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表少爷来了(1 / 1)
到了瓦岗山亮队叫阵,凡是应战的或死或伤,裴元庆大胜而归。但他胜得再多也无法在五日内破瓦岗。裴仁基送上诸多财物,张大宾欣然收下,又给了他五日期限。只要有财到手,管它是军饷还是裴家的贿赂,反正到他手中全都得姓张。
其实排兵布阵之类的裴元庆并不算精通,只是一力降十会,单凭他一个人,足能抵千军万马。
大魔国众将不能力敌,若用车轮战又觉得很没面子,对付老杨林也就罢了,若连这没听过名字的小将也如此,威名何在!十个里倒有八个暗想可惜老兄弟不在,否则何必怕这小儿!都在发愁。
魏征和徐茂公眼看不好,说不得只好故计重施。先是截了裴仁基的家信,得了印信图式,重新伪造了一份,派王伯当谢映登带着信趁夜抄了小路去龙虎庄。
再细想裴家人口,有一个二十四岁的小姐,人很聪慧还未出嫁,看一眼旁边闹腾着的程咬金,心中不由一动。大魔国有天子,有群臣,可还差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呐。
山上关门紧闭,任裴元庆如何叫骂只不搭理,没准以后也是兄弟,让他骂几句不关痛痒。关门及卫墙一应防御修得极为牢固,裴仁庆再是神力也只能望门兴叹,骂阵也只是那几句,毫无新意。
如此这般又过了五日,裴仁基没奈何,再次去求张大宾宽限几日。
张大宾觉得这也不失为一条财路,只是隐晦表示不能少于或等于上次的,裴仁基连随身玉佩都奉上了。
再过五日,搜尽包裹也凑不够张大宾要的,裴仁基和他商量能不能先记着,待打完战回了上马关再清账。
这可是乱世,乱世不赊账是基本的道理!张大宾当即翻脸:“老将军说笑话罢?这等账哪能赊!要么让你儿今晚就破瓦岗,要么,哼!”
裴仁基硬着头皮还要再求,张大宾一手搂一个歌姬,另有两个弹着琵琶唱着小曲,愣是把军营当成了花柳地。
正听得入味,只听一声闷响,裴元庆一脚一个踹翻门口侍卫,气势汹汹的走进账中,张大宾刚要喝斥,话没出口脑浆都被砸出来了!那四个女子尖叫几声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裴元庆若无其事地道:“他死了,阿爹回去安睡罢!”
裴仁基先是发愣,尔后抖着声音道:“儿啊,你闯祸了!”
裴元庆恨恨道:“这等贪财好色之徒,留之反而动摇军心!”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而且小儿子的性子裴仁基是知道的,天不怕地不怕,风来挡风,雨来挡雨,根本没有退避或忍一时图后事的念头。
与其和他讲道理让自己被气得半死,不如别理他自己想办法。
那张大宾是宇文化及的心腹爱将,不明不白的死在小儿子手中,他如何能放过我裴家?现在打着战不一定会动手,秋后必要算账!长安和上马关都回不得了。降瓦岗也不是好主意,小儿子打死了好几个,伤了的更多,人家能不记仇?!
这样一想竟是没有活路了!
裴仁基生生把自己给急得生了重病,第二日就水米不进起不了身,裴元庆惊慌失措,再顾不得叫阵了,整日侍奉在榻前,命令部属四处寻医问药。
没过几日还真让他找到了位仙风道骨善于言词的道长,说的话父亲爱听,下的药也很对症,不几日有了起色。
裴元庆便又去叫阵。由此可看出他是个实诚人,叫阵有什么用?瓦岗众兄弟打不过你可是躲得起,就不出来,你能怎么办?就算骂人你也不在行呀!
这一日刚叫道:“无胆匪类,出来与你爷爷一决生死!”
就见山门大开,之前对战过的秦琼、单雄信、王君可等将领奔出来,然后是几列抬着黄罗伞的小兵,最后是个黑胖汉子坐在八人抬的大轿上,显见是重要人物。
不由精神一振,难道这黑胖子才是武艺最强的?
