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在地球的重逢（上）（1 / 1）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对于地球联盟的方舟计划，言非墨心中对此行的前路茫茫早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事情发展的戏剧性仍然让他一再措手不及。
先是陷入了以巴林帝国为首的四国联合舰队的包围之中，在言非墨等人准备带人拼死突围的时候，又出现了另外一支舰队。而这支舰队居然是来自九级文明亚特兰帝国。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亚特兰帝国的舰队似乎是友非敌，以强横的姿态驱逐了巴林帝国等的联合舰队。
紧接着，言非墨孤身拜访亚特兰舰队指挥官阁下的时候，两百多年来从来没有任何反应的水晶柱毫无预兆的发出了光芒，将言非墨笼罩在其中——
“陈思玄！”在见到光华中隐现的身影时，甚至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容貌，一个名字不经思考的脱口而出。
模糊的身影似乎在回应言非墨的呼唤一般，闪动了一下，轮廓越来越清晰……这个过程或许只有短短的一两秒。但言非墨却觉得仿如过了一个世纪。
在清晰的见到对方的时候，一股钻心似的痛楚从心脏开始，瞬间席卷全身，引起了身体情不自禁的痉挛！
言非墨右手按着心脏，双脚一软，啪的一下半跪在地上：心，好痛……
心脏痛得言非墨五指成爪紧紧的抓着衣服，有种冲动想将疼痛不已的心脏挖出来。视线被泪水浸泡，模糊一片。一滴一滴的液体不受控制的从眼睛里滚落，哒、哒、哒的砸碎在地板上。
心很痛，泪流不止。
但是言非墨内心却非常的惘然，他不知道他的心为何会痛；他不知道他为何会流泪。脑海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
他从沈书陌那儿知道了“陈思玄”的三个字。他知道这个名字对他意义非凡。即使忘记了这个人，遗失了那段记忆，但他的感情、乃至悲伤仍然强烈，仍然清晰！！
但是知道又如何？他知道了名字却仍然遗忘了记忆，如果没有记忆，“陈思玄”这三个字也只不过是一个空壳而已。
他会因为这个名字而心痛，因为这个名字而流泪，但是他却不知道原因何在……
越悲伤，越惘然。越惘然，越悲伤。
如此恶性循环，言非墨半跪在地上的身影开始瑟瑟发抖，下唇几乎被他自己咬出血来。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忽然闯进了一袭青色——
怦！！
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一拍！
言非墨不能自已的蜷缩了一下，努力瞠大眼睛不愿眨眼的盯着侵占了整片视野的青色。
……
“别哭。”陈思玄蹲在言非墨的面前，这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有淡淡的心酸，有丝丝的苦涩，诡异的是却没有重逢的喜悦。他只知道，乍见到言非墨的那一刻，他眼前闪过的是言非墨在遗迹宝藏里“死亡”的那一幕。
看着言非墨的眼泪不停的砸碎在地板上，渐渐形成了一滩的水迹。陈思玄不觉心神一恍，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眼泪？重逢了不是应该高兴吗？
伸出手，眼泪穿过虚影落在地板上。
陈思玄这才想起，现在在这里的只是他的幻影罢了，一个没有实体的幻影如何能够承接言非墨的眼泪？
“别哭。”除了这两个字，陈思玄已经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什么了。
言非墨巍巍的抬头，近距离见到陈思玄的那一刻，又一波心痛袭来。但是无论如何强烈的心痛，都掩饰不了那份陌生……
乍见言非墨泪眼婆娑之中那藏不住的空白与陌生时，陈思玄只觉自己心里一滞：忘了啊……原来真的忘了啊……
面对陈思玄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时，言非墨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对不、起……”牙齿陷入下唇，丝丝缕缕的鲜血染红了唇瓣。
——对不起，忘了你。
陈思玄的瞳仁微微的一缩，一抹酸楚极快的从眼里闪过，瞬间又归于平和。视线和言非墨的眼睛一触就马上错开，将焦点落在言非墨的下巴上，轻轻的勾起嘴角，柔声说道：“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忘了就忘了吧。那段记忆，其实掩藏了太多的悲伤在里面，忘了……就忘了吧。
言非墨虽然不断的在流泪，但是那份空白惘然不断的冲击着他的内心。看到陈思玄移开视线，看到陈思玄那种宛如戴上了面具般的平静，耳里听到陈思玄安抚的声音……言非墨忽然觉得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很远、很远……看不见的遥远距离突然横隔在他们之间……
还是说，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没有距离？
