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你我之间横亘(1 / 1)
冰天雪地里,沈若若抱紧双肩,身子紧紧的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去摒弃一切,什么都不想。
脑海中不断涌入苏扬和顾安辰交替的画面,一个她曾经爱,以为再也等不到的人,一个她现在爱着,却骗了她,两个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人啊,一个已经永离,一个,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泪水无声流淌,冰雪中咸涩的滋味沁入口鼻,连身心都痛得发颤。地面的雪融化,渗入衣服,身体如置身冰窖中,她却仿然不觉的样子,只怔怔的望着天空,眼泪止也止不住,一滴一滴不断滑下。
有探照灯缓缓逼近,在这喧嚣的除夕之夜,冲破黑夜。
有车子自身边经过,片刻,急刹车的声响刺耳震天,车门声开合眨眼之间,有人的脚步匆匆而来,带着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步伐,熟悉的气息。
顾安辰不敢置信的看着沈若若当真就躺在路边的雪地里,若非车前灯,他几乎不能看清她。
“若若,你怎么会在这里,快起来。”思念入骨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这般抗拒,顾安辰三两步上前蹲下身子抱起沈若若。
触手是冰寒刺骨,她的身子湿了大片,而她,就那般失去灵魂般,空洞的望着天空,只眼眶不断涌出泪水,那样子,绝望。
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手指在发颤,他却已不顾,只紧紧的揽着怀中的人。
沈若若开口了,声音沙哑不成音调。
“安辰,你走吧,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顾安辰身子一僵,神情一瞬死寂,他听出了那话语里的决绝,而她,一向尊他,不肯叫他名字,今日第一次喊他,却是赶他走,心痛无法自抑,揽着她肩膀的手一收再收。她终于知道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句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连辩白都没有借口,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力,不曾想惊喜来赴一场相聚,却是这般破灭,苦心隐瞒的事情,终归逃不过纸包不住火的魔咒。
沈若若的泪水再度喷涌,其实到最后一刻,她竟还希望他口中会有不一样的答案,或是,解释什么。无声抓紧了他精致的外套,指甲深深陷入,似乎想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顾安辰,我多恨自己,为什么要遇见你,为什么会爱上你,你为什么要骗我?”她发疯般厮打揪扯着他的胸膛,声泪俱下,被冻的太久,手打上去无力滑落,她想要推开他的怀抱,那总是温柔包容的怀抱,此刻死死的如铁钳一般将自己钳制,无法动作。
顾安辰脸色苍白,紧抿着唇角,除了抱紧,脑海中一片空白,平生第一次,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什么都不知道,剩下的固执,仿佛是本能。
“我等他啊,我怕他会犯傻,不敢告诉他,我知道他会爱着我,不会变,我相信我能回到他身边,可是为什么他死了,而你有莫大关系,为什么你要骗我他结婚了,让我那么伤心,我甚至以为他变心了,可是到最后他长眠在某个我不知道的角落,顾安辰,你何其残忍,何其自私,我恨你,恨死你,再也不想看到你,你滚啊。”沈若若死命挣扎,不住哭喊拍打。
那些话像烧红的烙铁一般狠狠躺在心上,犁出血肉模糊的沟壑,痛彻心扉,连张口都失去了声音。
她恨他,恨,一瞬间身体所有力气都被抽空,他瘫坐在地上,双手软软垂下,沈若若脱离他的怀抱,踉跄着磕磕绊绊站起,失望悲痛的望着地上这个她以为此生终于遇见阳光,可以交托一生的男人。那么优秀的人啊,却将她伤到体无完肤,那样的谎言,那样的隔阂,要如何原谅。
她捂着脸逃离,身后却传来那人痛苦低沉的声音。
“若若,对不起,我不该瞒你,苏扬生命里最后的七天,告诉了我很多关于你的事,他也像你一样执着。他说这个世上,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沈若若停下脚步,止住了呼吸。
“我倾尽全力保住他的性命,却不想只留住了七天。那时,我不懂那种执着,有的只是对他的同情和可怜,以及对你的厌恶。可是直到相处了,我才知道你的心意,我也为那样的心魔而日日担心,怕你有一日知道他不在的消息会崩溃,怕你的信仰你的追求会倒塌,怕你就这么等下去,再看不到别人。不得已用了那样的理由,苏扬曾说过,不要告诉你,如果可以,愿你忘了他。”顾安辰的声音很轻,是她不曾见过的脆弱,那般悔恨,话语里都是浓浓的伤痛。
“你觉得我骗了你,可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至少你会在短暂的痛苦后振作起来,继续快乐。”顾安辰回头,眸光清湛,凝视着沈若若的背影。
沈若若也回头,木木的望着他,“所以,你对我的感情都是因为苏扬?所以你就可以瞒着他离开的消息?即使不怪你,苏扬也是因你而死,我无法释怀。施舍的感情,同情怜悯,我都不需要,顾老师,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瘦弱的少女在风中萧立,那么近的距离,却自此远离。
“我清楚自己的心意,不是因为他,只是单纯的喜欢你,也许因为他我才会走进你的世界,可我不悔。若若,”他的脸在冬日陆离斑驳的烟花世界里分明,一如往昔的俊朗,却再也不属于她,沈若若忽然别过头,不敢再看,怕就此收势不住,再度崩溃。
“我爱你。”
除夕的冬夜,一世繁华,却有人上演着永夜的别离。
那一晚,他就那般待在车里,守在她家门前的巷口枯坐。用这样的方式,守她的岁,只求心上的人,平安喜乐,纵无他参与,也年年岁岁,如一。
……
沈若若接受了林之远的帮助,曾欠他一千,如今欠的,怕是一辈子也还不清了,也无妨,这一辈子大地不会再爱上别人,那便这般度过。
他赶来的那日,不问缘由,不求回报,只一句:“你还有我可以依靠。”
站在苏扬家的门前,她曾问他:“不会后悔吗,万一一辈子都不爱你呢,值得吗?”
他总是温润的的笑着,阳春白雪般隽秀:“我努力了,哪怕最后你还是不喜欢我,至少也曾陪我一程,这就足够。”
父亲抵不过她的哀求和林之远的劝谏,答应去治疗。她不知道林之远用的什么方式打动父亲,父亲不仅安心住院,还答应林之远带她离开。
短暂的寒假,一切都在林之远的筹备中缓缓流逝,临别前的一切总是分外伤感,父亲的病发现得早,又及时就医,治疗很顺利。母亲似乎日日以泪洗面,替她打理收拾东西,总是拉着她一坐就是一晌,临行前的那晚,母亲说了一些话,沈若若睁着眼,一夜未眠。
母亲说,父亲什么都知道了,知道那许多牵扯,也希望她远离那些纷扰,去外面寻个清净,愿她忘了一切不好的事情,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
她想,是真的要走了。
林之远陪她回了一趟学校,在三个室友的凝重无声哀痛中她道了再见,三人终忍不住,冲上前抱在一起哭。
不知情的人还躲在角落里一边羡慕嫉妒着,一边风言风语着。沈若若面无表情的收拾东西,和室友一起到楼下将包裹寄了回去。
林之远等在校门口和自己的哥们告别,很多人都来送他。看到她出来,他急忙退出人群,打开车门,沈若若坐了进去。一群哥们起哄着,吹着口哨,林之远在一众人的相送中上了车,驱车离开。
这个城市,这个她爱上他的城市,这个她遗忘苏扬,背离他的城市,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