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chapter 6.(1 / 1)
在莲苑前进了十米远以后,他还在和脚下的荨麻奋斗。
好不容易脱身赶了上去。
他抓紧问:
“我们一直被跟踪着吗?从什么时候起?我在之前没有看到白色的车子啊?”
不要说白色的车了,一路上几乎连行人都看不到。按理来说部分的镇民已经用了自发电,不是在自家,就是去了公共设施里避难。路上几乎没有人会在这样什么也看不清的危险的夜里四处乱晃。
“不是白色的车子——”
莲苑刚说完,忽然语调微妙的改变了。
仿佛还觉得很有趣一样的。
“——像军队一样呢。这里的人。”
莫名其妙。
他正常的问题瞬间被回应了莫名其妙的答案,搞得他自己都不想继续追问下去了。
“那辆白色的车并没有追上来啊。”
“是没有追上来的必要。大概——等走到下一个街道的时候,就会阻拦上来吧。”
还是不明不白。
但是算了。
“你心里对写下纸条的人有什么想法吗?现在我可是要冒着很大的风险,也要跑去见那人一面啊。毕竟约好了地方,却还指派人来做阻碍什么的也太没趣了。”
“等等——莫非你觉得写纸条的人和那辆白色的车子有关吗?难道是故意要白色的车子把我们抓走?”
“当然是觉得不是一伙人才叫你找一条进校园的路啊。这个人的目的,和白衣服的人们不同,应该不是想要抓走我们。具体情况虽然很难说,但至少是要求交谈。前提条件是在此之前不要被那些白衣服的人带走了才行。”
带走了会是什么后果啊?
他很想问一问。但又觉得还是不问为好。
说不定只是这个做了多年警察的人想多了,对方只不过是深夜里派出的急救车呢。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阵。黑暗的景物让他逐渐的失去了时间感,再加上只能听到自己和莲苑的脚步声,他觉得可能只走了十分钟的路程仿佛一个小时一般的漫长。
一直到莲苑手中的手电筒照到了一处颇为熟悉的被枫藤死死缠住大面积表面的墙壁。
只露出一些红色砖的痕迹,墙面几乎全被植物占据了。
这是学校围墙的边角。
“从这道墙翻上去就是体育仓库的屋顶,然后借助仓库门爬下去就可以了。”
不过以莲苑的身高来说,可能稍有麻烦。
他刚这么想了,就看到莲苑双手轻松的扒在墙头上,略一使力人就已经翻到了仓库的顶上。
他听到对面传来撞击铁板的声音,大概是对方正从仓库顶上下来。他先感叹了一下这人的手脚之快,然后才慢了一拍的摸索着爬上了湿淋淋的墙头。
等到他从仓库上爬下来的时候,莲苑已经拿着手电将周围的情况扫视了一遍。
“走吧。”
他被命令走在了前面。
但手电却还是在身后的人手上。
独断专行也要有个限度才行啊。
这样在心里抱怨着,他还是默默走在前面。遵循记忆里面对校园地形的印象,他带着莲苑几乎跨越了大半的学校操场才走到教学楼前。
手电的光不足以照亮他们所在的空间,但这时天空中一直遮挡着月亮的乌云刚好散开了一小片,冷冽的白色月光洒在了巨大的槐树的树顶。密集的浅粉色花瓣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剥夺现实感的粉红色柔和光芒,他忽然第一次认识到这棵树是相当的高大的,年龄不详,树身看上去老态龙钟,但盛开的花朵却轻盈柔和。
“没有人呢。”
他看着槐树发呆了一小会儿,总结出了一句话。
莲苑正费力的借用手电的光来看清手表上的时间。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绕过去看一下。”
被警察用下巴指挥了。
多么高傲的态度。
他叹了口气,绕着粗大的树身走到了槐树对着教学楼的一面。
果然没有人。
“……大概已经离开了吧——你……”
咔哒。
好像是某种东西落地一样的声音。他感到头皮一阵疼,某样东西刚好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抬起头来,月光照亮了树梢,一个背着微弱的月光的人的身影出现在树枝上。
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是谁?”
他刚开口,就看到对方缓缓弯下身。
有种不好的直觉。
那人从树上跳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狠狠的撞倒在了地上,嘴里甚至尝到了泥土和草的味道,四肢还来不及保护身体就死死贴在了地面上。
最可怜的是他的腰部。针对集中了大多数冲击的力量。
连闷叫的精力都被剥夺了。
“你们迟到了。”
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声响起。
声音很冷淡,既没有恼怒也没有不耐烦,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一般。
然后他腰间的重量消失了。
他咳嗽了两声,将嘴里的草吐了出去。
面前的脚上穿了一双低跟的皮鞋,是学校里的女生经常会穿的款式。
在他的感觉里,说话的声音非常的耳熟。他手撑着地,缓缓的抬起身体。
柔顺的黑色长发。冷漠的浅灰色眼睛。
这是——
“弥爱?!”