“告诉我，我是你的什么人？”有如受到他人操控般，言非墨突然问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是他却有一种感觉，似乎这个问题已经藏在他心里很久很久了……似乎在很久以前，在遗迹宝藏里面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已经在心里扎根……
陈思玄瞠大眼睛，愕然的看着言非墨。
言非墨是他的什么人？
陈思玄很清楚，沈书陌不仅是他的亲人，更是他会宠一辈子的人；慕天易是他的亲人，是他能够以性命相托的至亲；七彩鸾鸟、老树爷爷他们是他永远的家人；妖孽和老不死是他的师父；而兰斯和银焰，曾经是他所疼爱的孩子，是他认定的继承人。
那言非墨呢？
言非墨对他来说是什么人？
情人、爱人、一生的伴侣……？
还是……替……身
！！？
陈思玄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为何会想到替身这个词？他从来没有将言非墨当成沈书陌的替身……从来……没有……
——真的没有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陈思玄心里一颤。
反复的自问着：真的没有吗？
……
陈思玄无声的垂下了眼帘，掩去了眼里的逐渐清晰的明了。
一开始，是因为言非墨是遗迹宝藏里唯一的黑发黑眼，唯一一个他能够“看到”的人。所以，言非墨对他来说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特殊。
然后……他在言非墨身上看到了和沈书陌相似的特质……但是，言非墨比沈书陌更多了一份大义无私，更多了一份责无旁贷的责任感……言非墨和沈书陌是不同的。
接着、接着……在他尚来不及理清这份源于种种特殊原因的悸动是否真正的属于言非墨的时候，他们分开了……
他至今仍然无法理清他对言非墨的感情，是真的心动了，还是因为当时的种种因素而产生的错觉。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说出这句话后，陈思玄没有觉得轻松，反而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他是怎么了？
世界上最伤人的话是什么？
或许就是当你期待听到是“我爱你”的时候，等来的却是“不知道”三个字。
看着陈思玄，言非墨脸上的泪痕渐干。不断冒眼泪的眼睛似乎忽然被人拧上了水龙头一般，视线开始清晰了。
心痛，渐渐消失了。
心里滋生了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似乎答案本该如此……
是他自己奢求了。
言非墨觉得自己的浑身空荡荡的轻飘飘的。如果之前仅仅是遗忘了记忆，但他的心、他的灵魂、乃至他的身体仍然牢记着那份感情以及悲伤。而现在……这仅剩的东西似乎也随着“不知道”这三个字不见了……
空了。
“嗯。不用勉强的、没关系……”言非墨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这是他的声音吗？
为何觉得是如此的遥远？如此的飘渺？
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天际传过来一样。
……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谢谢你赶过来。我代表地球联盟感谢你的出手相助。”言非墨垂下视线，镇定的公式化的说着。
“不用客气。地球也是我的故乡，这是我应该做的。”陈思玄看着言非墨的头顶，眼里闪烁着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迷惘和苦涩。
又是一阵沉默。
“我、……们很快就会赶来的。兰斯他和我们有旧，这孩子应该可以相信。我让鸾儿留下来保护你……我，先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逞强……天大的事，有我……”
光华消散，陈思玄的身影也跟着消失。
言非墨用手遮住自己的双眼，掩去了脸上流露的神情，扯了一下嘴角，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着：“奇怪……？怎么又想哭了？”是因为陈思玄最后那句“天大的事，有我”吗？？
几下深呼吸，当言非墨放下手的时候，他不再那个光是听到陈思玄的名字就会心痛、会流泪的言非墨。而是地球联盟的擎天柱非墨大师。
若非那微微泛红的双眼以及染着斑斑血迹的嘴唇，根本看不出刚才他的情绪波动得如此剧烈。
一抬眼，就看到了亚特兰舰队的指挥官一脸的恍惚和若有所失，此时此刻哪能从这个青年的脸上看到初见时的那份干练内敛？
“兰斯？”不经意的脱口而出。言非墨忽然非常的肯定，眼前这位年轻的指挥官就是陈思玄口中的兰斯。
兰斯看着言非墨，当然不会错过言非墨脸上的泪痕，更不会错认言非墨眼里那抹和泪痕不和谐的亮堂堂的清明。扯动嘴角，想笑，却是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有时候会觉得，什么都不记得的人比较幸福……”
言非墨只觉心脏一紧，忽地听明白了兰斯的言下之意，苦笑道：“我倒是非常的羡慕你。”