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022] Vol 05.恐惧·01(1 / 1)
那天最后还是推着别扭的千晴去探望真田的伯父了,老人家还记得小时候那个害羞的小女孩,觉得她可爱到不得了。看到她受了这样伤的真田的伯父也很痛心,让真田多点照顾她,不准欺负她。
有了真田伯父的这句话,千晴对真田更是不留口,动不动就惹他生气,而一向听从长辈教晦的真田也只能忍完再忍。
再过了一段日子,千晴终于可以出院了。
虽然已经不需要轮椅行动了,但走路还不能走太快,否则会牵扯到伤口,她对疼痛的承受能力不怎么样;倒是手上的伤比较麻烦,到现在右手还没法用,左手也不能抬高。
所以她依然要经常来医院检查,清洁伤口及换绷带。
本来医生是建议她留在医院再观察多一段日子的,反正她暂时也没打算上学,会在家里休息。千晴的父母也觉得这样比较好,但她本人怎样都不愿意留下来。
虽说要是父母对她说要她留在医院她也不会反抗,可是里川夫妇听到了医生的转述,也就不勉强她了。
“待在这里我会觉得我自己好像快要死了。”
受到其他病人的影响,每天看着些重病患者,千晴总觉得自己都要悲观起来。从最初那时只能躺在床上不能乱动,到后来要有轮椅才行,还要别人推……她认为下一步应该让她回家自己生活了,或者会有不便,但她想尽可能不依赖别人照顾。
心理上已经依赖某人依赖到无可救药了,她不想连生理上也不受控。
那天出院只有里川雄一来接,幸村跟真田本想也来帮忙,但刚好有事抽不开身。千晴让他们不用勉强来了,反正又没什么可以帮忙的,重点是她想跟他们见见面而已,而且他们跟她爸爸也不熟,待着也难免尴尬,她也不知该像平常那样跟他们相处好还是在爸爸面前收斂一下。
“千晴酱,恭喜出院。”这天新堂也有来到医院送她。
“谢谢。”这算是认识他以来,千晴最诚恳的一次道谢了。
尽管她在医院也有一段日子,但却一直都没跟谁说上话,所以来送她的就只有新堂一人,而她的主诊医师也正在忙着没空。
她倒是觉得这不怎样重要,反正她是不再来的了。
……不对还有检查。
想起这事的千晴苦着脸坐进车子里。
开车开到一半,里川雄一忽然对着倒后镜中的女儿问道:“你都很久没有回家了,有什么需要的吗?待会顺便去一趟超市买回去。”
托着头的千晴转过脸,也看着倒后镜,但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暂时没想到。爸你也很忙吧,只要送我回家就可以了,有事我会打电话的。”
“嗯。”里川雄一也没多想,直接结束了话题。他的确虽然马上回去。
纵然千晴的父母两人都是工作狂,但要说谁比较能挤出时间的话,应该是里川奈奈吧。
千晴想,他们大人也真是任性。
如同先前说好的一样,将千晴送到家后里川雄一就直接回去工作了。明明可以清闲一点,但他却很有责任心地没法抛下工作,而里川奈奈也努力地想要赶上他,活成他的样子。
偶尔千晴也觉得他们的工作真辛苦。说实话,以他们的收入足够生活绰绰有馀,为什么不考虑活得轻松一点。
久违的私人空间,千晴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睡上一觉。
以前在医院闻着消□□水味总是没法安心入睡,而且护士或医生们总会时不时来检查及让她吃止痛药之类的。一想到随时有人会出现,她就没法睡得安稳,一直都比较浅眠。
再者,医院的床铺枕头怎比得上家里用惯的。
下午到家,睡了一觉后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七时。
千晴是在恶梦中醒来的。
以前因为自己身处医院,动静太大的话会引来护士或是其他人,她一直都忍着不敢作声。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新堂知道她这个弱点。
要是给他们知道自己会经常做恶梦,新堂那边一定会做点什么。
她不想其他人将自己划分到跟木下相同的类别;她跟她是不同的,她不会这样简单就屈服于这种小事上。
只是……有点害怕而已。
木下感受到的大概未必与她一样,但同样地她们的情绪波动都比较大;木下选择了任由过激的念头控制自己,而她选择了压抑,绝不愿意低头。
这样的话,就可以成为幸村口中的“强大”了吧。
说实话,千晴也不知道这样压抑着自己是不是个适当的做法,她总觉得自己有可能在走木下曾经走过的路,说不定木下也曾经这样挣扎过。
一直强行将自己的心情压下去,压着压着就爆发了。
就算很想说那是木下才会发展成这样,但她没法确定自己会是个例外。
到底她是遭遇过什么?