却听他叫道:“小舅子,一家人还打什么打,快随我回去罢!”
裴元庆下意识的往身后看了看,确定叫阵的只有自己,副将们都在本阵,离得不近。。。。。。他在叫我?岂有此理!
一挥手中双锤,怒道:“你们也就能在口头上占我便宜!若自认是个男子汉就撒马来战!”
众兄弟大笑,前几日看这小子怎么看怎么可恶,现在却只觉有趣。
程咬金又高声叫道:“岳父大人何在?混世魔王前来拜见!”
裴元庆怒火中烧,双腿一夹马腹冲着程咬金就来,不想从边上闪出两个人来,一个叫道:“三弟,这真是姐夫啊!不可造次!”
另一个叫道:“姐姐现在是大魔国的皇后娘娘了!”
这两人一个是他大哥裴元龙,另一个是二哥裴元虎。
裴元庆先是一愣,细想他们话中之意,坚决不信,叫道:“大哥二哥让开,待我先拿下这黑胖子!”
又要去打,就听到老父的声音:“三儿且住,你姐姐嫁给了大魔国天子,还不下马拜见?”
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父亲被那道长扶了出来,已经站到秦琼等人身边。莫非他们说的竟然是真的?不!
裴元庆不敢置信,僵硬的转头去看程咬金,越看越愤怒伤心。这黑胖子怎么配得上姐姐?!
他家与别家不同,裴老夫人生了他之后长年卧病,他几乎是长姐照顾着长大的,姐弟情深非同一般。在他心里,裴翠云是天仙样的人,世间的凡夫俗子哪配娶她?
当然,那是他的看法。真相是裴翠云虽然知书达理聪慧过人,无奈体形太过肥胖,才会二十四了还没嫁出去。全家人除了他没有不着急的,女儿花信本就短,再嫁不出去可怎么好哟!
最急的自然是身为母亲的裴老夫人,可喜姻缘自有天定,世间竟有个程咬金是女儿良配!就冲这一点,投瓦岗也值了!
见裴元庆呆住,众兄弟个个高兴。总算让这小子吃亏一回了!
秦琼策马上前,微笑道:“三公子,以公论,杨广乃无道昏君,天下百姓朝不保夕。我等大举义旗是顺天应人,公子这等英雄人物正该与我们共襄盛举;以私论,老将军老夫人和两位裴公子都愿意入瓦岗山,令姐更是大魔国皇后娘娘。你还有何可虑?”
话是这么说,心里知道他这是扭上了,万不会这么容易投降。
裴元庆咬牙道:“你们打不过我,尽玩阴谋诡计!”说着狠瞪一眼那道长。他听得分明,那些人都称其为“丞相”,这是早就算计好的!
秦琼正色道:“公子可曾听过兵不厌诈?”
裴元庆恨声道:“尽施鬼魅伎俩,休想让我投降!”
降大魔国已成定局,他还这样固执!裴仁基唯恐他出言不当讨人嫌,赶紧道:“元庆,快快下马拜见陛下和众位将军!”
要不是他杀了张大宾,何至于只有这条路!
况且若非有这天定姻缘,这条路本来都是走不通的。
裴元庆赌气道:“我不!”
抬眼一看,见众人都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如同看不识事的小儿郎,气不打一处来,叫道:“杨广是昏君,他们又是什么好人?你们若要在此由得你们,天下山头多得是,我自带兵马落草为王,乐得逍遥!”
转身对己方人马道:“有谁愿意随我去?”
副将们你推我搡,半天才道:“我们听裴老将军的!”
裴元庆气个倒仰!平时口口声声说我是天生神将,奉承得没一句重复的,原来全是墙头草!
不信自己没人跟从,又对八名亲兵道:“你们呢?”
亲兵们笑道:“老将军让我们做您的亲兵,自然听您号令!”不等裴元庆稍微露点儿笑容,又道:“先陪您找到山头,安顿好后再回瓦岗!”
