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hapter 7.(1 / 1)
门砰地一声被猛然推开。
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叫起来。
“还没上课吧?!拜托!快借我作业抄一抄!”
一个留着运动头,拥有阳光晒成的健康小麦色皮肤,表情夸张的男生冲进教室。
似乎因为行为过于快速,反而失去了头脑中排列事物的先后顺序,他想了半天才叫出一个合适的名字来要取作业。
而且似乎还叫错了名字。
一个男生回头瞪着他。
“等你叫对我名字再说吧,你个脑水肿——”
“啊?!怎么这样啊——拜托啦——”
“没门!”
“……”
这段对话似乎是要无尽的持续下去。贵时又狠拍了下桌子,表示肃静。
“秦桧,你坐下。”
“噗——”
“啊哈哈——”
“不许这么称呼我!”
被叫的男生立刻红了整张脸,挣扎的叫喊。
“小木会叫你本名很不满吗?!”
“谁叫你就叫那个啊——”
“闭嘴啊!”
小木会冲着几个不停开他玩笑的男生嚷起来。
贵时终于决定退让一步。
“你先坐下——刚刚黎娜和余佳去了哪里?”他转头望着前排的几个女生。
“哎?!”
刚准备安顿下来的小木会马上又噌的一下立起来。
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小弹簧。
“黎娜怎么了?”
他前座的男生笑吟吟的转头告诉他。
“出去了。”停顿一下,又补上一句,“在听说你狂奔去厕所了以后。”
“……啊——啊——”
他的脸简直像熟透了番茄。与刚才的状态不同,他沮丧的一头栽在课桌上,就这么死死的趴着不动了。
所有人都笑了。
欢快的气氛持续着,与窗外阴沉沉的天气刚好相反。
对我来说这样的气氛是有趣的。虽然我很少能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雨声淅淅沥沥的从没有停过,教室里刚刚到来的数学老师也开始整顿课堂秩序,并带来了残忍的噩耗,有关于期末考试的安排。
在大家的嘘声和痛苦的哀嚎声中,课堂继续。
雨声中的枯燥讲课内容似乎非常适合入睡。
我托着脑袋几度陷入睡眠状态,等到发觉的时候上午的课几乎都要过去了。
外面的天也从乌云密布渐渐变成露出了一点阴沉的灰蓝色天空的模样。
甚至太阳也出现了。
我仰头望着从云间探出头来的太阳。
很奇特的,是淡蓝色。发出暗淡的光芒。
浅蓝色的太阳周围似乎还有一圈灰暗的蓝色光圈。
以前奶奶曾经提到过这样的现象。虽然在太阳出现时仍在下雨的天气被称为太阳雨,但在里镇的时候,这会变成独特的日枷现象。①
所谓日枷就是指太阳自身造成的虹光。
它们形成一个圈,像是枷锁一般将太阳囚禁起来。
在老一辈人的口中,这是个不祥之兆。
课程刚刚结束,大家有的从座位上起来伸展身体,有的走出了教室。
本来只有我一人守着窗口望天,而这时身边却多了一个人。
是贵时。
“这里没有。”
他这句话并非是对我说的。
他所看的也并非是天空,而是窗外学校的后院。
高大的槐树被雨水冲刷的很干净。
外面的积水即将要漫过通往教学楼的第一层阶梯,院子里只有未拔除干净的部分杂草能够从泥水中伸出头来。
在雨中的校园看上去格外的破败。
贵时转身对着身后的男生说:
“你去食堂那边找吧。”
那人正是小木会。
小木会迟疑的看了一会儿贵时生硬板着的脸。似乎有什么让他犹豫,又好像并非是心甘情愿的事一般,转头向教室外走去。
大概是为了寻找消失了一上午的黎娜。
似乎自我早上见到黎娜走出教室后,她就没有再出现在人前。连跟着她的余佳也失去了踪影。
贵时又朝着侧楼的窗口观察了一番。在转头的时候,似乎才突然意识到我的存在,朝着我稍稍点了一下头。灰蓝色的日光的反射下,他的眼睛片几乎掩盖了他的眼神。
也使他注意到了天空中悬挂的奇妙景象。
日枷悬挂于高空中。微弱的发出光芒。
仿佛太阳被桎梏在蓝色的圆圈中,动弹不得又挣扎着求生。
这幕景观似乎刺激到了贵时。
“怎么会——”
他睁大了眼睛。
可他话还没说完,小木会就打断了他。
“余佳!”
他在门外高喊。虽然不见身影,声音却传的很远也很高亢。
然后一个女生踉跄的身影就从门口出现了。
余佳娇小的身材现在看来更加无助了。
“你怎么了?!”
