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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入院第五十天
手中的茶杯还略带暖意，不二轻轻地为幸村掖了掖被角。他沉默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好友，他正安稳地入睡，安静的睡颜平和得不似往日的锐利。
不二想着自己大概还是不如幸村的，他的果决令他折服，也许身为天才的他也正需要这样多一些的棱角，可惜，那张完美的微笑假面下，少有真实情绪的流露。
然后他注意到了摆在幸村床头的照片，除了和家人和队友的合影，上面又多了一张相片——幸村和迹部在烟火祭上的合照，他们穿着相同款式的浴衣，笑容澄澈明净。
不二的心头突然一跳。
莫名地，他凑近了那张照片，他的目光聚集在迹部和幸村交握的手上。
十指相扣。
然后他默默地转过头，凝视着躺在床上的幸村。
好不容易终于挣脱了朦胧的睡意，幸村从黑甜的梦乡醒来，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空荡荡的纸盒，还有一个被用过的茶杯。他听见洗手池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脸上忍不住带上笑容。
“景吾。”幸村笑眯眯地说道，却不料从门后走出来地竟是笑意满满的不二。
幸村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周助。”
不二装若无事地把手上的果盘放下，随手拿起小牙签递给幸村：”水果很甜，尝尝吧。”
幸村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开始吃水果。
安静了一小会儿，不二终于转移话题：”最近立海大很热闹吗？”
幸村停下手头的动作，似笑非笑地看了不二一眼：”消息很灵通嘛。”
“有什么办法，谁让我们部里有一个和立海大军师青梅竹马的万事通呢，你知道的，乾一向对这些风吹草动很敏感。”
“呵呵。”幸村不予置评。
“我只能说下手干净利落，不愧是你一向的作风。”不二轻笑，”要是早些年手冢有这样的决断力也不于……”不二不再往下说，但幸村对他欲言又止的内容却一清二楚。
“话说回来，前些天莲二还跟我说想要在冬训期间组织一次合宿，希望邀请冰帝、青学一同加入呢。”幸村悠然说道。
“合宿吗？”不二想了想，摇了摇头，”以现在青学的水平这样的合宿毫无意义，对立海大更不可能有什么提升的帮助。精市，我们是朋友，但球场上，是对手。”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幸村笑道，”有时候你的执拗很是令人费解。”
“所以，这才是不二周助呀。”不二眉眼弯弯。
“周助，你有没有想过跳槽来立海大？”幸村突然话锋一转。
不二眨了眨眼，有些意外：”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你知道的，我现在的状况，可能不适合在网球部继续下去了。”幸村脸上仍带着笑，但眼神中隐约的伤痛却刮得人心头酸楚。
“那可是你的地盘，要拱手让人吗？”不二笑着摇摇头，”我是不可能离开青学的。”
“为什么？”幸村凝视着不二，”我找不到你留在青学的理由。立海大有更好的舞台供你发挥，你在青学不过是一个隐形的二号人物，而在立海大，地位也丝毫不会下降。”
“嗯。”不二轻声应了一句，”的确是如此。”
“所以……”
“我仍然有留下的理由。”不二睁开冰蓝色的双眸，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幸村，”精市，这可能是我这一辈子做得最认真的一件事。”
“周助。”幸村凑上前轻轻地拥住不二，”对不起。”
不二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温暖的笑意：”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精市，就算你劝我十次、百次也不会改变。我选择了一条最难的路。可是我已经不想回头了。”
“我留在青学的最大理由，我留在网球部的最大理由，只有一个。”
——手冢国光。
“即使他听不到我的声音，和我渐行渐远，我也甘之如饴，这是我选择的。”天才永远选择被动的隐忍。”所以……不会改变。”
“周助……”幸村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说些什么，也许什么都不用说。
不二周助一直如此清醒，清醒得可怕。
不二不讶异好友能够看穿隐藏在他心中那份最不可言明的情感。大概天才总是云淡风轻，偶尔执着于某件事，也便显得特殊起来。
手冢国光这个名字总在他的口中反反复复，他喜欢笑着用调侃式的语言和幸村分享有关他的小故事，漫不经心地，并不刻意地一次一次让手冢国光这个名字在他地齿间盘旋。
这是一场注定无望的暗恋，他是沉默的独行者，欢乐悲伤自尝自知。
幸村不是第一次隐晦地暗示不二，然而天才的坚韧，有时就是这么不合时宜。
有些话，幸村并不打算宣之于口，但那些沉默的抵触，已经足够不二明白他的态度。
不二周助太过聪慧。但也许聪慧是一种过错。
他明知手冢国光并不适合他，甚至，他从来没发现过身后那束目光隐忍的爱意。他用沉默的坚冰在两人间撕裂开一道伤口。那深渊，太深，天才不宣之于口的，那些静默的目光，也无法穿透。
“如果不说出口，永远不会有机会。”幸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退让。
不二淡淡地笑着，他摇摇头：”那又如何呢？不过是我的选择罢了。”
这是天才的任性。
“也许吧。”幸村收回注视着不二的目光。
“今天你有些不像你。”不二突然说道，”我愿以为你永远不会捅破。”
“我……”幸村迟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感觉到时间紧迫的压力吧。”
“精市……”不二脸上再没有了笑容。
“周助，”幸村下定决心般露出微笑，”我决定接受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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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独行在医院的林荫小道上，脸上一丝笑意不见，平静得有些可怕，他脑中不断回想起幸村露出的那个笑容，那一刻心脏猛地收缩仿佛快要窒息一般的感觉如此清晰，他的手指有些发凉，他突然清晰地意识到，原来身旁的好友，也许在某天会猝不及防地离开这个世界。
如此残忍。
不二想起幸村曾经透露给他的一部分关于病情的线索，他迫不及待想要找到乾，去证实自己心中那些并不美妙的预感。
就在他失措有些仓皇地加快脚步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平静的声音。
“不二，你怎么了？”
不二有些狼狈地定住脚步，他久久没有转过头。
手冢走到他的身旁，关切地看着天才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不二？”
不二沉默地握紧拳头。
“手冢。”终于他说，”你总是在不正确的时间出现在不正确的地点呐。”
然后不二率先迈开步子，准备离开却被手冢用有力的右手一把握住。
“我们是队友不是吗，不二，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不必一个人承受。你应该学着分担。”
“应该学习分担的，一直都是你吧，手冢。”不二抬起头，冷冰冰的目光停驻在手冢脸上，他往日温暖的笑意荡然无存，陌生得让手冢心惊。
“从一开始，就自己一个人逞强，一个人把青学的重担抗在肩上，不愿意让别人替你分担，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仿佛被不二的怒意惊住一般，手冢不由自主地松开手：”不二……”
不二毫不留恋地甩开他的手大步离开。
手冢怔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不二越走越远的背影，心头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复杂的五感杂糅着，他愣愣地放下手。
悠长的叹息声回荡在寂静的林荫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