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1）
他知道，殷优这些年经历的痛苦，背叛，恐惧，受到的伤害。但也不乏遇到温暖的“人”和事。
可不管遇到再温暖的人或事，长期与另一个世界的事物接触，总有一天会玩火自焚——这是殷刹不愿看到的结局。
所以他才做了这个决定，一个他自己都觉得很糟糕的决定。
他想，万一殷优的意愿跟其相反，不愿意消除他那怪异的体质，那该怎么办？
殷刹不敢问，他怕知道答案。他宁愿事后殷优责怪他，也不愿开口说出那几个字。
……
“殷刹？”见他愣在那不动，殷优驻足看向他。
殷刹抬起头，眼中满是无助和困惑。
“傻弟弟。”殷优无奈地笑了，“你那点想法，我早就猜到了。”
“你不是个擅于隐瞒事情和欺骗人的类型，你把我带到这里，在看到薛景修的一刹那，我就料到了。”
“我没有拒绝，所以我才跟你来到这里。”殷优说，“我不怪你。”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么，我就帮你实现吧。”
“因为一直都是你在给予我想要的，我所期望的，而我从未回应过你，但是此时此刻，我总能回应了。”
殷刹震惊。
他看着说完最后一局话的殷优转身走进内院的背影。
是啊，他爱着的哥哥，一直都是走在他前面的。
坚毅的信念，挺直的背脊。
让他瞬间从无助和困惑中解脱出来。
是啊，他的哥哥，他爱着的那个人，仅用一句话就抚平了他的情绪。
殷刹以为自己长大了，变强了，能够守护重要的人了，但其实，他永远追随着他的背影，从未超越他。
但是，他可能永远也猜不到，他真正的愿望吧？
……
他双手合十，心里默念着。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能不能实现我这个自私之人的心愿？
我希望他能长寿，健康，远离痛苦，疾病和伤害。
我希望他能每天都能露出笑容。
他此刻就在我的身边，也跟我一样许下愿望，我希望他的愿望能够实现。
我希望我能永远待在他的身边，我爱他，即使是一段不能言说的感情。
第54章 五天
在薛岂的帮助下，殷优的灵异体质被消除了。
殷刹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
他看到薛岂的手穿过殷优的胸膛，从身体内抽出了一团金黄色的光状物体。
薛岂将那团东西塞进一个刻有奇怪文字的器皿里，然后说了句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将器皿给封住了。
殷优则是虚脱一样地瘫软在殷刹怀里，眼中的光芒变暗后，又慢慢恢复。
“真不可思议，你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薛岂说，“我将那个拥有强大灵力波动的灵魂取了出来，失去了另一个灵魂的影响，你的体质也会因此而变为正常。”
“但是因为两个灵魂融合在一起太久，是要慢慢消退的。也就是说你那吸引鬼的力量，还有能够看到鬼的双眼，会慢慢退化，最后看不到的时候，就是变成正常人的时候了。”薛岂想了下，补充道：“时间……大概需要5天。”
“你来找我是正确的，我从那个灵魂里读取到了你之前的异常，用生命净化恶灵，嗜睡，没有意识地灵魂出窍，吸引邪神……这些都是不好的预兆，如果再这样下去，你会完全地变成另一个世界的住民。”
殷刹抱着殷优的力度变大了些。
殷优恢复视觉后，抬起头，看着殷刹张开口，说了什么，但是因为他双耳还处于耳鸣状态，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语。
“报酬吗？”薛岂毕竟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猎人，自然会有所索取，但是因为对象和自己的儿子是同学关系，不方便宰得太狠。他看着殷刹腰间系着的黑刃，说，“就这个吧。”
殷刹没有一丝犹豫，将其摘下后递给薛岂。
“你不会不舍得吗？这东西不仅是你家祖传的，而且要是懂得用，可是杀神灭鬼的神器。”薛岂掂量着。
殷刹摇头。
“只要是为了殷优，就算是支付我的性命，也不是问题。”他说，“更何况，如果他真的失去了体质，变成了正常人，那么这个东西，我拿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与其这样，还不如把它给更适合它的人。”
……
后来，兄弟俩告别薛家父子，驱车返家。
真实体验了一把自己的灵魂被抽离体外并且暂时性失去五感的殷优身心疲惫，早已靠着椅背昏睡。
殷刹看着前方，不言。
啪嗒啪嗒。
一滴两滴，温热的泪水掉落在方向盘上。
殷刹知道，他在哭。
但是他并没有任何想要哭泣的欲望，也不知道为什么而哭。
可是泪水就是止不住地落下。
……
殷优在家里休养了几天，五感全部恢复。
