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五）（1 / 1）

几天后程彻回来，楚奕在这大半个月里第一次在下班后没有耽搁的直接回家，他到家时钟墨篱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开门声从厨房走出来的钟墨篱，正好看到楚奕推门而入。

看到久违的在饭点回家的楚奕，钟墨篱明显很惊讶，以至于他在楚奕走进房间放好东西再走出来时，才想起来打招呼：“啊，你回来了，等会就可以吃饭了。”回过神来才想起锅里还烧着菜，差点就糊掉了。

楚奕趁着钟墨篱在厨房忙活的时间，迅速浏览了一下他的房间：笔电在房间里，床有明显睡过的痕迹。看来这几天钟墨篱的确是在家里住。楚奕莫名的有些开心，墨墨还是搬回来了，没有因为自己的态度而有所疏远。

其实钟墨篱在收到楚奕短信的当天就搬了回来，虽然看到那条短信他的确很沮丧，但是出去逛了一圈散了心，他又很快的振作了精神。既然楚奕没有明确的拒绝自己，那自己就没有理由放弃，喜欢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开口表白让他知道，就这么放弃他，自己都不甘心。

这天两人久违的在一起吃了晚餐，之后又恢复了当初的相处模式，好像之前的表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两人都能感觉到其实有些东西已经跟当初不一样了。

钟墨篱在跟楚奕的相处时，开始多了一些亲昵的小动作。或许是之前就有，只是楚奕没注意到而已。楚奕也觉得自己会越来越久的把目光放在钟墨篱身上，对他那些亲昵暧昧的小动作也都持默许的态度。

除了喝醉酒熬夜太晚，楚奕的生物钟非常严谨，以至于周末都会准点起来。打着哈欠拉开房门，楚奕发现钟墨篱还没起来，估计是晚上熬夜做设计图弄得太晚了。楚奕也没去叫他，自顾自的去洗脸刷牙，然后从冰箱翻了盒果汁出来喝。喝完果汁楚奕下楼去买两个人的早餐，等他买好早餐回来时，钟墨篱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起来了，过来吃早餐。”楚奕拿着钟墨篱最爱吃的豆浆油条在他眼前晃，却发现他脸上一丝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难过：“墨墨，怎么了？”

“呃，没什么，就是早上舅舅打来电话说我妈回来了，问我要不要过去见她一面。”妈妈这个词，对于钟墨篱来说真的是无比的陌生，他从来没有机会喊出这两个字。

“就你那妈妈，有跟没有有什么两样，照我说压根没什么好去见的。”楚奕对钟墨篱那不负责人的爹妈一点好感都没有，虽然说两个人没感情，因为意外怀了钟墨篱不得已结了婚，最后还是离婚各自组建家庭，但是几十年就这么对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还真是够狠心的。

钟墨篱很矛盾，虽然想想这么多年这个母亲完全没有尽到一点身为人母的责任，他再怎么对她冷漠对她怨恨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个只在照片和外公葬礼上见过的人毕竟是给过他生命的。血缘这种东西说不清，他一方面怨恨着想避而不见，一方面又想知道她的现状，想知道她对自己的态度，企图从她那里得到一点对自己的关心和在意。

“我还是去看看吧，她可以对我不在意，但是我尽我的心意就行，问心无愧嘛。”钟墨篱说的很轻松，脸上又是那一贯的淡笑，但是楚奕没漏看了从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纠结和酸涩。

隔天楚奕下班回来，照常喊出一句“墨墨，今天什么食谱”，半天没得到回答时，才反应过来钟墨篱已经去他舅舅那了。那个矛盾纠结的家伙现在估计快到了吧，这傻小子没选择最快的空中交通，而是选择了需要坐整整六个小时的火车，估计是打算在半路后悔了的时候还能跳车当个逃兵。

钟墨篱没在，没人做饭，楚奕只好下楼去解决伙食问题，顺便去超市顺几桶泡面回来，没办法，谁让墨墨不喜欢泡面，把他的库存都给清空了。

第二天又是周末，楚奕真是无聊到爆，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瞪着天花板神游。之前一个人在家都不会觉得屋子里这么空旷冷清的，就算是那段和钟墨篱刻意避开的时间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时候就算再怎么避而不见，他都在自己身边，都会在这个屋子里出现，只要想都还可以看到。但现在隔着这么远的空间，距离感格外的明显。

沙发前的茶几上扔着桶没吃完的泡面，已经冷掉了，楚奕看着之前的主食完全没有食欲，他那被钟墨篱养娇气了的胃开始挑剔起来，他都无法追溯之前自己靠泡面过活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很意外的，楚奕在半夜接到了钟墨篱的电话。

钟墨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大半夜，明知道楚奕已经睡下了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他只知道自己心里堵得慌，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无从排遣，想找个人说说话，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号码已经拔了出去。大半夜的打扰那个起床气十足的人睡觉，钟墨篱都做好了被狠骂一顿的思想准备，却在听到那熟悉的“嗯？”的时候，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除了客户的电话，楚奕接电话时，第一句话从来都不是“你好”，而是一个尾音上扬的“嗯”。每次钟墨篱听到这带着一丝慵懒的语调时，都想冲到电话那端，抱着它的主人狠狠的吻下去。

“哥，打扰你睡觉了吧？真是对不起。”钟墨篱稳稳情绪，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楚奕揉揉眼睛，声音了还带着困意：“没事儿，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呢？见到你妈妈了么？怎么样？”

“嗯嗯，见到了，她还带了她那俩混血小孩。看得出来，她过得很好，人也挺年轻挺精神的。”说到这些，钟墨篱的语调低落下来：“哥…她都不记得我了，甚至都忘了我叫什么。我看得出来，她不想见到我……”钟墨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如果他停住不说，那汹涌而来的眼泪就会决堤而出。

那个钟墨篱要叫妈妈的女人，除了在进门的时候，为了辨认他是谁才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之外，其他时间她的视线都没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一秒钟，更不用说问一下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钟墨篱觉得自己的存在真多余真可笑。

楚奕静静的听着，不说话，他知道钟墨篱也不需要他说什么，他只要听着，只需要知道他心里的满腹委屈。听着钟墨篱压抑着悲伤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来，楚奕心里一阵心疼，替他不值，替他难过。

在钟墨篱因为哽咽而沉默下来时，楚奕忍不住开口：“墨墨，回家吧。”

回家吧。短短的三个字，却成功让钟墨篱一直的忍耐全部破功，楚奕听到了一声没有遮掩住的呜咽。

外公去世之后，钟墨篱就不知道家在哪了。虽然舅舅舅母收养了他，对他也很好，但是他知道那个地方不属于他，不是他的家，他终究还是会离开。从能独立开始，他一直都处在漂泊状态，直到现在楚奕跟他说“回家吧”，这个他喜欢了这么久，想要跟他在一起组建一个家的人对他说“回家吧”。

他何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