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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卿神智尚未完全清醒,并不清晰地看着那人眼中透着担忧,也不再是平常那种处事淡定的样,张了张嘴发现发不出声音,为了让他安心,只能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脸;殊不知这样模的她看在那人眼里反倒让他的心更被揪紧了。
收紧握着柔荑的手,顾恒清伸手将若卿脸上的发绕至耳后。
来不及说什么门便被打开,穿了身紫色云翔符蝠纹劲装的即墨弈阳横抱着被同色大氅裹得严严实实的正在熟睡的百里醉月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看上去三十上下的女人。
顾恒清扫了一眼来人,并未挪开位置,只是对那女人道:“劳烦为她看看。”
那女人颔首,先看了眼在即墨弈阳怀中的百里醉月,才上前,又见顾恒清还握着若卿的手,这才道:“清少爷与阳少爷一同避避为好。”
顾恒清颇为不舍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昏睡过去的若卿,到底还是放开了她的手,领着即墨弈阳往外室走去。
砚台送了两杯茶后便知趣地退了下去,一时间竟是无话。
良久,顾恒清先开了口:“这时候怎么将她也带来了?”还是以这种形式。以往虽见他这师弟粘人粘得紧也不见这般,都入睡了还将人抱在怀里带在身边。
“身子不爽,刚服药睡下不久。”即墨弈阳空出一只手摸了摸百里醉月的手,又抚了抚她的额,见都无异样才将注意力放到顾恒清身上:“倒是你,就这么把人带进府也不怕有人毁她名声,那小姑娘还未及笄吧?”
“让人去萧府说了人在上官毅府上。”顿了顿补充道:“上官毅的正妃是她嫡亲长姐。”
“嗯。”即墨弈阳应了一声算是知晓,“我倒是没想到你也护不住人。”
这说的是一年前百里醉月受伤一事,巧的是那时她亦是被箭射中了左肩,现在还留了道痕迹。也不是消不去,只是即墨弈阳特意留着想提醒自己曾经没保护好心上人的事实,好在百里醉月也不介意肩上多了道疤痕。想到当时的场景,即墨弈阳的眼睛深了几许,抱着人的手又收紧了几分;那次确实将他吓得够呛,守了人儿三天三夜,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这般不顾她意愿常常将人抱在怀中,只为了确定她还在罢了。
看着怀中的人,即墨弈阳眼中又换上了笑意——她虽是表现得不愿,可怎么也改变不了每次喝药后都只会在他怀中安睡这一事实——嗯,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不会有下一次了。”顾恒清道。
“这话该跟那个小姑娘说。还没及笄,师兄你够等了。”
“你怀中这个去年就及笄了,怎就不见你有什么行动?”顾恒清似是不愿意再说这件事,很明显地转移了话题。
“啧。”即墨弈阳将视线行怀中人脸上挪开,似是听到了什么在意的话,语气带着些许不悦:“不过是为了那个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庶出的罢了。”
百里醉月父母早亡,血缘最近的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庶出弟弟,之前一直不被百里家承认也名字也未取。三年前不知从哪里被百里醉月找到,又带了回百里家上了族谱,还亲自给庶母弟弟取了名字,唤百里诺星,字随月。这些年百里醉月想着让百里诺星记到自己母亲名下再接了家主一位,两姐弟又愈发亲近,倒是让即墨弈阳吃了不少干醋。
人都跟着来大平了,顾恒清哪会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是故意提了报复即墨弈阳说他还要等的话。
“就这么抱了一路?你倒是真不怕毁了人名声。”顾恒清典型的以牙还牙。
“若是她在乎也罢,人早就进府了。”哪里用得着拖了一年多?
