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篇八】无情之人（1 / 1）

【篇八】无情之人

再次到达落叶村东郊，林野中，霜红的树叶，黄叶，和抗寒的的绿叶在秋日下午特有的的金色阳光中瑟瑟抖动，清冷的空气中混合着微暖日光，落叶上传来二人稳健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这样凛冽有温暖的空气让人的心愈发平静

召唤出海棠的荒魂后，她还是那个疯癫样子，桔梗未语一言，萧萧风露中，素白广袖挥起，招式一起一落间尽是绝杀，电光火石间全力将她击败，败得连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她看着俯在地上的海棠，翻过手背在她眼前缓缓展手，手心中，玉梳阳光下流光辗转，里面丝丝断裂的纹路愈发明显，她淡淡问道：“便是这枚玉梳？”

海棠慢慢仰首，眼神蔓延过梳中那难能可贵才有的丝丝血痕，就是这样的东西，她找了这样久，她的瞳仁骤然收缩，眼中骤然掀起阴云，疯癫归疯癫，却意外的没有失而复得的欣喜

桔梗任由她抢夺去玉梳

“这枚梳子并非是我偷的，而是他转送给了别人

桔梗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接着道：“他将它插在了新婚妻子的头上”

她躲避般摇着头求她不要把话说下去了，然而那些无情的话还是一字一句的进了耳朵

“骗人，你骗人，他怎么会把它送给别人”她一个字都不信，花树旁他用它为她梳发，又在雪中将它作为了承诺，而眼前这个女人能知道什么呢？高高在上的圣洁巫女，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那样镇定自若，她低着头，伤心的发抖，血红眼泪自她眼眶中一滴滴落下，避无可避，她手掌间骨骼嶙嶙作响，挥爪抓向桔

然而干枯手腕被犬夜叉一把扼住，经过一场战斗的海棠早已精疲力尽，挣了几下也没挣脱，她凄凉无助的与犬夜叉对峙着，犬夜叉心中莫名其妙的一阵难受“别打主意了，你打不过我们的”

终于，嘶哑哭声从海棠喉间传来，那是真正的绝望，并不是因为受制于眼前这二人，只是因为曾经的压抑与刻意忘怀在此刻终于崩溃，犬夜叉一向倨傲的神色此刻也变得慌乱：“喂，你别哭啊……..”

他复杂的看着被过往与期待不断折磨着的海棠，他转向桔梗觉得这真是够了

“………你从哪里得到的梳子，我去找他，让我问清楚”

桔梗忍受着牵动了的旧伤的痛楚，面色苍白：“你怎么去找他？” 

“请你带我去.....

“……….可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桔梗打断她

没有一丝容情

“你已经是死人了”女子呆住，她迈开的脚步猛的静止在轰鸣塌陷的世界中，耳边的这句话如一声炸雷，蓦然隔断了过去和将来，将她生生的困在这个早已忘却的现实中，如同逃离了无数回，又被抓回令人窒息的场景，有人按住她的肩膀，伸出手指向那绝望之地，对她说，那才是你的真实，即使她不承认，但醒过来的人如何能再假装回到自己一无所知之时呢？

“………..我死了………我死了么……….什么时候死的……..”女子不像是在问桔梗，却像是在喃喃自语，她伸出手掌，呆呆的看着干枯苍白的手掌，这的确是死人该有的样子，她忽然无力瘫坐在那里，泪流满面，死去的这么多年，唯有这一刻才清醒

海棠干枯的双手掩住面庞，曾经她是那样美丽矜持，而此刻她丑陋的样子却是用手都遮挡不住，泪水从她指缝间溢出

一瞬间，桔梗眸光闪动，她偏过头，将眼泪逼回眼眶

她超渡过那样多的鬼魂，唯有海棠，让她不知该怎么办

“………..那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我只要见他一面……..让我问清楚为什么……….”海棠忍住哽咽抬起头

桔梗盯着她，没有说话

“求求你………你让我怎么报答你也好……….”