直至小腹的伤好了大半后,千晴重新开始上学了,虽然手没法用了,但课程已经落后太多,上上课听听书还是有用的。
木下当然不会在,她会受到退学处分是肯定的了,?差在还有没有其他问题。而她上学后第一时间是去找千石──那个会让她想起各种事情的人。
千石看到千晴主动找他也惊讶,“里川桑,那个……身上的伤怎样了?”
“如你所见,能行能走。”千晴也不转弯抹角直接回答,尽管她绷带下的手已经在抖,不知是因为厌恶还是恐惧。
听到她这样说,千石也安心了不少。他又问道:“那手上的绷带何时能拆?”
该说他眼尖还是运气好,一来就马上问到重点。
不过千晴也没打算瞒着他,告诉他让他转述木下也好,如果他们能见面。
“不知道,这要看康复进度。但拆也好不拆也好分别也不大,反正右手以后都用不了了,左手也很难再抬高。”
千石没说话,愣住了。
“拜她所赐,我以后也不用再练习了。”
她是故意让千石不愉快的。
本来千晴找千石是因为有别的事想跟他谈,但说到手伤她也没法冷静下来,转身就跑,连之后的课都逃掉了。现在的她说声身体不适就能回家,也算是因祸得福。
虽然这祸大了点,而福又小了点。
她没法确实说出是因为什么原因,可只要想到这两只手,眼泪就不受控地往下流。不是因为以后没法打网球、不是因为以后没法拿笔、不是因为以后没法打电动,可她就是想哭。
逐件逐件看或许算是小事,可是当这些小事集合起来,再去思考它们背后的意思……
原来她真的失去了很多。
所有人都不知道木下会这样做的原因,包括真田及幸村,千晴自己也不太清楚,大概木下那边也没有对警察明说。
这样想,幸村他们应该对这次的事一概不知:他们不知道对方的动机,事发经过应该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她的伤会怎样。
因为他们没问,她也没说。
千晴看得出他们很担心她,也能感受得到,但他们却能忍着一直不问她的事,只是用跟平常一样的表情来探望她,尽量满足她的要求,还带她离开医院看比赛。
那大概需要很强的忍耐力。
自问要是她跟幸村的立场对掉的话,她绝对不能看着他受到这样对待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搞不好连杀掉对方的心思都有了。
先不说她自己知道的事情有限,对木下的疯狂她一概不知;她也实在不想再一次仔细回忆那天的事情,哪怕对象是幸村也好。
每次想起了点什么也好,她的脑袋总会很快地打断她的思考,甚至整个大脑都会空白一片,机能停顿。
可怕的事总要事后回想起来才觉得可怕。
如果让她再经历一遍,她大概没法像那时那样冷静,到时候结果一定不只这样。
她忽然觉得,原来人真的很脆弱,脆弱到轻轻一碰就会给毁掉。
大概是千晴早退的事传到隔壁班级的千石耳中,第二天上学时轮到他来找她了,一开口就问她昨天怎样了、有没有事。
千晴顿了顿,点了点头,“心情不太好,你能理解的吧?”
“大概。不过你没事就好。”千石苦笑。
虽然千晴很想吐槽他说这哪里像是没事,但说是玩笑的话也过火了点;就算认真也好,老是跟他说这种话也没有意思。
昨天她回教室收拾书包回家时,听说千石因为这次的事消沉了好一段时间,曾经好几次想要去医院探望她,又怕她不高兴,上次会在外面碰上也只是偶然。
她自己也觉得因为这点小事就改变想法的她实在太天真了,好感度也太好刷了吧。
虽然要让好感度由零往上升会很困难,但由负分变零就容易多了。
“还有事吗?”千晴有点不耐烦地问道,右手不能用后她都只能用左手拿书包,手臂上有伤她也不敢背在肩上,所以手很容易就会累。
不知道是不是她表现得太明显,千石很快就替她接过书包。她本想拒绝的,但考虑到自己的伤他大概也有一点点的责任,便任由他了。
“昨天里川同学是有话想跟我说吧。让你想到些不好的事很对不起。”千石很率直地说。
千晴叹了口气,对他的气也差不多消了。
“没事,反正要跟着我一辈子的。”所以不是少想个一次半次就会怎样的,“我昨天是想来问你有关……木下的一些事,我认为我有权利知道。”
知道她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对待。
再不合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