他现在还能看到街道上混杂在人群中的鬼，但是鬼却没有注意到殷优的视线。
殷优知道，他能够吸引那些东西的能力，正在渐渐衰退。
他没有不舍，也不觉得后悔。
这是个好的结局不是吗？他不会再被鬼缠着了，不是一般人都希望的吗？
在这短暂却又漫长的人生里，遇到的悲伤的事，被背叛的事，还是令人留恋的事，温暖的事，全部都是殷优这辈子绝不会忘记的记忆。
对于殷刹来说也是，没有这些事，他不可能会跟殷优走得这么近。而殷优也不会察觉出殷刹的心情和自己的心情。
没有这些事，他们只是平平淡淡的兄弟关系，只是一对普通的兄弟罢了。
殷优闭上眼，释然地笑了。
“殷刹，我想出去走走。”
“要我跟着吗？”知道殷优的变化，殷刹才会破天荒地问出这句话。
“不用了，我不会有事的。”殷优说，穿上鞋，“晚饭前我会回来的。”
……
说是出来走走，殷优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像是知道了死期的病人，在生命的最后几天，曾经的野心或是欲求，仿佛烟消云散，只希望能平静地度过余生。
但他并不是病人，也没有办法平静。
殷优心里想着事，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条街自从大路修建好后就被冷落了，偶尔几辆车通过也只是为了方便而抄的近路。街边的白墙有些古旧，上边的防盗网像荆棘一样，仔细一看似乎能看见铁锈。
殷优往前走了一段路，遇见一个老婆婆出来倒水。
殷优抬头一看，是一家面馆。
“小伙子，迷路了吗？”老婆婆也发现了殷优，慈祥地问道。
殷优摇头，刚想说自己只是出来散步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呵呵……进来吧。”说着，迈开步子，回身走进店里。
殷优无法拒绝她，跟着她走。
里面的装修很简朴，可以说是基本没怎么装修过。白墙灰地，就摆了几张桌椅的大厅，还有没有门的厨房。
殷优挑了个靠近厨房的位置坐下，看着这个简陋的面馆发呆，有种熟悉但是又说不出为何熟悉的感觉。
过了会，老婆婆端了碗面出来，碗很大，看起来沉甸甸的，里头盛着金黄色的面条，蔬菜还有鸭肉。
香味扑鼻不用说，饥肠辘辘的殷优一拿到碗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她在一旁看得笑了，忙说：“慢点吃，慢点吃，小心噎着。”
“唉，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我十几年前遇到的那个小孩一样。”老婆婆看着殷优的吃相，想起了什么，笑着回忆道。
殷优一愣，抬起头看向她。
对了，十几年前……他确实，确实到过这里。
那时他还在读幼儿园，从小就很皮，打架没少干，还老是想方设法逃出学校。
那时候正值课间，他跟几个玩得好的同学一起去洗手间，正巧发现洗手间有条缝能够钻过去一人。
他钻过去了，跑到学校外面。
他想要回家去，可是他迷了路，走着走着，遇到很多对他虎视眈眈的人，甚至差点被人贩子拐走。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一间面馆。
那时候的面馆的主人正是这个老婆婆，她赶走那些企图诱骗走殷优的男人，邀请她进到店里来，还给了他一碗热腾腾的面——就像现在这样。
后来，老婆婆知道他是迷了路，也记不得家里的地址和号码，于是就打了110，让警察给送回学校去了。
但是他为什么记不起她了呢？明明是他的恩人。
为什么？
是因为不存在吗？
“妈妈，有个老婆婆给我煮了一碗面，很好吃，是她送我回来的。”
“你说什么呢！哪里有老婆婆，是你自己报了警让警察送你回学校的，你忘了？”
“但是……真的有，就在那条路，那附近啊！”
“小孩子别撒谎，那里哪有房子啊，都是墙。”
……
他记起来了。
他眼眶湿润。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我。
就算他们都认为我是撒谎，就算我忘了你，你依然会为我端上这碗热腾腾的面。
老婆婆意识到殷优已恍然大悟，淡笑道：“我曾经，有一个孙子。”
“他开了这个面馆子，但是因为地震，被房梁给砸死了。”
“我放不下他，就给他守着这个馆子，直到遇到了你。”
“你就像他小时候，我看着你，就像是看到了已逝的孙子……”
“你平安的长大了，真是太好了。”
……
“谢谢你。”殷优看着老婆婆渐渐透明的身体，哽咽着，“真的，谢谢你。”
老婆婆摇着头，在消失的前一秒，留给殷优一个笑容。
和那时候见面时，一模一样的笑。
……
“优。”
殷刹接到殷优的电话，匆匆忙忙地赶到这里。
看见殷忧坐在地上，失神地看着他面前的一堵白墙。
“殷刹。”殷优笑着说，眼睛却是红红的，“抱歉，我还不想回去，陪我走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