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chapter 30.(1 / 1)
他愤然的摇头。
“不。你什么都没明白——当然。我不否认你或许现在和我们这种普通的人完全不一样,拥有特别的看待世界的观点。但是光只是这样是不够的……这个世界需要神明。但是你是做不到的。你不否认这点,你一直都没有否认这点——”
他喃喃自语着。神态激动。
“我的确没有这个意图。”
“那就帮帮我——”
“但我也不认为你是正确的。你的研究——虽然听上去是为了全世界人类所做的贡献,但实际上只是为了服务你个人而已。”
他显然想不到我会用这样的话语来反驳他。
他激愤了。
“你——你怎么敢说我是为了私利——你的话,应该知道成为‘神的容器’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神的意志是残酷的,只是机遇性的得到如何可以和赋予最大的努力去获取得到相同的结论?同样是非人所能轻易掌握的力量,有人将它视为诅咒,有人则认为它是对于人类的祝福——千百年间因为这份力量,在你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选择了自我毁灭,甚至让他人也陷入了不幸。想要打破这份不幸——就只有有意志和觉悟的人去主动的承接。”
我点点头。
“但这个人不会是你。”
他的嘴唇都青紫了。
“为什么不可以——如果你是说关于只有里镇出身的人才可以被选择这件事的话——我已经用人类最尖端的科技克服了。如果你也是为了过去以及未来可能陷入不幸的人,甚至是全人类的福祉着想的话,就应该学着像你的祖母那样——”
他说到这里,忽然闭上了嘴。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将重要的秘密说漏了出来。
“为什么不继续说?你真的认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些事吗?”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在暴雨来临的那一天。我已经去了那个你们绝不想我去的场所,见了一些——你们不想让我见到的人。”
他摇了摇头,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那你怎么——怎么能不崩溃?”
像是看着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能还活着?”
暴雨将至的那一天。
在夜晚到来之前,我带着夏川去往了里镇的堂屋。
我清楚地知道他们不会离开。
——在我到来之前。
夏川走在我身边时一直保持着绝对的沉默。她大概已经翻来覆去的想了许多。
所以即便我们之间没通过一句话。她都会遵循我的一切指令。
“还是让我一起进去吧。美惠。这些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她站在封锁起的大门前,担忧的看着我。
“他们无法伤害我。这世界上已经再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伤害到我。”
我垂下头。
一切都像是被撕裂开来。虚假的现实封面背后,终于渐渐展露出真实的头角。
而我正面对着那一道疼痛的裂痕。
——只是这一道裂痕,无法与任何人分享和承担。
我推开大门,走向了敞开的屋顶高耸的堂屋。
像是等待着我一般,那里坐着几个神情肃穆的人。
他们年纪都很老了。
我怀疑似乎只是向着他们怒吼一声,其中一两个都会因为心脏病突犯而丧命。
但我只是站在堂屋当中,对着正面的太师椅,一言不发。
——错过了今天。他们或许就会人间消失了。
所以非今天不可。
“终于来了。”
一个坐在正当中的人开口说话。
以严肃又可怕的目光盯着我。他就是弥爱口中说的山爷。
他的左手边坐着两个年龄相仿的老人,而右手边是一男一女,也是头发花白皮肤皱褶的老年人。
“既然你来到了这里,那么就是最后的决心已经下定了。”
我停顿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他们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一种渐渐尖锐的敌意产生了。
“我来是为了问你们几个问题。剩下的事……只由我自己决定。我不会听从你们的所谓建议。”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似乎对这样的发展,谁都没有预料。
五人中唯一的女性粗喘着气,似乎肺部患有疾病。她看着我说:
“那你问吧……”
“我还能继续活着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早有所预感吧——关于自己的生活有着极大的误差这件事。”
诚俊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不管什么都是假的。并且一切,都是为了伟大的力量‘必然’而服务的。然而‘必然’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我在服务的对象——只有我自己而已。”
