。
电话那头好像笑了一下，连声音都带了震动：“我在看后天开庭的资料，怎么了？”
“没事......就是问问。”
“佳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林楚觉得周佳悦的声音好像有些失落或者说是难过，他开始担心，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了起来。
“我没什么事，就是看到了些人和事，有些感慨而已。现在好多了。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周四才能回去。”
“哦，那还要过几天呢啊。那你忙吧，我先挂了。”周佳悦有些失落，不知道为什么。
“佳悦，”林楚叫了一声她，周佳悦的心脏又不听话地跳得快了，她还没有答话，林楚就接着说：“要照顾好自己，现在天气凉了，记得出门多穿一点。还有最近有没有按时吃饭？要好好吃饭，不要让低血糖再犯了，平时在包里准备几块巧克力。自己要注意身体，知道吗？”林楚的声音显得更温柔了，透着些小心。周佳悦听着他这样细细地一件一件事情的叮嘱，嘴角渐渐弯了起来，笑容柔和，连人也更着柔和了起来。
“嗯，知道了。”周佳悦现在突然就安心了，刚才医院出来的那种沉重感也消失了不少。她想着林楚那细细的叮嘱觉得很温暖很安心，有些幸福。周佳悦想：这就是幸福吗？感觉真好呢。
“佳悦？”电话那边林楚的声音传来。
“啊？啊！那个，我先挂了。再见！”
“嗯，回去见！”林楚的声音依旧温和，这让周佳悦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
收起电话，周佳悦又想到林楚的叮嘱，她想到林楚说话的时候嘴角一定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么温和，眼睛里也一定是温柔的神情，她记起来每次林楚给自己意见的时候随后都回带一个像是“好吗？”“可以吗？”这样的问句，他总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从不强求，这样温和的男人，让人感到安心。她想到自己和他出去吃饭，他总会先拉开自己这边的椅子让自己坐下，然后再坐在对面；她想到自己生病不舒服的时候林楚细心的照顾，还有每次分开时他微笑着想自己道别的样子。他是那么温润优雅，让自己忍不住心动。周佳悦想，原来这就是心动啊，自己原来早就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对他心动了呢。怪不得每次见到他会心跳加速，会脸红。一段时间见不到会想念，不开心的时候想要听到他的声音，原来这就是心动啊！周佳悦突然觉得很开心，她喜欢的男人这么完美优秀，他温润内敛，英俊优雅，修养良好。每一个林楚都那么完美，完美地让她觉得能够认识他，能够喜欢上他都是一种奢侈。周佳悦又有些失落，自己这样喜欢着他，那他呢？如果知道我喜欢着他，他是不是就会离我远了？她有些害怕，害怕让他知道自己的感情以后，他离自己越来越越远，害怕他的拒绝。周佳悦决定把自己的感情放在心底，这样珍藏着就好。可是现在的她不知道，爱是藏不住的，没有发现的时候都会日益积累，现在发现了，就会向一杯马上要装满的水一样满溢出来，终有一天会被别人发现。
第二天下午周佳悦抽空去看了张亦晨，她进到病房，房间里的窗帘没有拉开，显得有些暗。而张亦晨醒着，他靠在床上看着窗外，周佳悦知道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周佳悦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有着秋天少有的温暖舒适。她听到张亦晨有些苍白的声音：“今天外面的阳光好吗？”
“很好，天气晴朗。”周佳悦转过身，看着张亦晨说。
过了一段时间，周佳悦看到张亦晨有些费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同样苍白无力的笑容，“这样啊！你是来看我的吧。这里很少有人来呢，听你的声音很年轻，应该不是我爸妈的朋友。是她告诉你的吗？”
周佳悦不确定这个“她”是不是指段子羽，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只是来看看你。”
“我知道。其实我也知道小羽在这里，有时候我睡着了，但是无意间还是能问道她身上的味道。她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好像是洗衣液的味道吧！她一直都偏爱那一种洗衣液，从大学的时候开始就一直用那种了。”说完张亦晨靠在床上喘气，一次讲这么多话，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他喘了几口气，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前方。周佳悦觉得也许他是累了，在休息，就没有出声打扰他。过了很久，有微风吹来，张亦晨的声音也随着这阵风飘过来：“大学的时候第一眼见到小羽，我就觉得她就应该是我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我们相爱的那么快，时间那么长，过程那么美好。现在，终于要走到尽头了。”他说话很费力，说两句便要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才能继续，“其实，我知道她来了，在我的周围陪着我。我不忍拆穿，我们只有那么少的时间相聚了，我想任性一次留她陪着我。她总是这样让我意外，她的倔强坚强，还有她的淡漠和她的爱，我都这么的，舍不得。