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这里的人好神秘(1 / 1)
一直捱到快要天亮,云天河才勉强合眼浅睡一会儿,却又被屋后紫竹林中的鸟鸣扰醒。他揉揉眼睛,慕容紫英还未醒,柔软的发丝揉散在枕间,那抹雪白尤为刺眼,他顿时睡意全无,悄悄起身,轻手轻脚推门而出。
他用力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曾听玄霄提起过玉魂和灵光藻玉什么的,会不会和紫英有关?要是能再去一趟禁地就好了,可是又不想让紫英知道。云天河沮丧地揉乱头发,却听得一个细细的声音:“想去禁地也未必不可。”
云天河惊诧抬头,却见四下清静无人,唯有石墩上的狮子回身望向自己,正好对上自己的目光,他分明瞧见那狮子的眸子亮起一簇火焰。
“是你在和我说话?”云天河怀疑是自己神志不清。
那石狮子却缓缓转过身,身姿威武:“想不到还能再见到遗失的灵光藻玉。”
另一只也晃了晃尾巴,望向云天河:“你若去禁地,用自己身体里的那半块灵光藻玉便可。”
云天河半信半疑:“我的身体里有灵光藻玉?你们怎么知道?”
石狮喉中低哝一声,渐化为两只鬃鬓闪耀,龙头麟脚的威武神兽,一只深蓝,另一只赤红。
“吾乃神兽貔貅,奉唤守护玉魂宿主。”貔貅抖了抖光泽明亮的鬃毛,“十九年前为夙瑶封印在此,唯有灵光藻玉合二为一方能解开封印,你就是另一半灵玉的宿主。”
云天河惊诧万分,继而回神:“你们既然守护宿主,那知不知道紫英的事,他的头发为什么会变白?”
貔貅仰起脖颈:“我等只守护宿主性命安危,并不知其它事宜。”
云天河点点头,看来只能去禁地问问玄霄,看他是否知道。环顾四下,薄雾萦绕,倒是偷偷溜进禁地的好时机,便回忆着上次的去路向禁地走去。
深蓝貔貅蹲坐回去,渐渐化为一尊石狮,而那赤红貔貅则轻巧跳下石墩,尾随云天河而去。
云天河来到后山,凭借一身蛮力顺利开启第一道石门,迎面是断石交错密布的剑林,想起当日的符灵,他顿时如临大敌。
“不必担忧,你宿主身份既明,符灵便不会阻拦你。”赤色貔貅自门缝跟进来,看着一脸紧张有点呆傻的云天河,一点都不像屋里的宿主那样沉稳聪慧。
“可是我上次来他还出来,刮了好大的风!”云天河疑道。
“灵玉本在你体内沉睡,应是在与另一宿主接触时,使得两枚灵玉发生共鸣,从而唤醒。”
云天河似懂非懂,貔貅却有些不耐烦地甩动长尾,赤色的尾鳞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带着云天河穿过剑林,蹲坐仰望彼端石门上的图案:“把手放上去,石门自会开启。”
云天河依言按上图案,果然,祥云合剑图案隐隐发光,但与上次不同,却是那黯淡的另一半图案浮出赤红的光芒,石门缓缓开启。
看来我果然是那块玉的另一半宿主,云天河边走边想,可是怎么从没听老爹提起过?待行至那炽热之处,云天河顿觉浑身说不出的温暖,舒服得竟有些迈不开步。
“是否感觉四肢百骸通畅无阻?”貔貅问道。
云天河看着那熔岩滚涌的池底,应是炎热非常,难以忍受才对,便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是啊,上次来也是。”
“这是你体内灵光藻玉所致。此玉乃上古之物,合天地阴阳二气所炼,当年一分为二,你应是继承炎阳之力,因而不惧炎热。”貔貅解释道。
“那紫英呢?”云天河忙追问。
貔貅似乎不愿多言,瞥他一眼向前走。
脾气还挺大,云天河腹诽,只得寄希望于玄霄,希望他能知晓一二。
待来到冰石前,玄霄似乎早已知晓,眉目清晰地望着云天河,还是那般风姿卓然,俊美高贵,那种逼人的光辉倒叫云天河不敢与他对视。
“天河,你来此处可是有事问我?”玄霄看了看他脚下的貔貅,神色却波澜不惊,似乎早已料到。
“玄霄,”因为云天青的缘故,云天河对他颇为信任,也不再掩饰心中的苦闷,“紫英他好像生病了,还生出白头发,你知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玄霄是何等人物,此前一面,他早已看出云天河的宿主身份,亦知慕容紫英身体渐衰,于琼华很快再无用处,因而很是不屑:“他体中所封灵光藻玉,灵力渐尽,自然神衰体虚。”
“那后果会怎样?”云天河急急问道,愈发担忧。
玄霄的唇边浮起一抹冷笑:“灵力散尽,自然会力竭而亡。”
“啊?!”云天河大吃一惊,浑身如坠冰渊,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可有救他的办法?”
玄霄凝眉不解:“你想救他?”
云天河忙点头。
“办法倒不是没有,”玄霄眯起眼睛,“可他的死活与你无关,你为何要救他?”
“我…我喜欢他,我想保护他。”云天河有点结巴,毕竟是在老爹朋友的面前,说出这种话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玄霄心中一惊,他向来以利益权衡世事,这个回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甚至勾起他当年与云天青的种种,顿时气息紊乱,冰层时明时暗。
云天河心中奇怪,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得玄霄低声恼喝:“他灵力散尽,便是在劫难逃,并无解救之法,你可以离开了!”
