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chapter 4.(1 / 1)
“我在上初中的时候经历过一件很奇怪的自杀案件。
“死亡的是隔壁班只有过几句交谈的女生。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也并不是家庭危机的样子。朋友有几个,在她死亡后也被质询过。
“每天的行程没有什么不一样。不管问询多少遍,最后的结果都大概是一样的吧。这样问过几次以后,朋友里的其中一个女生大概因为过去的时间长了才想起来,说起了一件女生身亡前的小事。
“那就是她们每天放学过后,都会聚在一起在路边的小店里买炸鸡排来吃。而那一天,女生并没有买炸鸡排,而是选择了烤鸡肉串——然后约定了晚上在自家家里补习。
“但到了时间的时候,朋友们去她家里却怎么也没有人应门,于是抱怨着选择回家去了。大概还商量着明天要怎么为难不守约的女生吧。但没想到——第二天等来的却是警察的调查询问。女生在自己家里上吊自杀了,发现者是她的母亲——父亲长期出差。下班以后回家发现了这样的事情,精神似乎都错乱了。
“于是女生们说。会挑选新的零食,还约定好补习的人,怎么会忽然选择自杀呢?在考虑了各种可能性以后,还是只能归结于自杀。或许是因为考试的压力,又或者是社交生活的苦楚还是什么其他的细琐但是逐渐成为重担的理由吧——那一天回家的时候,忽然就起了这样的念头,或许死了比较好。然后就自杀了。你觉得是怎样呢?”
他半躺在警察局的长椅上几乎就快要睡着。
只能不清不楚的回答:
“当事人自杀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只能自杀的话,那就只有自杀了吧?”
“只能自杀?”
“啊——可能换成你和我也算不上什么的事,对于那个女生来说就只有死能解决了吧。那她以这种方式解决也没什么好争论的了,毕竟也真的解决了。”
“很多人都认为死亡解决不了什么。”
他翻过身,睡意渐渐随着坚硬的座椅的质感消失了。
但或许也并不完全因为座椅的不舒适。
“不是死亡解决不了什么——”
他说。
“——是人们不希望死亡可以解决问题。”
他长呼出一口气。翻坐了起来,看着窗户里明亮的房间内,一位母亲拥着自己疲累的女儿,对着警察说着什么。面色焦急。
不禁联想到莲苑刚刚口中说的那位失去女儿的精神崩溃的母亲。
又与记忆中温柔的却逐渐看不清五官的一张脸重合。
死亡。
死亡之后去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世界在哪里?
——啊。所以死亡才成为一个解决问题的手段的啊……
他们认为另一个世界一定存在的。
真是愚蠢。
明明死亡不该解决这些问题的。
给予了这项选项给人类的神明真是可恨。
“你们怎么还在?”
从小房间内走出来的老警察点燃了根烟,斜视着瞥了一眼两人。
“辛苦您了——结果怎么样?”
莲苑问。
“哪里有什么结果。能问的都问了,看来不是脑子受到了打击,就是真的什么也不记得。”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还以为会得到少女没有说谎,可以从警察局离开了的回答呢。
就像某位早早在值班室睡得不省人事的年轻警察一样。
老警察坐到了之前莲苑坐的位置上,将一边放置的茶杯拿在手里。貌似是对凉了的茶水倒了胃口,稀疏发白的眉毛紧蹙。
“但很明显她是认识死者的吧。”
“啊。这点可以肯定。”
老警官长长的吐了一口烟。
“哎?等等——为什么会——还有胡叔你别对着未成年人抽烟啊——”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在三人没察觉的时候一个男人已经站在了门口。
人大概在三十来岁左右,身材颇为高大,但因为莲苑的原因并不凸显。方形的国字脸,下巴上留着胡子渣,看上去形象颇为粗犷,胸膛厚实,手臂有力,但说话的音调却比他给人的印象偏高一点。
老警察胡叔拧灭掉了烟头。
“这么小的小镇,人和人之间互相认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吧。”
“那也不能确定啊。像我就不认识死的这个人呢。当然我是指面对面说过话这样的关系,家境贫寒的工人的女儿怎么会和方振的大人物扯上关系啊。”
死者是方振的一位关系不甚明了的高级管理阶层的女婿。
按理来讲,在这样身份分化明显的城镇里,这两人连接触的可能性都不甚大。
又或者说是故意疏离的。
体力劳动者与脑力劳动者之间必然的疏离。