魏征呆在隋营这么长时间可不是白过日子的,该策反的都说到话了。最先策的便是裴仁基。
关键时刻没一个靠得住!裴元庆气得险些提不住手中重锤,忽生风啸啸兮易水寒之感,看看对面的父亲和两名兄长,又想到自己那天下难寻的好姐姐竟嫁了丑拙笨恶的程咬金,不由悲从中来。
恰在此时,一顶宽大富丽的凤轿来到,轿中人掀开轿帘,伸出过于圆润的手臂,柔声唤道:“三弟,过来!”
裴元庆呆了半晌,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丢了双锤下马跑向大轿,惊得一众人等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只有秦琼熟知内情。上一世他与裴元庆很亲近,常听他说起幼时与裴翠云的相处情形,那真是长姐如母。小儿郎在外受了委屈,看见母亲怎会不哭一哭?
让裴翠云来此正是他的意思。从前不知裴翠云对裴元庆手到擒来,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他投降,此次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最大的问题解决了,十万隋军欢欢喜喜的排着队列上了瓦岗山。大魔国斥侯早混入隋营,将山上描述得千好万好,他们向往已久。
裴仁基被封为自在逍遥王兼国丈,裴元庆为护驾大将军,两名兄长都是镇殿将军,其他副将也都各有封赏,兵丁多发一个月军饷,皆大欢喜。
裴元庆别扭了好几日,终是少年心性,看大魔国什么都好奇。秦琼更是难得的亮出帅印,不许众兄弟取笑他,否则重罚。慢慢的也就神色如常了。
只是想到宇文成都心中不虞。临别时他说的不是马到成功拿下逆贼之类的,而是“好好活着,别死就成”,这是什么意思?他早早就看出我打不下瓦岗么?
又想我算是出来了,他还混在那烂泥中,不知何日才得解脱。
但这终究只是很小很小的烦恼,大魔国中值得他关注的太多了。
打战时视为仇敌,喝了几顿酒之后发现这些人都不坏,除了个别人(重点指魏征),也都没什么弯绕心思。姐夫人虽丑,对姐姐倒还好。
尤其是元帅秦琼,虽只认识了几日,说起话来却如故交好友。
这世上有一种人,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别人也会在心底莫明其妙的觉得他们可亲可靠,秦琼正是这种人。
因此裴元庆最爱去的就是秦府,众兄弟在背后悄悄议论:这不是又一个小罗成么!
单雄信连连摇头:“不像,不像!你们见老兄弟哭过么?”
众人心照不宣笑得七仰八倒。裴元庆杀伤了这么多人,要说他们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但那日亲眼见他在阵前哇哇大哭,忽然就不恨了。两军生死对阵,难道还要对方手下留情?技不如人,有何可说?
笑得最大声的是他的亲姐夫程咬金。
这一日下朝后他又跟着秦琼去秦府,吃了晚饭还不想走,说是回家后要被父亲念叨,还不如在二哥家多看几页兵书,不懂的还可以问。
他虽自负,倒也没有失去自知之明。自己武艺虽高,领兵带将差得不是一点半点,排兵布阵更是弱项,此次被逼上瓦岗就是明证。
这样一个深似罗成的人,又有着上一世的交情,秦琼怎不尽心?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世经验融合在一起,讲得很是透彻。
裴元庆听得入了迷,忽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书房外小厮叫道:“来了来了!”
秦琼皱眉:“谁来了?”
小厮气喘吁吁地道:“表少爷来了!我远远看到。。。。。。”
裴元庆就见向来从容淡定的秦琼猛然起身,脸上更是多了不一般的神采,急急走到门边,又像是忽然想起还有客人在,站住回头道:“三弟自便,我去去就回。”
不等他回答就走了。
裴元庆大为好奇,问那还在扶着门喘息的小厮道:“这表少爷是什么来头?”
小厮不解:“表少爷就是元帅的表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