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景焱绕过那个大个子摔坐在沙发上,拿了烟打了好几次都没打着火,烦躁的扔在地上。
“你是大忙人,我们找不到你只好到这来了。景焱,你把债还了,哥几个也好交差,我们保证不会再找你麻烦。”
景焱背对着我们,紧紧握着拳头,“我们好歹兄弟一场,你给我点时间,钱我会还,别动我家人。”
“我只要钱。”大个子说:“你如果真惦记着我们过去的兄弟情分,就别让我为难。你男朋友说了,明天,如果还是拿不到钱,我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曾绍华你别太过分!我的事跟他没关系!”
景焱猛地起身,眼睛红的可怕。
大个子没吭声,任景焱把拳头攥得咔咔响,我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当下又不敢插话,只好跟Alvis一起干瞪眼。
等过了会,景焱使劲儿吸了口气,才说:“一个月,我保证还钱。”
“我凭什么信你?”大个子犹豫了一下。
景焱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重新坐下,从茶几下面摸出一把刀子,在我们谁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抬手插进了自己的大腿。三十多厘米的刀刃瞬间捅了进去,只剩个刀柄在外面。
“焱哥!”大高个喊了一声,景焱吭都没吭,唰的把刀子拔出来。
景焱大口的喘了两口粗气,把刀子丢掉瘸着腿站起来,大腿上鲜血淋漓,顺着那个口子不断往外涌。沙发上也被捅破一个洞,他这一刀下去,硬是在腿上前后开了个洞。
“我没什么能让你信的,你现在还叫我一声哥,就说明你还念旧情。华子,今儿我把话撩这,一个月之后,如果我还不上钱,你再捅我一刀,这条命给你拿去交代。但是你如果动他一下,我保证会把这刀还在你身上,我说到做到!”
我直愣愣的看着景焱,捂着嘴连动都动不了,曾绍华带着手下出门,门关上的那一刻,他身子晃了晃,重新跌了回去。
我想过去抱抱他,腿上却像灌了铅,Alvis拿来药箱焦急给他止血,景焱面无表情,腿上的肌肉轻微的抽搐。
Alvis做那一行遇事比我多,会简单的包扎,但景焱的伤口太大,血怎么都止不住,药也没法上。我们俩扶着他就近去找医院,来来回回,等他的伤势控制住,我在走廊里腿一软就瘫在地上。
Alvis看着他缝针,我闭着眼睛握着景焱的手直打颤。
医生的建议是让他住院观察几天免得感染,但景焱坚持要回家休息,我拗不过他,拿了药,两个人又给扶了回去。
回到卧室里,拉拉扯扯的给他盖了半边被子,抹了把脸才发现脸上湿湿的。
“行了,别哭了,昭昭你过来。”景焱不耐烦的招呼我。
我赶紧向Alvis道了谢,吸吸鼻子关好门,蹭到床前坐下。景焱伸手理了理我额前的刘海,身子往前一探,顺手把我捞过去,唇瓣凉凉的覆上来。
“阿焱……别这样……”我推开他的肩膀,刚止住的泪又开始往外冒。
景焱看着我,很久之后徐徐的叹了口气,“你真的相信他们说的?”
我沉默,低头抽泣。
我知道景焱是个纯GAY,他不可能会跟女人在一起。我也相信他不会随便的爱上一个人,可是,我无法说服自己,他每天在邂逅到底做了什么。他是个天生的浪子,自由、桀骜,而我无法给他安稳和最初的那份悸动。
“昭昭,我们……我们……”他抓着短短的头发,踌躇了许久,将要说出口的话变成狠狠地一拳砸在床上,所有的酸楚,就这么被湮没。
晚上我要上班,Alvis主动过来帮我照顾景焱,他拿了很多东西,有条不紊的在房里收拾的整整齐齐,以防止景焱下床时会撞到什么。
很奇怪,这件事之后,Alvis对景焱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们之前都互看不顺眼,总在言辞上互损对方。现在成了个全然相反的态度,Alvis看景焱的眼神里,多了种崇拜,他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气魄的男人。
我只能苦笑,其实他不懂,景焱那一刀不是气魄,是他的命,我们两个的下半生。
电台请来一个很有名的情感专家,一个中年女人,出过很多书,接受过很多的访谈,在当时因为自己独特犀利的语言被炒得火热。开播前台长叮嘱了很多遍,让我好好照顾她,节目一定不能出差错。
她比照片里看起来要显得年轻,短暂的熟络后,她告诉我,她是故意通过妆容来让自己变得老成稳重一些,那能让人更信任。
我不太明白她的思想和理论,于是只能附和,尽量把她往高了捧。
听众来电,我完全充当了接线员的角色,大概是因为我的语气太过低沉,甚至有观众特意来问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我觉得尴尬,那个情感专家一开始也不太满意,不过后来在解决了几个问题之后,她又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样子。