顾恒清闻言,嗤笑一声:“对着她,你也真没有什么底线可言。”
“彼此彼此。”
“我这个身体比你的可是要好多了。”转念一想,又继续道:“若真就这样下去,你的子嗣恐怕……”
“谁要什么子嗣!”即墨弈阳面无表情,眼中却透露着不屑,“能养好她的身子就足矣。若是养不好……就这样也不差!”最起码,每次喝过药她还是会乖乖地在他怀中。
“啧!”顾恒清自是听懂了即墨弈阳的话,每次见自家师弟这般,他都有种莫名的感觉——有些心疼,但更多的还是喜闻乐见;毕竟,能让他有多一些情绪的人并不多。总那般死气沉沉地活着,也不是个事儿。
“事关她你也不镇定了。”即墨弈阳没有忽略顾恒清时不时瞟向屏风后内室的目光,接着道:“人是桐云观最好的,老头子特意培养了七八年;不过是个箭伤而已,还未伤及要害。”言下之意是根本不用担心。
当初百里醉月就是因为身子不好才送去桐云观,既然得了观主的青睐,自是会培养最好的放在她身边。
“嗯。”顾恒清不在意地应了一声,却未阻止自己看过去的目光。口头上说说而已谁不会,真到了自己,怎么可能做得到!当初即墨弈阳比他还要不镇定。
为若卿看诊的女人终于从内室出来了,手中还捻着一张药方,目光又是先扫过即墨弈阳怀中的百里醉月,这才慢条斯理地对顾恒清道:“回清少爷的话,伤不重,姑娘底子好,养上三两个月就没问题了。只一月内肩部最好不要再使力。”复将药方递上,“药已经开好,让嬷嬷们服侍着喝上一个月,两日换一次外敷之药即可。”
“遥娘,辛苦了。”声音略微沙哑,带着初醒的朦胧,正是由即墨弈阳怀中传出。
即墨弈阳并没有松手,只换了个姿势让怀中的人靠得更舒服一些,另一只手覆上大氅中那只冰凉的小手,缓缓摩挲着。
被唤作“遥娘”的女人目光含柔,并不在意即墨弈阳周身的冷冽,上前几步为百里醉月诊脉,这才松了一口气般道:“遥娘不辛苦。我们姑娘才辛苦。”从小到大被病痛折磨得让人心痛,那张脸上,几乎没现过血色。
百里醉月微微勾了个弧度,又偎进那个温暖的怀抱几分,继续道:“遥娘在这儿陪上一天吧,帮我照顾照顾卿娘。”对于这个姑娘,她有着莫名的亲近感,或许就如老头子说的那般吧,因为她才改变了她的命运,所以她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系!
“姑娘……”遥娘张了张唇,又看向从始至终都没有将注意力挪开的即墨弈阳,“姑娘身边……”
“我身边有诺星呐,再不济,还有阿弈和表哥,遥娘不用担心我。”百里醉月装作没感觉到原本摩挲着的手变为了紧握,含笑继续道,“而且,我现在也没事了。”弟弟和表哥都是她的亲人,以前她没有亲人,后来有了老头子和他,又有了表哥和弟弟,他们为她学医,虽然从未说出口,但她心中是高兴的。而他其实也不是生气,不过是独占欲强了一些罢了。她早就习惯了,毕竟真心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想独占,别说他了,她自己也是这样。
即墨弈阳扫了一眼遥娘,并未作声。
倒是顾恒清颇有心情地对百里醉月道:“如此,便谢过了。”
百里醉月带着鼻音地“嗯”了一声,然后仿佛累极地软软靠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一双好看的眸也缓缓闭上了。即墨弈阳又为怀中人把了脉,拢了拢大氅只露出半张小脸,复起身,冲着顾恒清淡淡道:“先告辞了。”
话毕也不等顾恒清再言便抱着人直接出了房门,径直地就要回善心坊去。
“遥娘……”顾恒清看着站在面前的女人,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遥娘眼中含了笑意,道:“清少爷进去吧,不过姑娘刚入睡,清少爷还需小心些。”受伤的人最忌被人弄醒,不仅会影响休息,还会让人又再沉到痛楚中去。
顾恒清常年呆在军中,哪里会不知道这类事儿。只他并不在乎遥娘似是打趣一般的语言,径直地就往内室走去,顺便对候在门外的砚台吩咐道:“带遥娘下去休息。”
内室里燃了香,带着药味,是遥娘特意带来的静心安神的香料,调配时加了中药,本是专为百里醉月配的,没想这时候也派上用场了。也亏得是若卿,百里醉月又那么地在乎她,不然即墨弈阳哪可能那么大方?
顾恒清舍了寝榻边的檀木圆凳,径直地坐在了寝榻的边缘,看着那人儿躺在属于他的寝榻上,盖着自己盖过的被褥,苍白着一张小脸,轻缓地呼吸着。遥娘已经为若卿换了身银白色肩头绣银线祥云的姑娘的里衣,或是百里醉月还未穿过的;先前那件蓝色的长袍也没被拿走,就放在了一侧。
伸手拨开其额前的发,顾恒清倾身在若卿额上印了一个吻,唇未离开,下滑,接着是眉心、鼻翼、脸颊,最后在那唇上小心翼翼地摩挲,摩挲;再伸出舌微微勾勒并润湿那姣好的唇形。
半晌,依依不舍地离了那带了水泽的唇,轻叹了口气,喃喃着:“还真心疼。”
扬声唤了那两个嬷嬷进来侍候着,又回头深深看了若卿一眼,这才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