云天河见他突然发作,似乎刻意隐瞒,心中万分焦急,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玄霄,你说过灵玉之力可以救你出来,你若肯救紫英,我便用体内灵玉的力量帮你,好不好?”
玄霄震惊,瞪向云天河:“你为救他,竟肯拿自己的性命来换?”
云天河顿了顿,目光坚定:“不错,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过了好一会儿,玄霄一声叹息,神情落寞:“你是天青的孩子,我岂能伤害于你。他这些年灵力虚耗,本无力回天,若能从此收神敛气,不再使用灵力,便可保全性命,与常人无异。不过,”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未必能如愿,夙瑶不会轻易放过他。”
云天河隐隐感到这其中因缘极为复杂,却听得玄霄嘲讽道:“貔貅,你跟随他至此,莫非是怕我加害于他?”
貔貅顿时警觉起来:“吾虽从不过问俗世,然尔之天分手段,亦有耳闻,不可不防。”
玄霄不屑扬眉,转向云天河,语气凝重:“你能安然无恙,想是夙瑶还未识破你的身份,不过这是迟早的事,你千万小心!”
云天河亦慎重答应:“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玄霄面露黯然,渐渐隐入冰中。
虚忘和明尘在敬天阁对坐喝酒,桌案上乱倒着一堆空酒坛。
明尘难得有几分愁闷:“昨天从紫英那小子门前经过,有只貔貅不见了。”
虚忘愣了一下,端起酒碗大饮一口:“这么说天河体内的封印被解开了?”
明尘向后仰靠,若有所思:“当初上山时我可是用寒月冰魄调制的秘香封印住他体内的灵光藻玉,连夙瑶都瞒过了,怎么这么快就被人给解开了?莫非这琼华派还有深藏不露的高人?”
虚忘细细思量,忽然笑了一下:“那倒未必,若要破你那绝密的封印,不是还有其它法子吗?”
明尘惊疑:“你是说,天河那小子该不会和紫英……”
虚忘半是玩笑半是笃定,颇有几分玩味:“有何不可,不是有天青这个老子做在前头,再者我瞧天河这些日子与紫英倒也过于亲近了。”
明尘撇撇嘴,干脆躺在地上,感慨道:“天青带不走玄霄,天河与紫英想必也是一场空梦。”
虚忘替他斟满一碗酒:“你是替紫英惋惜,还是舍不得这红尘万丈?”
明尘展颜一笑,潇洒中夹杂几分落寞:“有何不舍,活了这许久也该知足了,倒是紫英那小子,从小看他长大,小时候还追在我身后要糖吃,一转眼竟要没了。”
虚忘轻斥:“妇人之仁,难不成和璇云那婆娘一样,断不了这份俗念?”
“是谁在说我坏话?”伴随着清脆的声音,璇云推门进来,瞟了二人一眼,“每天吃我做的饭菜,背后还敢说我的不是?”
明尘呵呵一笑:“这饭菜吃了几百年,也该换换口味了。”
璇云狠狠瞪了他一眼,走过去坐在一旁:“我可是当年第二十五代掌门钦点的厨子,竟敢挑剔我的厨艺!”
明尘想起璇云的师父——那个整天神情严肃围着灶台打转的第二十五代掌门,总是闭门研究新菜式,还甩着沾着菜油的袍子到真武阁议事,不禁乐得笑出声。
虚忘默默地给自己斟酒,声音低缓:“深夜造访,可有急事?”
璇云张扬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虚忘,紫英的事可还有缓和的余地?”
虚忘心下一沉,又是来替紫英求情的,当即断道:“他体内灵光藻玉已灵力耗尽,必将殒命,此乃定局,何来解救之法?”
璇云眉心一沉,带着豁出去的表情:“还不是你——当年我从雪山脚下把他捡回来,他冻得快死了,你不肯救他。夙瑶以他的血肉之躯容纳灵光藻玉的灵力,你亦冷眼旁观。而今他灵力尽耗,危在旦夕,你仍不肯出手相救。你与那夙瑶,有何区别?!”
虚忘面色一沉,闷手掷下酒碗,酒水尽数泼在身上,明尘吓了一跳,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未见过虚忘发这么大的脾气,忙要打圆场,却听得虚忘字句铿锵:“我不救他,这其中缘由,你们心中最是清楚。琼华千百年来,为玉魂所缚,早已是藏污纳垢的是非之地,若能借此机会将琼华解脱出来,才不辱没琼华的清名!”
璇云神色痛惜,几乎落泪:“那就要拿紫英的命去换吗?他最是无辜!”
虚忘心中微滞,摇头叹道:“各人皆有命数,他命中如此,他人又能奈何?”目光又带三分责备,“若非你二人总是暗中援助,那一半的灵玉之力哪里能撑到十九年,如今云天河来到山上,倘若被夙瑶识破,那这数百年的心血便要付诸东流。”
明尘缩了缩肩膀,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虚忘竟悉数知晓,咳了声道:“天色已晚,我就先回去了。”说着朝璇云使个眼色,麻利地出门。
走了一会儿,回头见璇云跟在后面,明尘便止住脚等她走近:“你也宽心吧,待此事一了,咱们便可超脱尘世,不必再理会这些烦恼。”
璇云不语,俄而轻叹:“若是当年不将他带回,或可不必受此苦楚。”
明尘苦笑:“或许如虚忘所言,此皆命中注定。”眼神忽然变得锐利,“我等费尽心血,便是为了今日,若有差池,不止你我,还有琼华,都将永世不得超脱,你要切记!”
璇云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点头,加快脚步向黑暗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