“两人没有任何亲戚关系,女孩的父亲是工厂工人,母亲是女工,两人都不认识死者。这样理由会变得很暧昧吧。并不是完全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但根据死者的身份来讲,这种可能性会极小。”
胡叔简单的说。
即便是迟钝如他,基本也能缓慢的反应过来。
少女的体型与同龄者不同,发育更加成熟一些。曾经也有些专门喜爱未成年少女的权贵者给予现金换取性|交易的情况发生,但这种情况极容易暴露,证据就是警察局已经处理过多次这种案件了。犯案者的下场都难免有些凄惨,因为里镇的特殊性,被给予罪人之名后就再也无法在此地生存下去。
更何况死者可谓是高官的女婿。倘若出一点差错,可谓满盘皆输下场凄惨。
——但如果与性|交易无关的话。
“果然还是从身边调查吧。虽然这个小姑娘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母亲赶到身边了的话,再度张开嘴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顺着窗口,他看到少女缩在母亲的怀抱里,身体微微颤抖着。
吊灯的灯光下,她有些虚弱的把脸埋藏起来,已经披散开的黑发垂至两颊边。
他想她会不会还是那副表情。
想到那张如鬼一般的脸,他现在还浑身发冷。
“那今天就先放人吧,明天再进行身边调查。因为下午的那场车祸,电路故障,现在路灯也没有,电话也打不通——什么都不方便,还是等抢修以后再行动比较好。”
新到来的警察困倦的说。
“明天啊——”
莲苑自言自语。
“你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为什么,警察对着莲苑的口气并不怎么好。
“因为某人的原因才会出现这种电力故障,不应该好好检讨一下吗?”
说的就好像是莲苑自己开车撞上电线杆一样。
“抱歉。已经在反省了。忍不住感叹一下。”
大概是想到明天或许人就活过来了,没有什么命案可调查的了吧。
而最恐怖的是——
他看了看身边的人——相依偎的母女,谈着什么明显不严肃的话题的警官二人,以及不动声色默默伫立在一边的莲苑。
——明天醒来以后,不知谁还能记得今天的惨案。
大概是想到了同样的事。
在他的目光转向莲苑时,对方也向他望了过来。
“今天麻烦你了。天已经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莲苑随即说。
他想推脱一下,毕竟自己比起初来乍到的莲苑更加清楚道路的情况,况且警局离家的距离并不遥远,哪怕只是走着——他刚想到这里,就发觉莲苑似乎在对自己使眼色。
他甚至不太确定那是眼色。
只好犹豫着点了点头。
比他们更先离开警局的是被留在观察中近五个小时的母女两人,他让到一边,等着两人走出门去。天色有些黑,警局门口的应声灯似乎早就坏掉了,始终没有亮起。
大概是绊到了某样东西,少女从母亲的搀扶中摇晃了一下,忽然朝前倒去。
他正站在少女身旁两步远的位置,在其母亲还没有惊慌失措的惊叫出来之前,已经快速上前扶住了少女。
少女抬起头时,黑色的长发发梢蹭到了他裸|露出的手臂上。
麻痒的、很不舒适的触感。
他听到少女用极低的声音对他说了声“谢谢”。
这还是事件发生以来,少女第一次直接的对他说话。
他愣了一下,刚刚反应过来点头,突然感觉少女有些湿润的手掌包裹住了自己的手指,一样边角坚硬的东西顺势被塞入了自己的手掌心里。
——什么?
他刚要发出疑问的声音,又立刻被自己咽了下去。
这时候要是摆出副受惊的表情的话未免太不识趣。
他将少女交还给她的母亲,很客气的说了声“慢走”,然后又再度退到了一边。
回身的时候一只手插入外套口袋中,悄无声息的把那件怎么摸索都像是纸条一类的事物藏匿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怀着疑问目送远离的看似身体衰弱的无力走动的少女,然后转头看到莲苑对着剩下的两名警官低声说着些什么。之后又转过头来,朝自己的方向靠近。
“走吧。”
莲苑说,手放进了宽大的风衣口袋里,领先走在了前面。
他不明所以的跟了上去。
身后的两位警察已经开始收拾凌乱的接待室了。
他大步跨过警察局门口的两级台阶,脚下面踩到了掉落的安全贴纸。好不容易甩脱了黏在脚底的碎纸页,两三步快速接近了莲苑。
“到底是什么事?”
他低声问。
“必须在明天之前查出真相。”
莲苑同样低声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