“……….他也死了”

时间停止一般，她不再问，桔梗也不再说，她听不懂一般，还笑了两声，听笑话般摇着头："怎么会呢....不会的”

然而风已冲天而起，卷起身边草木，此时海棠已泪流满面，说的话与脸上的表情却是截然两回事“怎么会？！是你胡说的！”

桔梗后退几步，脸色苍白怔怔看着她，脚边的半黄草叶萧瑟逆飞

山林中，日光已浓，山麓上，一边是金彩，一边是阴影，犬夜叉看了看天色，已近日暮，若再不快点….她以后就是这恶灵样子了

那她一直一来活在哪里？自己构建的的世界里么？她在意的那些东西，早就没了

海棠坐在地上，神色恍惚，看她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接受这个说法，她轻轻道：“我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不可救药 ，桔梗难过的倒抽凉气，她摇了摇头，眸中质问，用只有她俩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你都不记得自己死了么，死在四十年前，那年你合族因逆谋之罪而全数被处以极刑，她摇头被处以极刑”那天的血光染红了春日林，这里一度再没有了鸟叫

“因为那段记忆对你来说太残忍，所以你“忘了”你想不想的起来都好，你站立的下方，埋的便是你的尸骨”

海棠猛地站起身来，倒退两步，看着桔梗指的那个地方，惊恐摇头

她垂着头，颓丧的站在那里，久久的，她转向桔梗，露出一个凄凉笑意 “怎么就忘了呢…………大家都是在这里………….”

西风吹起桔梗的素白衣袖，这世上，许有着许多凄魂怨鬼，然而，会有几个是不记得自己死了呢……….

“…….桔梗”

犬夜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桔梗回头，犬夜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天色，晚霞如血，远处的山丘已全然没入阴影，不能再晚了，已经没时间了

“接下来怎么办呢……….愿不愿意去投生”

海棠垂头，半晌不言语，最终她低声问道“秀泽呢………他就是死了，也该有个埋骨之处吧” 

她就知道是这样，执迷之人，怎么可能糊里糊涂的就此放弃

“你要知道？我看你不知道比较好………”

“告诉我！”海棠打断她，眸中满是痛楚，犬夜叉心凉了下来，从她身上他似乎又模糊看到了雨夜中那个倔强不屈的少女

“他娶妻生子，又凭着他的才学谋略成了富甲一方的商人，一生平安富足，过了古稀之年才去世……….上天对他很好，可他负了你，他的妻子是邻国公主，那枚梳子就是送给了她，他也没再想起过你”桔梗平静的叙述着

“她怎么……….为什么要骗她”犬夜叉蓦地转首，看着桔梗的双眸由于疑惑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沉郁，她明明知道今川秀泽的确在她身故后赶来，甚至落下呕血的病根，今川秀泽从来就没有忘过她，终他一生，他都没再那样喜欢过一个人，就连他的仆从都是记得她的，逢时遇节为她祭奠，他并不是原谅了今川秀泽，而是，身为一个男人，他明白，忘不掉，虽然他一样的不喜欢秀泽，却执着的认为不是什么都可以随意抹杀的

海棠听着桔梗的话，眼中的愤怒之意愈来愈盛，身后黑色的不祥之气隐隐显现，犬夜叉担心的看着她

然而时间过去，她并没有发狂也没有继续恶灵化，她伏在阴影中的脸缓缓抬起，神色是不同寻常的平静：“你是巫女………就按你说的做”

桔梗点了点头，取下佛珠：“你若想成佛，往日之事，不可再执，心中若有遗恨，便是我也无法超度你”

看她的样子，仍是伤心，却淡淡笑了笑，时过境迁，自己也不知道还执着些什么了，也许从此心便能自由了吧，那样的爱和恨，坚持着都太累

天光已是暗多明少，最后一点明霞消失在天边

和魂，荒魂，奇魂，幸魂合在了一起，日落的一刹，二人看到穿着绣了仙鹤祥云，冰雪霞光华裳的女子从光中缓缓落于地面，由于身上泛着淡蓝色的幽光，她的面容竟美得有些不真实起来，那样的容色，如远山的雪，宁远而素淡，这便是她生前模样，这样的美人，二人看着她，甚至不能把她和刚才的恶灵联系在一起，但那却是事实，那个冰雪般淡雅出尘的女子是她，有着骇人面孔的海棠也是她，这样的人，谁也想象不到会变成那般丑陋样子，也不该变成那个样子，然而这样的事，在这世间也许本就多不可数