——是的。从一开始我只是在竭尽一切力量欺骗自己。
“既不肯承认自己是独自一人。也不肯相信……”
我小声的将剩下的话几乎是耳语般的说出。
诚俊的身体颤抖起来。
他后退了几步,撞上了身后的台桌。
上面覆盖着的一块白布因为他的动作而掉落,医用托盘上承装的某件东西终于显露出来。
“奶奶是不会回来了——她从一开始就不在。二十年前,她为了你们的理念而献身,现在成为了这幅模样。”
我走到那台桌之前,怜悯的看着托盘上的东西。
——大脑。
“这就是你们秘密的全部。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研究所谓的‘容器’大脑固有电波的凭据,连理论也不过是编纂的。即便是有这么一种手段,也不是现在人类所能掌握的——你所想做的事情,不过是进行对‘容器’的大脑研究。而困扰你的,也不是脑电波的发掘与利用,而是活体大脑移植手段——你欺骗了所有人。甚至是与你一同合作,创立方振的其他人,让他们相信你在做的是正确且有根有据的研究。”
随着这番话缓缓道出口,诚俊双腿发软,跪坐在了地上。
“秀贞是个非常明智的人。她并不是轻易的相信了那些年轻的家伙们给予的凭证,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贡献出了身体。如果那时的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承受神明给予的可怕力量的话,也就只有她了。然而她并不认为自己成为神明是对世界有意义的——所以她选择了将自己托付给人类智慧结晶的所谓‘科技’。然而科技——在她的伟大奉献与感情的面前,不过是种雕虫小技的小聪明而已。”
这是那位熟悉祖母的女性所给予的描述。
我将这番话完整的重复给了诚俊。
诚俊摇着头。他大概分毫不觉得我的说法是正确的。
而“雕虫小技的小聪明”这种说法,更是刺激了他敏感的神经。
“胡说八道!科学——科学是拯救人类的唯一方法!那些守旧……连神的领域都不敢去碰触的愚钝的老头老太婆如何能够理解?!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了——美惠……你是清楚的。你和你的祖母一样,你们都有为了人类贡献的决心,我知道的——只要……只要——”
“只要我将大脑自愿贡献给你们。就可以满足你对科技的野心、对神的渴望吗?”
我以为我是嘲讽的。但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含有异样的怜悯。
诚俊的眼里渐渐流露出疯狂的神色。
他忽然抓住了那把被他丢下的手术刀。
然而我只是盯着他,他就变得僵硬的无法动弹。
“你们的‘秘密’大概就藏在这里吧?”
我走向他的身后,将一些小块的、覆盖在高台上面的白色罩布掀开,露出了里面方块状的容器。
——大脑浸泡在液体之中。
而且还是多个大脑。
它们排列整齐。安静的并列在一起。
我满怀悲伤的看着它们。
它们曾经是一个个人的一部分。然而此刻却无法分明它们属于任意一个独特的人。
“为了保护它们。你们促成了黎娜的父亲的实质死亡、韩西双亲的不幸命运,无数被感染者被迫与家人分开,甚至沦落为失去思考的行尸走肉——而其实这些你们并不害怕被我知晓。因为你们真正隐瞒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关于我自己的一切。你们不愿让我记忆起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关于奶奶的记忆——因为那只是我拼命在内心捏造的结果。”
“她从未活到见到我出生的这一天。二十年前她就已经自己选择死亡了——这只是我自己为了摆脱孤独一人的困境而制造出来的虚假的幻影。而我的父母——根本就不是公务派遣。”
我用平静的语气述说着。反而诚俊显露出比我更加恐惧的神情。
“他们早在十年前的一天,就已经身亡了。”
他紧紧盯着我,似乎不肯放我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好像我随时会冲向他,给予最后一击一样。
“你们只是惧怕我因为得知这些悲惨的真相而精神崩溃,重复十年前和二十年前的惨剧。然而你们最想向我隐蔽的,不是关于奶奶的真相,和父母的死讯——而是十年前的传染源的身份以及其最终结局。”
说到这里。诚俊的防线真的已经全面瓦解了。
他睁大了红肿充血的眼睛。
不顾形象的跪倒在地。
这一次他不再跪下来哀求我,而是因为足以使人绝望的恐惧使他丧失了力气。
“我知道了真相。十年前的‘容器’——是明彩。也就是静芳。她在私奔的途中觉醒了作为‘容器’的身份,而你们则强行试图将她带回,其结果——她的精神完全崩溃,选择了自我毁灭。”
“然而‘容器’是谁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曾经作为容器的人……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