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张亦晨又停了下来，他低下头似乎是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是就连用双眼看，都成了徒劳。“现在我都看不到她的模样，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我真的会忘了她的样子。呵！想来，到我离开为止，都会记得的吧！我这么爱她，又怎么舍得忘掉她？又怎么舍得离开她？可是，我连自己都留不住了，有如何留住她呢？现实便是如此，容不得我不愿意啊！”张亦晨的声音很轻，他一直低着头。过了一会，他伸手到枕头下拿出一个丝绒的盒子，很精致的做工，他伸出手递向前方的空中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想你应该是可以见到她的，帮我把这个交给她吧！也算留下一个有关我的回忆......最后，我还是这么残忍地想要套住她，想要让她不要忘记我。告诉她，请她一直坚强下去，好好生活。”说完整个人都陷进靠枕里，像是用尽了一生仅剩的力气。
周佳悦从他身旁接过那个盒子握在手里，对张亦晨说：“你说的，我都会告诉她。”
张亦晨闭着眼睛点点头，没有说话。
从病房出来，周佳悦便看到靠坐在病房外的地上的段子羽，她满脸泪痕，眼睛盯着前方毫无焦距，又像是没有看到任何东西的空洞，似乎还有一种绝望在里面，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流着泪。周佳悦蹲下来，把手中的盒子递到她手上，段子羽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精致简单的钻石对戒，周边镶着小小的碎钻。
段子羽轻轻抚摸这对钻戒，她看着它们对周佳悦说：“这就是他向我求婚时的戒指，很漂亮，对吗？”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周佳悦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到。
段子羽点了点头，等她的情绪平复了些才说到：“我下午调了课想过来看看他，却发现他醒着，我怕他知道我在这里，就没敢进去，一直在外边等着，就听到了你们的话。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原来他一直知道我在的啊！”她的脸上带着微微的苦笑，眼里满是悲伤。周佳悦想这就像是等待宣判的死刑犯，这样承受这心理煎熬，每在一起一天便少了一天。
周佳悦拉起段子羽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进去陪着他吧！”
段子羽在外面站了一会，擦了擦眼泪就进了病房。
看着这样的两个人，门里门外似乎都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样的距离，周佳悦觉得沉重。她突然想见到林楚，哪怕是看看他也好。她掏出手机给林楚发了个短信：林楚，你是后天周四回来吗？过了很久都没有回信，周佳悦有些失落，她担心会不会是打扰到林楚的工作，在她几乎不抱希望的时候林楚的短信回了过来：嗯，刚才在见当事人。我周四下午才能到，怎么了？周佳悦想了想回到：没事，一路顺风！
因为段子羽的事情，周佳悦回到店里以后一直都觉得好像有什么很沉重的事情，总是没有办法开心起来。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受到了影响，连未耕跟她开玩笑的时候她似乎都没有办法好好回应他，未耕很担心是不是周佳悦有什么事情，但是问她的时候她也没办法说清楚，只能说是别人的事。而未耕就只能在一边看着她，然后自己着急。
“周周，如果不是你的事情我当然很放心，但是不要影响自己的情绪，不然大家都会担心的。不管怎么样对别人好好说下没事也好。”未耕站在周佳悦身边表情很正经。
周佳悦很少看到这么正经的未耕，所以她想了想自己从进店起凌一一他们就确实一脸担心的样子，便找了个机会好好和店里的人解释了下自己没什么事。
“周周啊，明天有没有什么事？下午陪我出去一下。”未耕恢复那副赖皮的样子，笑着伸手摸摸周佳悦的头发。
周佳悦并没有在意这么多，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嗯......明天下午林楚回来，我想去接他，不能陪你了。”
拿着周佳悦肩上的头发把玩的手突然僵了一下，差一点拽下来周佳悦两根头发，周佳悦把头发抢回来眉角抽了抽：“未耕，你拽到我头发了！疼诶！”
“对不起对不起，很疼吗？我没注意，抱歉！”未耕连着道歉了三次，他刚才听到周佳悦说要去接林楚，一时不小心手僵了一下，就弄疼了她。
周佳悦很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说：“好了，以前从来没见你这个样子的。”
未耕笑了起来，笑容明亮却有些苦涩：“周周不也说，那是以前了嘛！”说完还轻轻揉了揉周佳悦的头顶。
周佳悦没有看懂未耕眼里的苦涩，她转身准备去弹钢琴就听到未耕淡淡地问她：“你一定要去接林楚吗？”
周佳悦转过身奇怪地看着未耕，她不解今天的未耕怎么了：“嗯，想去。”
未耕看着她笑了笑，转过身背对她说：“姑娘大了不由娘啊！周周都想嫁人了！”未耕的眼睛藏在刘海里，看不清神色。
周佳悦听到未耕这么说脸瞬间就红了，她着急地反驳着：“谁想嫁人了？！”说完快步走到钢琴边坐下，她看不到未耕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背影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