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不惑(1 / 1)
No.10
我和二哥是被一个远房亲戚介绍到一个瓦匠队的,其实那活很累。
干了大约四年,我和二哥就跑了,去了一个机械厂。
具体我们做得是什么也不太明白,但是我们只要知道怎么干活就行。
那活是室内,每天机械声从早响到晚。
我和二哥过得像鬼,回到住处还要自己做饭吃。
住处住着的都是厂子的人,一个大通铺,上面躺了八个大老爷们。
在外混了几年,我早就学会了做菜。
我们屋的人都说我做菜最好吃,竖着大拇指哭喊着求我做菜。
我那时也没啥心眼,他们一夸我就信了,结果就给他们做了三年的饭。
直到几年后离开那里,我才回过味儿来,我是被忽悠了,我二哥这个吃里扒外的,竟然和外人一样忽悠我。
本来我和二哥是可以在那个厂子多干几年的,但是第三年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我们厂子经常有一个似乎挺有本事的小年轻来视察,一来二去的,我二哥就和那人熟了。
这也要拜我二哥的殷勤所赐,毕竟整个厂子三四十号工人那个小年轻只和我哥说过话。
小年轻其实比我们大,我那时十九,那个小年轻二十三了。
不过他长得脸嫩,显小,但就算小,也挺威严。
我对这种人挺打怵,所以哪怕我二哥经常嘻嘻哈哈的去找那人搭话,我也一句话都没和那人说过。
有一天晚上,下班后,我二哥鬼鬼祟祟的跟我说叫我自己回去,他晚点再走。
我问了他半天,他才支吾着说和那个小年轻,也就是杨博远去喝酒。
我当时就说他没义气,有这好事竟然不叫上我,我二哥腆着脸推我,嘴里不停的说下次下次的。
结果那天晚上,他是凌晨两点多回来的。
我那时候睡得正沉,活活地被我二哥给砸醒了。
我一睁眼,鼻子里就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
No.11
我当时一个机灵,猛地按亮灯。
灯光笼罩我二哥的时候,我差点没吓厥过去。
只见我的二哥哆哆嗦嗦的右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断裂的人手。
我当时吓傻了,愣愣的去看二哥的左手。
他的左手处鲜血淋淋,那里空荡荡的,我几乎看到了白惨惨的骨头。
我扑棱一下子坐起来,整个人差点从床上翻下去。
我颤抖着嗓子叫他,“哥……哥……你怎么了?”
我的手空荡荡的围着他,就是不敢碰他。
二哥的眼睛睁不开一样地眯着,他似乎想冲我露出一个笑容,可是那笑容还没成型,二哥的脸就走了形。
那是真的走形,人正常情况简直无法做出那种表情。
二哥的眼泪直往下掉,他用细细的气音从嗓子里往外冒,“弟……救我……”
我们这么一通忙乱,我边儿上的工友也醒了。
他被吓了一大跳,紧接着一嗓子把大家全喊醒了。
然后我们一帮人手忙脚乱的把我二哥抬去了最近的医院。
我们几个被扔在医院的走廊里,我来来回回的走,心里满满的不安生。
我还记得几年前发生过一次类似的事,那时我和二哥都还小。
有一次家里铡草,我和二哥在乱哄哄的院子里围着铡草机疯跑着玩儿。
在某一次经过铡草机的时候,二哥手里攥着一簇稻草,隔着铡草机就打算向我撇过来。
结果他的力度用大了,整个人都栽在了发动的铡草机上。
当时周围的人都吓毁了,有大人一把就捞住二哥的腰,把他拽了出来。
可是还是没来得及,二哥的手被卷进了机器里,当时就一手血。
后来二哥被送进医院,他的一小截指头早就被机器给搅成了肉酱,所以那指头就没能续接。
从那以后,二哥的左手食指都是个半截小秃子——上面没有指甲。
也许真的是小时候的经历起了作用,这一次二哥的手被砍,他记得把自己的断手拿着,然后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
No.12
二哥明明说是和那个杨博远喝酒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二哥醒来后,我憋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他死也不肯说。
我问他,是不是杨博远干的,二哥的表情毫无波澜。
我看看二哥那包着纱布的手,越看眼睛越红。
医生说,我们送得晚了,虽然手被接上,但是以后也是一只废手,根本就没知觉了。
二哥像个蚌壳,什么也不肯说。
我有气都不知道往哪撒。
他出院之后,竟然还想去厂子干活。
我跟他说,早就帮他辞了,我叫他跟我离开那个地方。
可是二哥不愿意。
最后我强硬得拽着他,坐上了前往潍城的火车。
结果就在我上个厕所的功夫,我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我二哥没影了。
我当时气得几乎想回去抓他,可是我还是没有,我气鼓鼓的想,让他自生自灭去。
潍城那边儿有一个曾经瓦匠队里认识的一个兄弟,他在那里的一个木器厂混。
记得他从瓦匠队离开的时候,还让我和二哥跟他一块儿,但是我们没同意,硬是又熬了一年才离开。
这一回,我想着干脆就投奔那个哥们。
那哥们叫王军港,我们都称呼他军港。
我记得他说的君臣木器厂,到了地方一问,还真让我给找到了。
No.13
三四年没见,军港已经混成了老板。
他见着我很开心,直接就让我从他那干活。
因为他,我认识了不少妞,别说,还真有看着对眼的。
只是可惜,那姑娘虽然喜欢跟我打闹,但是不愿意跟我处对象,她开玩笑的说嫌我穷,嫌我是农村来的。
我在军港那里混了两年,没混着老婆,倒是混了个娘。
因为我平时嘴贫,而且在长辈面前乖顺,军港的妈一直特别喜欢我。
有什么吃的想着我,过年过节那必定是让我去她家过,我俨然成了她第二个儿子。
其实我也挺喜欢她的,毕竟长这么大,就没体会过有妈的滋味,这种被年长女性关怀的体验还真不错。
虽然我在那里过得挺好,可我还是在两年后离开了。
那时我已经二十一,说来好笑,我连对象都没处过。
我跟军港一家道别,老太太直掉眼泪,叫我没事多回去转转,我一口答应,说以后肯定会来看她。
我回蝴蝶村的事谁也不知道,但是可能是有缘吧,我一下火车,走到村里那大道上的时候,竟然看到了低头溜达着经过的万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