小木会惊讶的看着她铁青的脸色。
余佳的双眼来回不停的扫视四周,似乎处于极度焦虑紧张的状况。
汗水顺着她的脸颊不停的流。
这样的情绪是相当不正常的,可班级里的其他人却并没有多在意这件事。毕竟余佳不是黎娜,没有多少吸引人注意力的资质。而这个时候正是轮班的学生向教室里抬供给的午餐的时刻,饥肠辘辘的大家根本就无视了其他非自然状况。
“黎娜……黎娜她——”
然后她忽然双眼锁定在贵时的身上。
“等——等一下——”
她冲上前拉住贵时的衣袖。然后生拉硬拽将他从教室拖走。
小木会在后面喊着“等一等”,不过刚好被两个横着抬盒饭箱,一个抱着汤桶的学生挡住了出路。
还被对方嫌弃了。
“你在这儿干嘛啊?!挡路,一边去一边去——”
被挤了回来。
小木会还没有放弃的隔着人群朝楼道喊。
“等一下!黎娜她怎么了?!”
但没有人回声。只有周围笑嘻嘻的人取笑他脑子又进水了。
被涌上来的人群几次拒绝在外,他在外围费了一会儿工夫才好不容易挤了出去。可这时很显然外面那两人早已经跑的不知去向。
我因为打瞌睡太久的缘故,反而觉得很没有食欲。
绕过周围的人,向教室外走去。
学校本身的占地面积很小。因为学生的来源只有本地的孩子,班级的数量也很少。初高中混杂在一起的学校,教学楼建筑也仅仅只有两座三层楼高的楼房。中间反而扩出了很大一片场地。
那是留做足球场的一片原本荒芜成一片的平地。据人说这里是连农作物甚至荒草也不肯生长的土地,学校的校长认为开发成为运动场对培养学生的体育素质会很有帮助,所以简单的修建了简陋却干净的足球场。之后还成立了足球队。
能够清楚的看到整个足球场,却可以小心的将自己隐蔽起来,并且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只有一处。是我和夏川的秘密地点。
东教学楼耳楼的二层以及以上是很少有人光顾的行政办公室,之下是用途较少的物理和化学用实验室。一楼通向二楼的楼道中间窗口正对足球场。只不过窗口的位置较低,只能容两个人坐在地上,小声交谈的话声音甚至不会传到两米以外。
是绝佳的密谈以及偷窥地点。
这是夏川的原话。
她曾感叹如果不是与我交往甚久,肯定会认为我是个潜在跟踪狂。
一个人的中午时间流逝的十分缓慢,为了避开人群找个悠闲的地方看书,我决定去往常的地点打发时间。
穿过教学楼之间的空隙的时候被雨水淋湿了头发。
长发的痛苦之处就在于此——总是要比短发费上更多的功夫。比起我来说,夏川在她头发的护理上就严谨细致的多,而我则总是打主意想要把它剪下去一截以省掉我的部分麻烦。
这时候她就会说:“虽然我认为凭你的脸型剪任何发型都很漂亮,但相良貌似是喜欢长发吧?”
于是我只能继续留长。
我想夏川可能是不希望我剪掉长发,她总是能用各种拐弯抹角的主意让我就范。
我舒了口气,发现雨势渐渐小了些。但空气中却好像凝结了很薄的一层雾,让所有事物看上去不很真切。
就好像透过柔化的屏幕看电影一般。
周围都是戏剧或舞台剧用的场景与道具,连人物——此时是略微遥远的喧闹嬉戏的人声——听起来也像是演员故意制造出的哗然。
配合着不清明的场景,我忽然注意到耳楼油漆大片剥落的大门是关闭着的。
难道今天没有人来所以上了锁?
觉得可能性不大。于是试着用手推了一下,门果然开了。
应该只是为了防止雨下大了漫进楼里所以把门掩上了。
但不明所以的,我心里有一点如同蚂蚁咬噬一般的微弱不安。
就好像推开了一扇不该被打开的门一样。
我拥有这种奇妙感受的时机并不多,所以每次的反应都有些明显。像是现在——仿佛汗毛都竖起来,毛孔张开抵御着什么混在空气中的东西一样。
但此时往回看的时候,就觉得离教室的距离已经有那么远了,现在回去的话之前走过的泥路相当于白白费劲——太没效率了。
没道理在学校这么熟悉的场所还畏首畏尾。
我对自己说。
更何况我也向来不是什么第六感很强的类型——没有比学校对于学生来说更安全的地方了。我与其他人一样,用标准一致的日常化的视角看待着自己的学校。
也从不认为这样的观念会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