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不用解释,我知道(1 / 1)
三人到了垂花厅,下人上了热茶。
单雄信谨慎地道:“二哥来此可有要事?”若是他独自一人,便可看做纯为探望自己,有了罗成却不一定。
秦琼也知没有事先告知就带了人来不大妥当,二贤庄毕竟不是一般的地方,只是他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此时的绿林将来不是绿林,此时的公侯将来也不是公侯,大家都一路造反了。若能让他们提早认识,互相多些了解,来日去为阿娘拜寿时也不至于产生误会,以致终生看对方不顺眼。
苦笑道:“只是想到多日未见单庄主,便冒昧来探。”
那为何带个公门中人?而且官还不小!单雄信便道:“我这二贤庄虽然简陋,也有些景致可看。小公爷要不要随意走走?”
若是识相的,便知主人这是有些话不方便当着自己的面说,合该主动退避,何况现在主人已经明说出来了。但罗成从来就不知道“识相”两个字怎么写,只有别人识他的相。
笑道:“我知道单庄主是想要支开我,和表哥说些悄悄话。好教庄主得知,表哥和我之间从无秘密,能和他说的,自然也能和我说!”
单雄信又是一愣。官场中人说话办事不是讲究弯弯绕绕么?这位公爷怎么比他们绿林好汉还要干脆敞亮?对罗成的戒心却是降低了不少。
道:“小公爷勿恼,是我说错了话,晚上当自罚三杯!”
罗成笑道:“我脸皮太厚,也该自罚三杯!”
秦琼见他们没有打起来已是谢神谢佛,笑道:“我太过冒昧,更该自罚三杯!”
罗成故作苦恼道:“如此说来单庄主家的酒岂不是要被我们表兄弟给喝完?单庄主可舍得?”
单雄信暗想是谁说罗成眼高于顶的?传言有误啊!不过是有些少年锐气,也不是相处不了!大笑道:“舍得!只要贤兄弟不信我家酒酸,喝多少都舍得!”
又道:“我与二哥年纪相仿,不过是差着他两月,定比小公爷大,小公爷若不嫌弃我便卖个老,叫我单二哥罢!叫什么庄主?便是叫我单二也行啊!庄主叫起来多生分!”
这是在说自己与他生分了。秦琼笑道:“这却不是我的错。单庄主连门都不让我进,哪还敢叫二弟?只怕会被庄客打出门去!”
罗成暗想你就随便编罢!明明是为了防着我!他们应该是极为熟悉的,表哥却只提救命之恩,肯定另有隐情,这单雄信很是可疑!
这次他倒没往秦琼的相好上想,因为单雄信虽然身高九尺仪表堂堂,只论貌像却算不上好,最多中等。连那王伯当都及不上,更别说自己了,表哥只要眼没瞎,总能看出谁更好。
单雄信连道惭愧,直说任打任罚。
当晚设下宴席,也没请旁的陪客,只三个人喝了个烂醉如泥。当然,这是假像。真正醉了的只有秦琼一个人,对单雄信来说,他们只分别了一年多,但于他则是十几年了,十几年了啊!能和死去的兄弟再次相见喝酒,他怎能不醉!
单雄信心中有事不敢多喝,罗成看他们两人越说话越多,提到的好多个人和事都是自己不知道的,□□都气饱了,哪还会醉?
夜深散了席,跟着小丫环去住处。单雄信没那么小气,给他们准备的是个精致的小院子,有正房一间,厢房四、五间,怎么住都由得他们。罗成便理所当然的将秦琼扶进正房,自己也没离开。
拿了湿帕子给秦琼擦脸,边擦边恨恨道:“山东的人,北平和山西都有你兄弟!你倒是说,你哪来这么多兄弟!”
秦琼皱着眉头侧了侧脸,喃喃道:“元冲别管我!睡你的罢!”
他死前几月,时有重病,义子单元冲很是孝顺,每每侍奉于榻前,递水净面无所不周。这单元冲,正是单雄信和玉花公主的儿子。
罗成如雷击顶。睡?有一个人早就能够睡在表哥身边??半晌后一把揪起秦琼,厉声道:“元冲是谁?说,元冲是谁!元冲在哪里?”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秦琼醉眼朦胧,口齿不清地道:“元冲,元冲啊,元冲他是。。。。。。”说到此处忽然清醒了些,闭上眼睛道:“哪有什么元冲?我说的,说的是罗成。表弟罗成,成儿!”
说完将头转向一边,再不说话,过一会儿睡着了。
罗成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下也是狐疑,莫非真是我听错了?表哥叫的是我?且先放下,往后若是见了个叫元冲的,杀了便是!
洗漱完将秦琼往里推了推,吹灭火烛小心翼翼的躺到床榻外侧,躺了会儿摸索着去亲他。因在黑暗中便放肆许多,不但亲了唇,还将手伸入衣内摸了几把。全身都在发烫,却不知如何抒解。折腾了好一会儿,强行将人搂到怀中,抚着他的脸庞方才睡着。
秦琼醒过来后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这下坐实了断袖的名头了!
他的睡相一直不怎么好,只没想到这次会差到这种地步。罗成半个身子悬在榻外,被褥全在自己身上,这还不是重点。要命的是自己竟然搂抱着他的腰,还将头靠在他肩窝上,可以用“投怀送抱”来形容。硬着头皮抬起头,果见罗成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罗成抱着他往里挪了挪,笑道:“表哥不是断袖,也不恋慕我。不用解释,我知道。”
秦琼呆愣着点点头。头痛欲裂。
在北平王府喝得再醉也无大碍,单二弟家的酒果然不好,该换了!