她很自信,说爱情是过度分泌的性激素,说师生恋只是一种缺乏安全感,渴望依赖的表现,说所有的禁忌恋都是不谙世事的跟风体验。
在节目的最后,她言语激烈的骂哭了一位因为孩子不愿离婚的家暴受害者。
我听着她的一字一句,心里难过得很。
午夜十二点,在这个时候还会听电台节目跟陌生人倾诉的,都是些可怜人,他们需要的不是什么所谓正义的抨击,她们只是想要一点安慰。
有人质疑情感专家的说法,而她只说了一句“我是从专业的心理学角度分析,而你们只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瓜”,就让人无从反驳。
是啊,她是专家,我们又算什么呢?不过比她更明白爱情而已。
节目结束,我预感我明天会轻松很多,不会再有那么多人来倾诉了吧。
“合作愉快,一起去唱歌吧!”她向我伸出手,笑得很愉快。
我也扬扬嘴角,握手之后摇头,“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各从其志,再见。”
趁她发呆的功夫,我搓着手离开电台,外面万家灯火通明,等走远了,回过身望着那座高高的建筑,双手握在胸前,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对来电听众说了声抱歉。
回到家,躲进洗手间拿着手机从网上找了家房产中介。我想过了,短时间内能换钱的,只有这间房子。从装修到现在,我们正儿八经住的时间不长,现在这片房价也涨了不少,足够给景焱还债了。
存了几个号码,思索片刻,决定给我爸打个电话,拨通之后,等了很长时间,听到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谁呀?”
我一怔,才想起他再婚的事,说:“不好意思,阿姨,是我,韩昭。”
那头顿了顿,再说话时声音清晰了很多,“你有什么事吗?你爸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明天还得带他去医院检查呢,尽是些烧钱的事!”
我被她噎了一下,明白她什么意思,一是怕我向家里借钱,二是埋怨我从来没给他们寄过生活费,不够孝顺。
我挂了电话,没再听她的碎碎念。
我从小就是单亲家庭的孩子,父母很早离异,我一直跟着母亲生活,对父爱并没有什么概念,我们两个也是在母亲去世后才开始有联系。说真的,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洗了把脸,看到卧室的灯还亮着,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看到景焱倚在床头已经睡着了。Alvis趴在床边,手里还稳稳地拿着一个削了一半的苹果。
我站在门口,处境莫名的变得很多余。
Chapter 4: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景焱过去绝不会在有陌生人的情况下闭一闭眼,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他极缺乏安全感,对谁都时刻提防着。而现在,看着他跟Alvis在一起睡得这么安稳,我真不知道,我到底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或许,能让他信任的人,本就不止我一个吧。
我关上门退出去,团在沙发上给挑选的几个中介打电话,最后确定下一个说可以在二十天之内帮我找到买家的公司。对于价格我没什么要求,只要能拿到现钱,多少都行。
墙上的表“咔咔”指到六点,天边泛起鱼肚。我揉揉眼睛,去倒了杯水抱着取暖,胸口闷的发紧,药放在卧室,也不知该怎么去拿,索性蜷起身子深呼吸了几口作罢。
景焱性子好动,每次伤口刚结痂又被他折腾的迸裂开,反复几次之后开始化脓恶化。我的生物钟完全被这件事打乱,晚上上班白天又没精神,整个人蔫蔫的。
Alvis更加频繁的跟景焱待在一起,他会做饭,会做可爱的小点心,会帮景焱洗衣服收拾屋子。那天电台白天录播,回去的路上买了点吃的,一进家门就看到Alvis围了个小围裙,摆了个火锅在切菜。我看看手里凉透的食物,笑笑丢进了垃圾桶。
当晚躺在床上,景焱枕着胳膊笑眯眯的对我说:“你觉不觉得那小鸭子有点奇怪?”
“嗯?”我望着天花板,不解。
“傻了吧唧,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景焱心情很好,把我揽在臂弯里,又说:“昭昭你知道么,我以前没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时候,就总想找一个特贤惠的老婆,在家里能帮你做好所有后勤的那种。”
“你那是找个妈。”我说。
景焱本来笑着的脸蓦地阴下来,等了等,我才意识到说错话,景焱把手抽回去,蒙上被子没声了。
我自己理亏,又不想道歉,戳戳他的后背问:“你腿还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