他震惊了。
少女则稍稍垂低目光,用一种看动物或者植物一般的平淡目光望向他。
“韩西。”
“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为什么是你——”
弥爱双手环抱在胸前,用平淡无波的审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两秒钟,接着就转过头去看向了教学楼反向的一侧。
一道手电筒的光照过来,停留在了少女身上。
莲苑正手持电筒靠近。
“是弥爱小姐?”
弥爱似乎对莲苑的出现毫不惊讶。
但也没有表现出分毫的热情。
“这是一个警告——”
弥爱又一次开口了。
韩西总觉得有种异样的违和感。他总觉得不应该在这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并且用与日常无异的腔调开口谈论一些非日常能提出的话题。
“——不要再去追踪已死之人。”
气氛忽然变得很诡异。
三人都沉默了几秒钟。
“已死之人?是指昨天本应该死去却又复活的——”
“不仅如此。”
弥爱打断了他。
“所有的死人最好都放弃为好。这里的规则并非是人能控制的。”
“我觉得我不是很能理解您的意思。这张纸条是您所写的没有错吧?”
莲苑将怀揣的纸条掏了出来。
弥爱连看都没看一眼。
她黑色刘海下浅的不自然的灰色眼睛一直注视着什么也看不清的黑暗处。
仿佛凝视着除了她以外别人都看不到的某种东西。
“啊。”
她简单的承认了。
“我看到了你们追逐的未来。所以留下来提醒你们追逐的是毫无意义的东西,继续下去的话只会无端丧命。”
“看到?”
莲苑抓住了一个让他不理解又份外感兴趣的词汇。
这时弥爱才真正转过头来,用那双浅灰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这个总不肯停下问题的警察。
“是的。我看到。你们不应该顺着他们所给予的路线前行,前行的目标是根本错误的。”
韩西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他并不是没有怀疑过字条有可能是弥爱所写的,但确切亲眼看见她人出现在这里,仍旧让他觉得很迷惑。本来就成谜的人,还要一次又一次的把谜题抛出来——
像是被耍弄了一样。
“虽然我的确非常好奇,非常想要知道您是如何看到未来的,但在这种记忆与生死都无法断定真伪的时刻,这些也变得重要性不是很大了。我反而更想请教您一件事。既然您将我们叫到了这里,那么就至少会坦诚回答我的一个问题吧?”
这样简单的回答,却让弥爱沉默了一会儿。
她的目光终于像是注视到了莲苑的身上。
仿佛想要看清什么一般,她灰色的眼睛稍稍眯了起来。
“一个吗?”
“只有一个。”
弥爱没有出声。她在示意对方问出那一个问题。
虽然光照不明显,但韩西觉得莲苑的神色不是很对劲。
比在被追踪的时候表现的严肃的神情略有不一样。
像是被什么困扰着,几乎像是被折磨着一般的有些痛苦的表情。
“您和永生教有什么关系?”
韩西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永——永什么?
上下文不是很明确的连接在一起。但他觉得这不是因为自己脑子不够用的原因。大概。
这句话刚一出口,他发现连弥爱的表情都有微妙的变化了。
本来一直冷冰冰的板着脸的弥爱,嘴角忽然如同冰块融化一般,变化出非常非常小的弧度,但非常明确地——
笑了。
好像很开心被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样。
今天是个奇怪的日子。人人都为了不明所以的理由发笑。
而且还让他心惊胆战的。
“我会回答你的问题。在此之前你也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只有一个——你是为什么会觉得我和永生教有关系的?”
莲苑回答:
“那位死而复活的小姑娘难道不是永生教的教徒吗?抱歉。我觉得这非常明显。恐怕她的父母也都是教徒吧?虽然掩饰的还算自然,但那对母女分明是共犯,真正的受害者是那位高官的女婿吧?目的是对其进行威胁,侵入方振高层内部。”
“证据呢?”
莲苑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的样子。
“当然对于加害者亲属而言,不认识被害者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然而到昨天为止,那位少女还是位受害人,就此而言,那位仍旧说不上一点犯人与受害者之间关联的母亲实在是太不合格了。除非是明确知道自己女儿并没有真正死亡的——这样狂热的永生教教徒——”
“原来如此。经验之谈吗?”
弥爱似乎满足于这个回答了。
“那么我也可以回答你的问题。答案就是——是的。因为我也是永生教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