着衣起身,准备去弄点醒酒汤来喝。
罗成怀抱空空,很是怅然。长到这么大,他第一次知道抱着别人睡觉是什么感觉,气息就在颈边起伏,心跳能感受得清清楚楚,那么的奇特,那么的充实。往后没有他在身边,还能睡得着么?
秦琼喝完醒酒汤回来,见罗成还在睡便轻声道:“成儿,你多睡会儿,我去外面练一趟拳。”
罗成只觉被中全是他的味道,根本舍不得起来,胡乱点了点头。
秦琼赶紧趁机去找单雄信,将上次分别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并一再表明绝不会有了贵亲就忘了兄弟朋友,罗成同来是因要去山东看望母亲,与官府无关。
单雄信正忍着头痛在垂花厅处理事务。暗想他如此坦然,倒显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下十分快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却还有这样一个可以全心信任的兄弟!足矣!沉吟片刻取出个账簿,道:“此是五路绿林总账,请二哥保管!”
秦琼坚决推辞:“这等物件我且能经手,二弟收回去罢!”
上一世因不知是什么被他硬塞在手,这次却说什么也不能拿了。
他们之间的信任,真的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单雄信坚持要给,道:“二哥拿了这总账,便可调各处绿林。我若再有半点不对之处,二哥只管照账拿人!”
秦琼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叹道:“我在公门诸事不便,若有个闪失后悔莫及!单二弟,你我虽相识不久,但你信我,我也信你!何须如此?”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如今民心思变,再过几年不知是何光景,你是想做大事的人,何不早些准备?”
这几乎是明着说造反了。
单雄信却没多吃惊,绿林响马本就与朝廷做对,不过是暗着罢了,有朝一日转在明处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没想到二哥身在公门竟也有此念,可见隋朝气数已尽!正是我辈逞英豪的时候!
正沉思着,就听一人笑道:“表哥不是去练拳了么?又与单二哥说什么呢?”正是罗成漫步前来。
不由悄声道:“二哥,你这表弟到底是将你当成了五岁儿郎,还是将他自己当成了五岁儿郎?怎的时时刻刻要和你在一起?”
秦琼苦笑道:“他就这样一种脾性,我也无法。”
说话间罗成已到,施施然坐下,掸了掸袖子,笑道:“表哥,你已见到了单二哥,该说的话想必也说完了,我们尽早起程去山东罢,我想见我那素未蒙面的老舅母!”
秦琼本就想说清楚之后就走,顺势辞行。
单雄信有心留他盘恒几日,也知他实在出来得久了,家中老母肯定担忧。便也不强留,金银财宝是不敢送了,送了许多土仪。
两人离了二贤庄,一路急驰,晚上在一处老店落脚。
要的再是上房,与北平王府比起来也是天上地下,罗成还没说什么,秦琼就不知怎的主动替他感到委屈。皱眉道:“明日你回北平罢,这样风餐露宿的,姑母知道了不定怎么心疼。”
罗成原还觉得这样的客房做我家的马棚还嫌不够,听了他的话却觉得也不是不能忍受,笑道:“那表哥心不心疼?”
秦琼大大方方地道:“自然也心疼。”
罗成挑眉道:“光口中心疼管什么用?表哥若真疼我,便不该什么都瞒着我。只一条,瞒得过便罢,若是有一日被我知晓了,嘿嘿!表哥是知道我脾气的!”
秦琼还要掩饰:“你在浑说什么!”
罗成坐到他身旁,在他耳边低声道:“表哥莫哄我!那二贤庄是什么地方?单雄信又是哪条道上的人物?现在不说,我若自己查了出来,表哥可别怪我做事鲁莽!”
手悄悄虚环在他腰上,唇几乎碰到他的脸。
秦琼没发现他的小动作,沉默暗想这倒也是,以后他是一定会知道的,那时怪自己倒也罢了,只怕还会迁怒于他们。道:“表弟,之前我不是有心瞒你,实因我们在公门,与他们不宜有面上来往。今日我全都告诉你,你能原谅我么?”
罗成眉开眼笑:“怎会不原谅?”
秦琼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高兴,怔了怔,道:“单雄信吃的绿林饭,统领东西南北中五路响马,那王伯当和谢映登是他的手下。”又将当年是怎么结识的,一字不漏全说了出来。
罗成边听边前思后想,觉得哪里都说得通了,知他这次并没有说假话。笑道:“响马也没什么,反正这大隋朝也没几年了,表哥实言以告,我很欢喜。放心罢,我不会对他们不利,没那闲功夫!”
这就好!秦琼便要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这家老店只剩这一间上房,他担心成儿没有在外过夜的经验,特意来帮他铺床,又准备好茶水。总想多照顾他一些,对他更好一些。
罗成讶异道:“表哥要去哪里?只有这间勉强能住人,我们可以同榻而眠啊!在单二哥家不也是这样么?”
秦琼赫然道:“我睡相不好,会扰你睡眠。”
罗成也做出羞涩的模样,道:“表哥不知,我有择席之症,身边若是没有熟悉的人在外面根本睡不着。”
上一世他也有此症。秦琼想了想,道:“我睡外面。”
他一向好眠,根本不知道睡着后罗成对他做了什么。只在第二日倍感抱歉,因为罗成又险些睡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