“走吧，你的亲人在等你”桔梗点头示意

她是巫女，生来便是这生死道上的引渡人

话音落下，山林中亮起一盏盏幽灯，通往山林深处，那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路上早落了许多人影，那是她的亲人，已经等了她那样久

女子旋身离去，甚至连一声谢谢都没说，消失在渐渐灭去的灯盏和闭合的道路中，薄雾般的光渐渐弥散后，地上落下莹润的一物，是那枚玉梳。海棠找了它那样久，却最终没有带走它，让它再次孤孤单单的遗落在漫长尘埃中

她俯身拾起梳子，指尖抚摸过一根根冰冷梳刺，身后的树婆娑晃动着，成片的萧瑟树叶急遽下落，这一晚忽然就到了秋天，她转向犬夜叉的那一刻，蓦然僵住

........犬夜叉

没有月亮的夜晚，夜的深与黑似乎集中体现于犬夜叉的身上，少年的黑发如上好的丝缎垂在肩下，一双眸子有如千年墨，浓黑更甚于普通的人类，她恍然想起，朔月的夜晚，犬夜叉会完全成为人类，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墨眸黑发的样子，如果说原来的他是俊朗的帅气，那么现在的他是沉郁认真的英贵，使人想到宫殿里红廊阁下偏爱安静的年轻公子，脚下踏着夜，袖中携着风

这样的犬夜叉，化成人类模样的犬夜叉，她从来没有见过，虽然同他银发金眸的样子相比如同换了个人，桔梗还一眼就确认是他，但还是感觉有些奇异，她竟然像个小女孩一样笑了

犬夜叉垂着手，望着海棠离开的方向，久久一言不发

桔梗刚刚无情的一幕还反复在他脑海闪现，寒冷秋夜中他木然开口：“你骗了她？”

桔梗愕然：“犬夜叉……….”

“……….今川秀泽没有忘了她吧……….”他并没有看她，而她却听得出他嗓音里的压抑

………………..

“她如果还带着半分想要执着和纠缠下去的心是无法成佛的，虽然秀泽对她怀有愧悔与思念之情，但他负了她也是事实，与其在这样的爱恨之间继续纠缠，不如让她彻底心灰意冷，放下万缘，干干净净的去投生”

“是”犬夜叉霍然回身：“你是强大，但，即使痛苦着，她也有权知道真相，她的命运该由她自己来决定…………..她投生时难过成那样……….”犬夜叉竟有些说不下去，眸中是隐隐的忍耐和痛苦

然而犬夜叉愈说愈泄气……….那时天已经要黑了，如果再晚些，确实就真的没有机会了，桔梗的无情，也是情理之中，他忽然有些疲惫，抬步一人朝离开的路走去

他走了几步，手紧紧攥起，仍是不由自主的回身看去

没有月光的林间，桔梗没有移动脚步，依依站在原地，看样子刚刚是一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秋夜的风格外的凉，扑簌簌的撩着她长垂的衣袖，杂乱树影中，桔梗的身形忽显得有些孤凉 

“………桔梗”犬夜叉心里蓦地一扯，他三步并作两步，又站到桔梗面前，桔梗有些吃惊，抬首望着他，第一次，以同样的黑眸相对

桔梗低下头去，风穿过林野，发出疏疏声响，她再抬起头时，朝他笑了笑，满眼都是寂寞：“……..原来……是我错了么…….”

“………我……….我不知道”犬夜叉想说些什么，他想安慰她然而他话到嘴边又沉默了下来，桔梗默默低下头，算了吧……她摊开手掌，有些伤感的看着上面的纵横纹路，想起那位游方相士的话………自己…..果然就是无情之人呢，忽然，冰凉的手被谁握住，桔梗愕然抬首

“不过我一直.......一直陪着你就是了”犬夜叉犯别般将脸别向一边

“………犬夜叉”桔梗看着他，忽然笑了，手握的更紧……….片刻，脚下起风时他们一起离开了这片满是伤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